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帝本身没有多大本事,少时沉与情情爱爱,做事优柔寡断。
宫里又不是他一个皇子,得宠的陈贵妃哄着年老后有些耳根软的高祖,为她的儿子谋了许多好处,又虎视眈眈盯上了宝座。
废王墨钊也颇有能力,又跟着上过战场,手里很是有些势力。
建元帝虽养在中宫,可毕竟不是皇后亲生,若老老实实认输也就罢了。
墨钊为表现大度,也不会动他,有皇后护着,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也不能说不好。
偏偏建元帝没有能力,野心还不小。
他舍弃了青梅竹马的周氏,迎娶手握重兵的老济宁侯家的杨氏为正妻,有老济宁侯的拥护,终于坐上太子之位。
有了正妻,又放不下周氏,便纳了她做侧妃。
一会左一会右,老济宁侯就有些不看好他。
建元帝装了几年君子,对着老济宁侯一系又是许以重诺,又是对杨氏予以恩宠。
毕竟是女婿,老济宁侯帮着他拉拢了不少昔日一个战壕里的兄弟。
其中就包括魏国公、信国公和已经消失在灰尘里的沈大将军。
但是废王墨钊一系也不是弱的,眼看着高祖一病不起,他当机立断圈禁了当时的皇后,又假传圣谕让建元帝伏法。
一众老将护拥着建元帝直接杀进宫门,引发了大周朝的庚子之变。
墨钊,有勇有谋,就是运势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那一日宫里流的血足足擦洗了三天才干净。
墨宁说完这些,眸子黯了黯:“周家早前就同父皇通了气,趁着宫变,斩杀了这些老勋贵,以后便没人敢不听命于皇权了。”
建元帝也不愿意整日在老济宁侯面前装孙子,即使做了皇帝也没多大底气。
他知道信国公负责外围,此人立场不定,虚荣狡诈,便许以重诺。
这才有了老济宁侯父子得胜回旋,反而中箭身亡的事来。
林嫣心提的高高的,原来真的是林礼害死了墨宁外祖一家。
“可笑的是,”墨宁苦苦一笑,接着道:“我父皇又生出了百转柔肠,他后悔了。”
那个三翻四复、首鼠两端的男人,假惺惺缅怀了一番济宁侯的丰功伟绩。
然后从出了三服的族人里挑挑拣拣,找出一家最破落的,让其袭了济宁侯的爵。
“他以为这样就能弥补母后事情父亲兄弟的悲痛了。”墨宁声音有些愤慨。
这才是莫大的侮辱!
“既然他想表现愧疚,那不如愧疚的再多一些。母亲将身后事准备妥当便投缳了。”
“她这是用自己的死,将我护下来,免得以后遭了那个男人的嫌弃。”
林嫣脑子有些跟不上趟,结结巴巴的问:“那杨皇后没了,你岂不更没人照顾?”
墨宁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谁知道眼睛上反而起了雾气:“怎么会呢?起码朝中大臣都认清了他的寡情寡义。”
谁也不是瞎子,忠臣也要有明君才行。
何况,建元帝还要拿着他防止淮阳侯一家坐大呢。
“帝王平衡术!”墨宁笑着吐了这五个字,眼睛里却滚下泪来。
林嫣惊慌失措的望着落泪的墨宁,生生压下了想伸过去为他擦拭眼泪的手。
她从没有想过冷清的宁王殿下,在她面前先是展示了厚颜无耻,接着又软弱的像个孩子。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宁王?
或者,都是。
她叹了一口气,扫了眼垂手低头恭顺的张传喜和疏影、绿罗后,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朝墨宁递了过去。
墨宁抬起泪眼花花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直接握住林嫣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放。
林嫣指尖摸到他的脸,软软的滑滑的,与他肢体接触也不是一次了,为什么每次心都要跳出来的样子。
她羞的飞速扫了对方一眼,见他嘴角上翘,目光闪亮,神色有些得意,突然回过神来。
她还想着给对方使美人计,谁知道对方来了个反间计!
好想骂粗话,她果然看见墨宁就笨的可以!
林嫣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怒火,直接抽回了手,拿着帕子使劲擦了擦,然后就扔在了脚底下。
似乎这样还不解气,又伸出脚使劲揉搓了几下才算好。
墨宁见被识破,立刻收起眼泪坐直身子,朝着张传喜冷冷扫了个刀子眼。
张传喜一激灵,差点跪了下去。
他没抬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种围绕全身的冷气,肯定是说明他出的主意臭了。
在来的路上,见墨宁惊慌失措像要失去了宝物的疯样子,他不忍心多了几句嘴,说书上的姑娘们都喜欢那些身世可怜的穷秀才,适当的表现脆弱的一面,说不得林七姑娘就心软了呢。
刚才殿下表现的多好呀,要气氛有气氛,要故事有故事,该哭的时候眼泪哗哗的流。
这演技杠杠的,周皇后都比不了。
怎么林七姑娘就不上套呢?
ps:疏影:太过份了,我们正看的感动,作者君怎么这样?太破坏气氛了!
