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明知道宁王府如今同宫里势不两立,有身孕的夫人又不是她一个,偏偏指名点姓的让她进去。
“之前那些夫人都是障眼法,宫里意在夫人对不对?”香竹也变了脸色,手脚立刻麻利起来收拾。
然而武定候府的车架还没拐出后街的胡同,一对内侍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面生的中年内侍,他拦在路中央,皮笑肉不笑:“车里可是武定侯夫人?”
马车里沉默半响,香竹才掀起帘子一角,笑道:“我只是个丫鬟,夫人不是要进宫去?家里正收拾着呢?”
中年内侍哪里肯信,说道:“既然武定侯夫人在家里,那等她出了门上了进宫的车架,你在往别处去吧。”
香竹脸一凝:“你是什么人?敢挡武定侯府的车架?我这是要去宁王府给王妃娘娘送东西,若是耽误了时间你担当的起吗!”
中年内侍哈哈一笑:“呦,可别拿宁王妃吓唬咱家,但是宁王妃和万岁比又是哪个大呀?万岁口谕,咱家也不敢违呀。”
“……”这个坑,香竹还真的没法跳。
她迟疑一下,气的跳下马车:“万岁是请我家夫人进宫陪贵妃的,怎么还管下面的小丫鬟们往别家走动?别不是你假传圣旨吧?”
中年内侍冷冷一笑:“万岁亲口的旨意,难道你还质疑不成?若是不信,回头跟咱家进宫找万岁对峙可好?”
香竹能怎么办?
她既不能说进宫对峙,对建元帝质疑;也不能硬闯,往宫里递不敬朝廷的话柄。
明显的,建元帝现在是动不了宁王府,就将歪脑筋动到了软柿子身上。
武定侯恰恰是这么个角色,势力没有强势到像六安侯一样干直接同宫里对着干;身份又同林嫣有直接关系,不像魏国公府那般拐弯抹角。
香竹气的脑子里都是火,同中年内侍大眼瞪小眼半天,突然嚷嚷道:“宫里也太欺侮人了,请夫人进宫就进宫,凭什么拦着咱们下人不能出胡同?”
中年内侍抄着手,朝天翻了个白眼,看透了香竹没有什么办法。
他也不理会,任香竹翻来覆去嚷嚷这么一句话。
武定侯周围,可都是住的公侯之家。
香竹扯着嗓子叨叨半天,就是没当回事的人家也听出了不对头。
眼看着日头到头顶了,武定侯夫人还是没什么动静,小方子终于等的不耐烦了,催促道:“武定侯夫人换的是先打造的金比甲不成?这都多大会了?”
一旁的小丫鬟笑道:“请公公体谅,夫人是个孕妇,动作上不免要小心翼翼。”
小方子沉默了一下,将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外面抽芽的树,没再说话。
林乐昌喝醉了小酒,还没走进自家的胡同,就看到香竹和一个中年内侍对峙。
他刚想上去问个究竟,隔壁府邸的一个门房就拦住了他,将其请到了一个拐角。
“林老爷,赶紧的去宁王府报个信吧?”那人悄悄说道:“宫里请武定侯夫人往宫里去呢!”
林乐昌没听明白:“去就去,怎么啦?”
那人着急:“你看香竹姑娘嚷嚷半天了,不就是告诉大家武定侯夫人往宫里去不对头吗?要不怎么不让她出胡同口?”
说不得武定侯夫人就在车里坐着呢,想溜没溜成功。
林乐昌终于反应过来,他卷起袖子一头就冲到了香竹和中年内侍中间:“谁丫要囚禁爷的儿媳妇?”
香竹的眼泪终于撑不住落下来:老爷,咱能靠点谱吗?为什么不去宁王府报信,偏来这里鸡蛋碰石头。
果然中年内侍脸色大变:“林老爷红口白牙的就污蔑万岁爷,这可是死罪!”
林乐昌也是外面混过的,以前怂是怂了点,可是自从儿子做了侯爷,他脾气可是渐长。
只见他一瞪眼:“爷什么时候污蔑万岁了,爷就问为什么不让我家丫鬟出胡同口?”
中年内侍忍了一口气:“万岁口谕……”
话还没说完,林乐昌又道:“你说口谕就口谕?爷还说万岁口谕你是个阉奴!”
中年内侍这下子可不依了,气的翘着兰花指对着林乐昌:“有种你再说一遍!”
