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公主府门口那一滩血迹早被清理干净,没有留下一丝痕。
昨天看热闹的几家被宫里派人警告,也不敢言语。
本以为事情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公主府门口突然多了十个舞姬,来人传达的是温昕雨的意思:
“知道林妹妹莽撞,心甚惶恐,昨个拿了公主府一个,今天赔十个过来!”
说完扔下人就走。
乐康气的差点晕过去,还没等处置,那十个舞姬就被闻讯赶来的李显接了去。
这下子,林嫣和温昕雨这对姑嫂的彪悍,在高门大户里压也压不住了。
好在京里的百姓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他们全兴奋的挤在信国公府的街口看热闹。
为什么?
嘿嘿,因为信国公府的大门,被人堵了。
曹氏从赵家调了大批的人手,包括旁门的兄弟叔伯都喊了来。
也不进去,就围在大门口。
只有曹氏一人,稳稳坐在花厅,不急不缓的喝着茶水。
林修德垂首立在一边,面如土灰不发一言。
一盏茶都喝没了,林礼还是没有进门。
曹氏“砰”的将盖碗茶盏重重一放,问:“大外甥,你们家就是这么待客的?”
“舅母。”林修德道:“父亲起不来床,二叔管不了咱们长房的事情,祖父出门还没回来,您有什么事跟我说。”
曹氏冷冷斜视了他一眼,冷笑:“给你说?我是来接我们家姑奶奶归家的,你做的了这个主?”
林修德将嘴巴紧紧闭上,眼睛里忍不住露出悲愤。
府里的丑事闹翻出来,杨氏被休那是活该,他何其无辜?
学院里的山长,委婉的劝他在家里多休息几天,不就是变相的开除吗?
如今府里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是躲躲闪闪,就连林乐同的脾气也开始肆无忌惮的朝着他发。
赵氏在家庙里关着,每天念的不是经书,还是对他以及杨氏的诅咒。
为什么?
“舅母,我是做不了主。”林修德忍着悲愤:“可是母亲这个年纪和离,您可想过她的后半生?”
曹氏道:“我们赵家不卖闺女,姑奶奶在夫家受迫害,我们可不会眼睁睁看着让人欺侮!”
林礼躲过门口堵着的那些彪形大汉,没躲过曹氏的诛心之语。
他眉心直跳,印堂发黑。
昨天他在宴会上只露了一面就溜走了,谁也没注意。
今天一大早他就去宁王府,谁知道门房说宁王还没起。
他一个国公爷,蹲在门房屋子里等了半晌午,最后得到的是今天宁王不见客。
林礼是真的急了。
他按照宁王的意思将家里清理干净,谁承想林嫣那个孽障临走还要咬他一口。
他如今走到绝境,就等宁王一句“好”了,谁知道宁王又恢复了往日冷清疏离,看也不看他一眼。
林礼横了心往里闯,最后惊动了墨宁身边的贴身内侍张传喜。
那个张传喜公公见林礼不过几日头发白了一半,脸上皱纹都能夹死好几只蚊子。
他于心不忍,挥散了那些侍卫,拉着林礼在门房坐下,劝道:“国公爷请回吧,殿下不会再见您了。”
林礼傻眼:“为什么?我揣摩着殿下的意思,快刀斩乱麻了啊。”
张传喜不忍心看林礼那张愚蠢的脸:“国公爷,您府上的乱那是有目共睹,是该快刀斩乱麻。可您斩的它不是乱麻,是好麻呀。”
什么?
林礼一把抓住张传喜的胳膊:“公公说清楚,我不明白!”
张传喜使劲抽了抽胳膊,没抽出来,只好耐心劝解:“国公爷,您当年在战场上也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怎么一到家里的事儿上就糊涂了呢?”
“您也不看看,您府上因为嫡庶之乱,已经不得众人待见了。”他一点一点给林礼剖析:
“我们家殿下可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您把家里嫡系分宗不就是犯了他的忌讳了吗?”
林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那天送我出来的那个小公公,不是说……”
墨宁讨厌林嫣吗?
张传喜道:“知道国公爷说的什么意思。您想想,万岁既然起了意思,殿下一片孝心也不能拒绝。如今倒好,万岁还是那个意思,您倒把将来的王妃给分宗出去了,这不是打殿下的脸吗?”
好了,按照宁王的意思该说的也说了,够不够给林礼致命一击?
张传喜直起腰杆,静静看着林礼从惊讶到悲愤再到后悔。
弄巧成拙!
林礼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根本不敢去想被自己亲自分宗出去的孙子成了武定侯,孙女被内定为未来的宁王妃。
真是两头都不得好,宁王这条路堵死了,建元帝那里故意顺水推舟成全他。
林礼恍恍惚惚,若不是林大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根本走不回来国公府。
没到家门口,就看见堵了一群人。
林大不敢细打听,悄悄搀着林礼从角门进了家,没料到又在花厅里听见曹氏的闹腾。
真是屋漏偏缝连阴雨,倒霉到了家。
195闹事(打赏加更)
林礼黑着脸一脚踏进屋,本来曹氏一个女眷不该他出来,可是谁让如今府里乱哄哄的没个章程。
“曹氏,你什么意思?”林礼厉声问道。
曹氏翻了个白眼,起身朝着林礼道了个万福又坐回去,缓缓道:“今个儿我们赵家是来讨个说法的,为什么做丑事的是你们国公府的儿子和二儿媳,却将我们家无辜的姑奶奶关了家庙,这是哪家的道理?”
