一路上过来,就是姜离也有些被绕的分不清方向,偏偏一路上都没遇到其他的客人。
要说立尹门的生意不好姜离是不信的。
待客有礼,也知道能找上他们的,多半是不想让他人知道的生意,立尹门的此等做法,倒是确实合了客人的心意。
没等多久,就有名老者进了屋内,向着姜离一行礼,也不多说,直接谈起了买卖。
姜离的要求很简单,不过是让立尹门的人看着些已然身在林府的厉安。
老者也不客气,接单开价,一点儿也不手软。
不过好在姜离的荷包还算鼓囊,掏了腰包,也就算成了事。
“姑娘且慢。”
姜离正准备起身出门时,老者突的将其叫住,虽不明其意,姜离还是回身静候老者接下来所言。
“姑娘可是林府之人?”
姜离一眯眼,“前辈何出此言?”
老者悠悠哉哉的说道,“近日的京师可不太平,立尹门除收钱办事,自然也有各路的消息来源。”
“那又与我何干?”
“想与姑娘做个交易罢了。”
姜离笑了笑,“我不明白。”
老者也是看过了多少来往的人,颇有自信的说道,“姑娘若是有兴趣,不妨再坐下喝杯茶?”
沁鼻的茶香飘来,姜离回身坐下,低头一茗,“这茶不错,就是不知道立尹门的诚意像不像你们的茶那么好。”
“姑娘稍等。”
不久,就有一小厮来到房前,轻敲了敲门,“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姜离推开房门一看,这小厮年纪不大,却透着一股子的机灵劲,衣着上可比先前的老者更为讲究些。
也不多问,跟着那小厮重新绕回了之前那左拐右拐的长廊,回到立尹门接客的铺子。
姜离正疑惑,小厮便引着姜离进了另一旁的一个小门。
不同于之前通亮的长廊,这次则是一条更为小而窄的暗道,也没有点灯,小厮倒是走的熟门熟路。
暗的简直看不清前方,好在小厮的脚步声在这暗道极为清楚。
“是铁片?”
“姑娘聪明,我这鞋底贴了一层极薄的铁片,在外处旁人不会有感觉,但在暗道中,看不清听力就会更为敏感。”
“也就没人能知道这条小路到底应该怎么走,分叉口应该不少吧,你聪明的这些话还是留着夸赞你们主子吧。”
“姑娘说笑了。”
没一会儿就前方就已能看到光亮。
出了暗道,只见一处小桥楼阁,姜离竟从不知京师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姑娘这边请。”
小厮带着姜离来到小楼前,领到偏厅,立刻就有丫鬟端来一壶上好的名茗。
“太平猴魁,你家主子倒是舍得。”
“人生在世,不就是该潇洒享受的。”一个极为好听的男子声音传来,不像陈潜般暖,也没有李彧那样的活泼,反而带着些冷意,声音是低的,但不沉,冷冷的又有些洒脱。
小厮和丫鬟见着男子进来,将茶具一一摆好便退下了。
姜离起身一看那男子,只见这男子玄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红丝边流云纹的滚边,仔细一看还暗绣着点点山水。面带金色面具,有这金龙的暗纹。
那人行至桌前,“姑娘请坐。”
伸手一撩后袍,坐下,抬手给姜离和自己斟上了杯热茶。
姜离也不客气,上下好生将那人打量了一番,在男子对面坐下,“阁下不是楚国人吧。”
男人也不慌张,将茶盏放下,回道,“姑娘何出此言?”
“感觉。”姜离笑了笑,暗想着,总不能说看着楚国从盛世到落败都没见过你这号人吧。
“姑娘的感觉还真是挺准的。”
“门主笑话了。”
男人听着话,一歪头,“你怎么认为我就是门主的?”
“感觉咯。”
男子被姜离引的大笑,“姑娘聪慧,以后若是有缘,在下倒想和姑娘交个朋友。”
“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不知门主请我来,有何事?”
“在下这有笔买卖,觉得姑娘正合适,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兴趣?”
姜离的目光在男子的面具来回扫了好几次,歪头惊讶状,“是吗,那还真是巧了,我这也有笔买卖想和门主商量商量。”
男子满眼疑惑的看着姜离,“哦?那姑娘先听听我的?”