林乐昌一挺胸脯:“爷有种,你有吗?阉奴!”
中年内侍“你、你”了半天,林乐昌又出口成章骂了两句,他再也忍不住了:“咱家跟你拼了!”
他在宫里也算有头有脸,哪知道第一次出宫办事,就碰到个二货。
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期间林乐昌还不断的给香竹使眼色。
可是香竹真的只能哭呀:温昕雨没在车里,本是让她出来嚷嚷,好让这个时辰该回家的林乐昌惊觉,跑去宁王府报信。
谁知道林乐昌不按理出牌呀。
☆、392王妃来了
中年内侍可打不过街头混摸滚打多年的林乐昌,不只发冠被林乐昌给扯掉,身上衣袍都被撕成了条。
果然老一辈的纨绔不是盖的,遇弱则强。
小方子闻讯赶来,瞧见这种情景也傻眼了: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遇到纨绔死的快。
他都将话暗示的这么明显了,留足了时间让武定侯夫人去求助,怎么着就能大门口打起架来。
他可算是知道宁王妃的做事风格从哪里来的。
小方子忙上前拉架,中年内侍以为来了帮手,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力气,终于将林乐昌压在了身子底下,哭着喊着扇林乐昌耳光:“让你打我,让你骂我,让你欺侮人!”对鬼画符德国
林乐昌两腿在空中踢着骂:“你有本事将爷打成猪脑袋,看爷不整死你!”
太辣眼睛了。
小方子慌忙命令旁边看傻眼的内侍将两人拉开,问中年内侍:“牛掌狱,怎么就跟宁王妃的亲爹打起来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爹,这是宁王的亲岳父呀!
这节骨眼上,不是找着话柄递给宁王整治吗?还嫌宫里不够热闹?
牛掌狱一抹眼泪,怒道:“他对咱家出言不逊,还不能教训了?”
小方子一跺脚,还没搭话,背后一个声音想起,让小方子脊背都僵硬了。
“对你出言不逊怎么了?难道还供着你在我爹头上作威作福不成?”
林嫣扶着疏影的手从车架上下来,冷冷扫视了周围人群一眼。
小方子突然就松口气,这祖宗可算来了。
香竹乍一看见林嫣,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哭着就扑过去:“娘娘……”
林乐昌见自己撑腰的来了,顿时又恢复斗志昂扬,朝着牛掌狱就踹了一脚:“让你先动手打老子!”
牛掌狱一个踉跄后退几步,一瞪眼还想冲上去打回去。
林嫣对陈二蛋一个眼色,陈二蛋立刻上前将牛掌狱提溜到了她面前。
林嫣问道:“牛掌狱?掌的什么狱?父皇身边竟然有你们这么一批仗势欺人的东西!”
建元帝藏的深呀,宁王府都不知道宫里还暗藏着他培养的掌狱内侍。
得亏今天这事闹的大,她在宁王府里都能听到动静,若真是温昕雨被这些人带走!
林嫣不敢想下去,直接对疏影说道:“刚才你可是看到他用右手打了我爹?”
疏影点头,林嫣直接吩咐陈二蛋:“折了!”
陈二蛋立刻遵照吩咐,生生掰断了牛掌狱的右手腕。
牛掌狱根本想不到林嫣问也不问,直接上手就伤人,疼的嚎啕大叫:“你不怕万岁爷发怒!”
林嫣冷笑:“就是万岁爷也不能纵容宫里内侍随便殴打平民百姓!”
就算这不是她爹,看到内侍当街行凶,她也要管一管!
小方子额头冒汗,猫着腰对林嫣说道:“宁王妃误会了,这都是误会!
贵妃害喜严重,万岁就是想着武定侯夫人有经验,想请进宫传授传授经验。”
林嫣看也不看他一眼:“京里有身子的夫人多的事,偏偏请我?”
小方子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林嫣转身搭上香竹:“嫂子可还好?听说最近犯懒,吃饭有胃口吗?”
说着话,她就牵着香竹的手往武定侯府去了。
林乐昌朝着牛掌狱翻了个得意的白眼,紧跟着自家闺女的步伐。
不一会,看热闹的也散去,牛掌狱疼的额头满是汗,对小方子说道:“难道就这样算了?回头咱们给万岁交差?”