林礼气道:“赵氏谋害妯娌,难道不该关家庙吗?”
“谋害妯娌?”曹氏冷笑:“就是那个被休弃归家的杨氏?给我们姑奶奶带了绿帽子,不是该浸猪笼吗?”
“该浸猪笼的,却放回家留条性命;没犯错的,不是关家庙就是分宗撵出去,信国公府真是好规矩!”
曹氏一拍桌子站起身:“今个儿国公府要是不给我们赵家一个说法,我们赵家可不像林七姑娘那么好打发!”
林七还好打发?
她临走把国公府整的遍体鳞伤人人喊打,难道曹氏比她更狠?
林礼怒喝:“我们家没有和离的媳妇,要是你愿意,我立刻让老大写休书!”
“呸!”曹氏道:“你们有什么资格休我们家姑奶奶,她在这里劳心劳苦一辈子,你们休也是我们家休你!
林礼堂堂一个国公爷,不愿意跟一个无知妇人吵架,他看了眼林修德。
然而林修德自从林礼一进来,他就呈放空状态。
林礼叹了口气,命令林大:“去将茂哥儿媳妇喊出来待客!”
林大应了一声,还没转身,曹氏拦住:“一个外甥媳妇就来打发我?国公爷,莫不是逼着我们赵家也去外面吆喝吆喝你们家的丑事?”
一个两个,真是够够的!
他不敢得罪宁王,不想残害亲孙女,一个小小赵家的媳妇难道也要骑在国公府的头上?
林礼回头怒道:“和离?那也得看赵氏和老大两个人同不同意!你一个娘家嫂子闹着让别人家和离是什么居心!”
“来呀,将长房那些嫁出去的姑娘姑爷全请回来,将赵氏和老大抬过来!我倒要看看能不能和离的了!”
赵氏四个女儿,其中两个跟着夫家去了外任。
嫁在京里的长女林娇,还有个刚回京等空缺的二女儿家林妙,接到消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这不是什么长脸的事,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都没给夫家说详细。
大门口两姐妹相见,林妙急不可待的问:“大姐,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刚回来什么也不清楚,大街上传的可是真的?”
刚进京就得了这么个扎心的消息,林妙在婆家更加艰难。
林娇因为一直在京里,受的牵连最大,面色焦黄,已经不见往昔风姿。
她拿着帕子捂着眼睛哭:“这都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让咱们遭这种罪。”
如今她在婆婆家,受尽妯娌的奚落,一听她要回娘家,婆婆更是摆着个冷脸子指桑骂槐。
林妙见她哭,心里一咯噔,知道听到的那些丑事怕是真的了。
花厅里,林乐同面色青黑,有气无力的卧在一个软榻上;赵氏头发灰白,身材消瘦,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两个人谁也不看谁,目光空洞,面如死灰。
“父亲、母亲!”林娇和林妙哭着奔了过去,一个抱住林乐同,一个扑在赵氏怀里。
见是自己的女儿来了,赵氏眼皮动了动,双手有些僵硬的抱住了怀里的林妙。
曹氏见人来了,也拿帕子掩住嘴哽咽道:“两个外甥女都来了,那好,今个儿咱们就说清楚。”
她看了看怒发冲冠的林礼,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今个儿我们赵家的人,是来给姑奶奶做主的。要么和离,要么分家析产,总之姑奶奶我们要接回家去,不能让你们府上折辱!”
林礼见人都到齐,他也不说话,就看两个当事人和孙女怎么说。
林妙抬起头,哭的眼睛红肿,不解的问曹氏:“舅母,我刚回京什么也不知道,您说清楚,为什么要接我母亲回去。”
都这个岁数了,闹这一场不但赵氏脸上无光,她以后在婆家也难做人。
曹氏闭了闭眼睛,喘口气才道:“为什么?外甥女回京有三四天了吧,可来看过你母亲一眼?可听说了国公府的丑事?”
真是流了林乐同的血,一个一个都是自私自利的货!
林妙一噎,抽泣道:“我总要安置好家里……”
“家里?”曹氏道:“既然你婆婆家才是你的家,那你母亲如何,你也不用跟着操心!我们赵家的姑娘你们林家的人不心疼,我们心疼!”
林娇见话赶话,最后谁都得不了好,忙劝道:“舅母,二妹妹她刚回来,您慢慢说。”
两个人都是急脾气,以前关系就不好,这时候若是再吵吵,赵氏只会更难过。
林妙不敢多说话,她在婆婆家得瑟,凭的就是出身国公府,若是自己父母和离,她算什么?
曹氏又问赵氏:“姑奶奶您说句话,若是要和离,咱们赵家拼了老命也帮着你达成心愿;若是不愿意和离,咱们也不能看着他们将你关家庙!”
还是林嫣派人通知她,这才知道赵氏被关了家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