“这就不必了,我不会有兴趣的。不过我想,你会对我的这桩买卖,应该会有兴趣。”
既非楚人,又坐镇这京师的立尹门,这男子的买卖姜离一是不想听,二来也没有时间听。与她来说,这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还不如出去外面逛上两圈来的有意思。
男子轻哼一声,对眼前这女子莫名的有了几分好奇,“这么自信,我都想听听是什么买卖了?”
“楚燕之战。”
男子一眯眼,目光中突然有了几分威慑之意,“……”
不过姜离似乎也没注意,仍是自顾自的说着,“不会让立尹门损一丝一毫,反而能让你立尹门赚的盆满钵满,更甚能得到‘未卜先知’名声的买卖。”
话刚说完,男子眼中威慑继而转为了探究,“哦?那我倒确实是有兴趣。”
“三年,必息。”姜离毫不掩饰的直面男子的目光,她料定,这买卖,能成,“但凡有人来问这楚燕之战的,只需要回答他们这四个字就好。”
“没别的?”
“没别的。”
男子大笑了开,好似这就是句玩笑话般,“三年战息……那战局又是什么呢?”
“有些事情是花钱就可以办到的,可有些事,是多少钱也换不来的。”姜离也无所谓的说着,“我的买卖就是这样,成与不成全看立尹门的意思。”
男子挑了挑眉,“你倒是相信我。”
“无妨,你这么大一个门派还不至于诳我一个小女子。”
姜离的话,倒是让男子很是满意,“那姑娘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
“但凡这四字成的买卖,我要五分。”
“狮子开口,也要看值不值这个价。”
“值不值,你我心中自有计较。门主也不用急于回答我,三年之后,自有答案。到时,我在登门拜访。”
姜离起身,向着男子微微一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刚出了大门,先前那小厮边赶忙上前来带路,可见是一早便在屋外候着的。
男子站在窗口,看着姜离离开的背影,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下,随意一掷。
“有意思。”
只见男子一双剑眉之下是一对微微上翘,透亮又细长的桃花眼,嘴角微微抿着,噙着一抹不知名的微笑。
“主人……”来人无声无息,如一只轻燕落在了男人的身后,话还没完,就被男子伸手拦住。
“刚才听见了。”
“听见了。”
“吩咐下去,就按她说的办。”
“需不需要查下她?”
“不用,照办就是了。”
来人疑惑的看着男子,却见男人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无奈的领了命下去办事去了。
☆、三年归期至(一)
三年时光如白驹过隙般,或匆匆或缓步前行。
正如姜离所言,三年战息,北境战乱终是平息。
大军班师回朝,齐翊作为先头部队,率一小分队前进,而林谦则亲自带领着他们的将士们“光荣”返城,无谓生死。
那日,在宫中已然受封的将士们,带着一身的荣光回家,林谦作为主帅自当有功,齐翊和李彧两个小将也是颇受肯,去时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回了已然过了及冠之年。
宫门之外,李彧的父亲早早的就派人候着自家的小少爷,各门各府凡是有出征将人也无一例外,在宫门外、府门外翘首以盼。
齐翊随着林谦人还没到林府大门口,就听着林叔扯着年迈的嗓音高呼‘老爷少爷回了。’
随着林叔的喊声,林府的丫鬟仆役们接而连三的往外涌出。
齐娟已经在大厅里等了一个上午了,一听到林谦、齐翊回来的消息,齐娟立马起身就要往门外冲来。
“翊儿、老爷。”
林谦和齐翊还没下马,就见着齐娟站在门里,还是那么端庄大方,只是眼中含着泪,笑着开心。
府内,齐娟早早的就叫人备下了一桌的好菜,丈夫和儿子双双平安而归,是她这三年盼了多少个夜晚的。
“母亲。”齐翊拥着齐娟软语述着,“我回来了。”
简单几字,就让齐娟红了眼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下一下的拍着齐翊的手臂,仿佛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确认儿子真的平安的回来了。
她的父亲就是死了战场,她又偏偏唯独钟情那个同自己父亲四处征战的人,武门世家,自己儿子也是要上战场的,这个现实齐娟心里早有认知。
不是没有送过齐翊上战场,可这次,丈夫儿子一起去,她虽是妇人,又哪能不知道其中的凶险,真到了送儿子上战场的那天,齐娟不知道有多少个不眠之夜,朝堂上的前线战报十天半月才能送来一封,家书更是少之又少,齐翊那几封寥寥的家信被齐娟放在床头,每每思念了就轻抚几下也是种安慰。