作者君:哈哈哈,谁让张传喜和林嫣看的话本子不一样呢?
疏影:不明白。
作者君:谁家傻丫鬟,求领走!
150万事有我
林嫣眉目一扫,就知道这主意肯定是张传喜出的。
否则墨宁明明一个腹黑冷清的性子,怎么可能往哭鼻子男人的戏路上偏?
想发脾气吧,对方是宁王,万一惹怒对方被碾压怎么办?
忍着吧,实在是憋的慌。
林嫣恶狠狠的扯着袖子,咬牙切齿,既生气自己笨又气墨宁狡猾,更气自己怂的丢人。
她抬眼也朝张传喜扫了个冷刀子。
张传喜噗通跪了下去,头上冒着冷汗:“爷、姑娘,为啥都瞪奴才?”
瞧把孩子吓得。
林嫣突然有些不忍心,眼睛斜睨墨宁,对着主凶开炮:“殿下说的故事真好听,都把自己感动哭了。”
墨宁换了一副脸孔,重新变得悠哉冷清,他手指拿起腰间的玉环,耷拉着眼皮继续摩挲。
林嫣看着生气,那是她的!
她撑着八角桌就站起身,伸手去捞对方手里的玉环。
墨宁迅速闪开,昂起脸正对上林嫣的眼睛,浅浅一笑:“抢什么,以后我的不都是你的?”
你妹!
林嫣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瞧着墨宁长长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她顿了顿,气的又坐了回去!
一个大男人要那么长的睫毛干什么?真想薅下来贴自己眼睛上!
墨宁见她气的小脸鼓囊囊的,嘴角一翘:“其实我刚才说的全是真的。庚子之变真的没必要妖魔化。不过是场普普通通的宫变而已。”
这事史书上多的是,哪个皇帝上位不伴着腥风血雨?
不过是他爹能力不够,生生将一件大喜的事情干成了一个人神共愤,左右不讨好的勾当。
斩草,不除根;霸道到一半,软了。
又恰恰好林嫣的祖父在其中也扮演了个不光彩的角色,仅此而已。
林嫣自认脑子不够用,才不去想权势里那些弯弯绕、花花肠子。
所以她有些犹豫。
朝向着墨宁的耳朵动了动有些发烫,她恨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对方真情还是假意她看不懂,这一刻,竟然也不想懂了。
她叹口气,清了清嗓子,直接问墨宁:“那个杨氏的提议,殿下到底怎么考虑?”
墨宁一怔,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林嫣一眼:“怎么考虑?把你嫁给杨丕国,我自个儿在屋里哭?”
他又不是以前那个还没有力量的小男孩,只能远远看着她。
林嫣被羞的面红耳赤,知道自己又说了傻话。
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脑子缺根弦呢?
这是病,得治!
她一回头,见张传喜还跪着,赶紧抬手:“传喜公公快起来吧,地上凉。”
“哎,哎,谢姑娘恩典。”张传喜爬的特别快,心里那个感动。
以后坚决要跟着林七姑娘,太体贴人了。
林嫣绕着手指,强迫着自己脑子转起来。
她瞅瞅墨宁,又瞅瞅张传喜,终于下了决心:“殿下可还是决意要娶我?”
不是那闫福荣,她还不确定了自己的心,可是这心放的地方是对是错呢?
宁王,你是不是断袖?
墨宁怔怔的望着林嫣,下意识的点点头。
“那,”林嫣咬了咬嘴唇:“你……断……”
她问不出口。
墨宁真的很想掀桌子,没等他答话,林嫣自己开解了:“我不去管那个的,殿下若是真心想娶,那就拿出个章程来!还有这个闫福荣,到底怎么跑出来的?”
若是没记错,从沧州回来他就坐了冷板凳才对。
墨宁深邃而又黑亮的眼睛里冷光一闪,慢声慢语:“我府里,也不是铁通一块。”
周皇后的人手,他没有全清出去,因为知道对方不会死心。
他索性留着那些人,传一些他想传出去的消息,比如他蚕食临江侯军中势力,还有这次乐康嫁人之事。
林嫣却紧张起来:“那…”
墨宁扭脸朝向林嫣,目光坚定:“放心,我要保护的,绝不会让人动。”
怎么脸又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刚才被对方激起的那点子气全消散不见了踪影。
这份心里的小雀跃,让林嫣深感无比的踏实。
真是够了!上了贼船就上了吧!
林嫣眼神飘向屋里那盆开的正好的一叶兰,郁郁葱葱真是赏心悦目。
墨宁贪恋的看了一会林嫣的侧影,吸了吸气说道:“我说了那么多,该你了,府上的事情可有章程?”
既然闫福荣给了他和林嫣有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如就最近的事情,多聊几句,反正宫宴要到晚上才结束,晚回去会儿没什么大不了。
一提起自家那一屋子妖魔鬼怪,林嫣瞬间聪明许多。
她道:“本以为进了内宅,就要学着内宅的手段,可是你来我往的着实没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