第一次被派出公干就闹成这种局面,以后怎么给宫里卖命。
小方子已经直起腰杆,不动声色的看了牛掌狱一眼,说道:“先回宫去吧。”
难道还接着在这里闹到宁王回来不成?
建元帝黑着脸听完小方子避重就轻的描述,问道:“牛掌狱人呢?”
小方子心里一凉,忙说道:“牛掌狱伤势严重,先回去疗伤了。”
他顿了顿,没听到建元帝答话,又说道:“谁知道这么巧呢,就碰到了宁王妃了,要不武定侯夫人换好衣服都要出门了。”
建元帝突然冷冷哼了一声:“小方子,你当朕这几年龙椅是白做的?”
他从心里不相信小方子的话,这虽是他的人,但是在宁王府溜了一圈再回来,谁知道投的是哪个主子?
留着他,就是迷惑墨宁,让对方以为自己手里真的没人可用了。
小方子唬的忙跪了下去:“万岁爷,奴才忠心可鉴,句句属实!”
建元帝神情莫测,等小方子的额头都磕破了,才冷冷说道:“起来吧,明个儿替朕出宫瞧瞧韩广品去。”
那才是个忠心可鉴的奴才,因为咬牙不说虎符在那里是,生生被周旻打成半残废。
建元帝心情郁闷,好像自从北疆之战以后,他就事事失算,处处受阻,没一件顺心的事情!
他一袖子扫落茶案上所有的瓷器,站起身直接朝瑶花殿冲去。
没多大功夫,瑶花殿里哀嚎声一片,听的延和殿里的季妃阵阵心悸。
一向不信鬼神的她,自己内殿竟然也供起了菩萨,每日里烧香拜佛。
但是瑶花殿隔的虽远,声音穿透力却强,季妃气急败坏的将手里的香火一扔:“拜个屁,烧香有用怎么人世间还那么多的恶毒事!”
慧心忙掩住她的嘴,警惕的四处看了看才说道:“娘娘慎言,难道忘了昨个儿景福殿的月妍?”
就因为对最近瑶花殿里的事情抱怨了两句,被一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掌狱内侍带走,半夜扔到严妃面前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严妃至今还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出来。
季妃狠狠喘了几口气,扒开慧心的手,眼睛里落出泪来:“你让我怎么办?”
既然进了这见不得人的地方,一天熬着一天,只盼着自己能熬过建元帝,将来出宫跟儿子过去。
谁知道如今建元帝已然变成了魔鬼,她烧香拜菩萨也求不得心里的安定。
慧心也跟着垂泪:“要不,奴婢想办法联系上外面的蜀王妃娘娘。”
季妃眼睛一亮,抱住慧心:“不会犯险吧?那些人?”
“娘娘。”慧心压低声音,附耳说道:“奴婢刚才听说那个掌狱头子在宫外被宁王妃给折了手,如今哪里有功夫监管咱们?”
延和殿好歹宫里经营这么久,找个人出去报信总是可以的,何况现在人人自危,下面的人巴不得宫里立刻改朝换代。
季妃抓紧慧心的手:“你小心些,千万不要带什么容易受人把柄的东西;若是可以,就将宫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传出去!”
可是等慧心费尽心思联系上蜀王妃时,天都大亮了。
☆、393宫中的血腥味
墨宁去巡查京城防卫,林嫣不可能留在武定侯府一直陪着温昕雨。
两人商议好,温昕雨收拾东西往魏国公府去,那里有苏老太君护着,建元帝若还有一丝理智,就不会对一个先帝亲封的老太君下手。
温昕雨当夜因为紧张动了胎气,没敢立刻行动,一直等到第二天身体好一些才动身往魏国公府去。
林嫣一大早起来,开府接待拜访的各路夫人,之后又将王府一天事务安排妥当,这才问起温昕雨的事情。
暗香回道:“已经出发往魏国公府去了,娘娘不必担心。”
林嫣却放不下心:“总感觉最近宫里动静诡异,先不说莫名其妙多出一支所谓的宫廷掌狱,只听万岁命令;就是瑶花殿,如今宫人也是只进不出。”
墨宁不在家,她也不敢去以身犯险。
今早接待的那些夫人里,也有家里怀孕的媳妇,忧心仲仲的向林嫣反应:贵妃将人召到宫里去,露上一面闲聊几句,余下的时间就是让大家干坐着,到了时辰就送出宫去。
这哪里是要各家夫人给她传授怀孕经验,宽慰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