后来,林府家宴,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坐下后才发现,三年未见的人,原来还是少了一个。
三年前,大军出发后没有几天,姜离也就离开了,告知了齐娟,静悄悄地就这么走了。
除第一年时还曾寄过封家书回来,再也没了其他消息。
齐娟不是林谦,对这个孩子也没那么的上心,姜离离家的三年,整个林府也没几人会想起她来。
林谦倒是时常念着这个孩子,有时夜深了,还会和齐翊念叨念叨他们儿时的趣事,只是战争吃紧,远在北境的他们哪里有机会收到姜离的消息,更不要说姜离也是各地的游走,没个定处。
林谦一一扫过,唯独缺了一个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孩子,轻叹一声,难免的嘀咕到,“这丫头,也不知道如今怎样了。”
“姜离是个好孩子,从小时候起她可曾让你操过一分心,就算在外面,她也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齐娟一边宽慰着林谦,一边眼神示意着齐翊和妧慧赶快接话。
其实齐翊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他没想过这次一去就是三年,也没想到姜离走了三年竟然还没回来,更没想过这三年家里居然不曾与她联系一次。
家中寄到前线的书信不多,但每次都会带上一句家中一切安好,如今的齐翊也不知道这个安好中,是否带有姜离。
可就算自己心里并不好受,齐翊还是开口说道,“北境战胜,不管姜离在哪儿想来都能知道这个消息。父亲也不并太过担心,她本来就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丫头,有战师父在,不会有事的。”
林谦苦笑了笑,好似责备的说道,“离家三年也不知道回来,这孩子。”他哪里不知道姜离会照顾好自己,可做父母的,孩子就是再能照顾自己也还是没忍不住担心。
再抬头一看在座各异的脸色,林谦摇摇头,“唉,不说她了。”
轻叹了口气,林将军笑了开来,对着大家说道,“来来来,不要误了大家的兴致”
次日林府的清晨
“大哥,大哥。”妧慧像只小燕子般跑进齐翊的院内,拉住还在练剑的齐翊,扯着衣袖哀求般的说,“我们去郊外走走好不好。”
齐翊昨日才归,还没戒了每日早起警戒的习惯,清早一睁眼,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家。
本想再回去睡个懒觉,然习惯使然,躺了许久,还是认命的拿起了佩剑,练起功来。
可即便如此,齐翊还是真不愿再往外跑,奈何抵不住妧慧满眼的期待,只能点头说好。
妧慧甜甜的一笑,就知道哥哥不会拒绝自己,拽起齐翊就往门外跑。
三年未见,自家小妹的性子倒是开朗了不少,齐翊边跑边想着。
躲开众家丁,妧慧俨然是熟门熟路,拽着齐翊一路奔到了城门外。
城外等着的那人倒是让齐翊惊了一跳,牵着马站在城门外不正是前几日还和他一同在战场的李彧,而不远处正在树荫下躲阴的二人,正是让齐翊甚是想念已有几年未见的楚云恒和陈潜。
走近几人,陈潜首先声明,“我可是一大早被这小子从被窝里拉起来的,别问我。”说着还指了指一旁的李彧。
李彧看着陈潜指向自己的手,大声驳斥着自己的不满,“还说!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你们居然两个扔下了我太阳底下晒着,自己跑到树荫下躲着。”
楚云恒则是一脸疑惑的问道,“我们大胜而还的少将军还会惧怕这一点的小太阳。”
“当然不怕。”李彧满脸的自豪,他怎么会害怕这点太阳,不过晒得真的好热啊。
齐翊无奈的摇摇头,这小子又被这两只狐狸给坑了。
“你们两在战场上立了功,父皇给你们赏封,兄弟可还没给你们庆祝。”
“六哥,不用了。”
这次北境之征,他们是赢了回来,但是代价太大,近半数的死亡人数,给为将的齐翊和李彧都带来了太大的震撼,连同他俩也是几次的生死关头跨过来。
林谦一大早就出了门去处理那些战士的后事,过了那阵大胜的欣喜,悲痛反而阵阵袭来。
“大哥,这是六哥的好意。”妧慧在齐翊身边低声的说道。
“一起的出发的兄弟,却永远的留在了战场上,这种心情下,确实没有理由庆祝。不过我们几个可是有好几年没见了,兄弟重聚还是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