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要换掉韩璋,但是不想让大齐从此无人可用。
皇帝要有皇帝的手段,不能像那些市井之徒一样,耍那些无赖的招数。为了诬陷一个武将,他连脸面都不要了,还有谁能够敬服他?
往常他有什么决策,那些御史言官总要出来谏言。
这一次却没有人出声,是因为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争论的。
没有谁会去跟狎邪小人讲道理辨是非。
他现在,堂堂天子,在文武百官心中就是个小人。
皇帝打开奏折,满篇的赞美之词,却让他的怒火烧得更烈,这些谄媚之词,从来就没有出现在大齐皇帝的御案上,他是开了大齐的先河,这一本本奏折就像是手一样,重重掴在他脸上。
怪不得太后一党没有任何的动作。
太后不但是在惩戒韩璋,更是在看他的笑话,看他如何被人当成一个昏君,他的皇位不稳,太后就能趁虚而入。
他那么信任的沈昌吉,竟然敢背叛他。
“混账,”皇帝眼睛仿佛要冒出火来,伸手将御案上的奏折都拂在地上,“将左承恩给我叫来。”
大殿中响彻皇帝的声音。
如同滚滚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开。
焚天之火,要将世间一切化为灰烬。
天子震怒,山河色变。
皇城司的左承恩旋即来到大殿上,他侧眼望去宫人们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他虽然还不知道是谁惹了皇上生气,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要惨了。
会不会是韩将军?左承恩心中几乎认定了就是韩璋。
现在只有韩璋跪在这里,也只有韩璋这个不懂转圜的武将敢跟皇上争辩。
这里不是岭北,他韩璋也不是守关大将,可惜韩璋为官多年,竟然不懂这些道理,沈大人如果听说了这个消息心里定会高兴。
皇帝淡淡的声音从左承恩头顶上传来,“将沈昌吉压入皇城司大牢,朕要亲自审问他,将沈家上下给我查封,所有文书逐一挑拣,有任何蛛丝马迹都要上报给朕。”
左承恩愣在那里,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在说谁?
不是韩璋?怎么可能不是韩璋。
左承恩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皇上,您是说……”
让皇帝恨不得立即抽出剑,将站在那里怔愣的左承恩砍成两段。
皇城司现在到底是谁在做主?沈昌吉?
这个天下是谁做主?难不成也是沈昌吉?
皇帝的眼睛冒出火来,冷笑一声,“你们也要造反不成?”
龙颜大怒,让左承恩身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他觉得脖颈冰凉,仿佛头和身子已经要分离,“微臣不敢,微臣立即带人捉拿罪臣沈……沈昌吉。”
“滚……”皇帝一掌拍在御案上。
他倒要看看,都有谁,还有谁敢耍弄他这个天子。
“您不能进去,皇上在议事……”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
皇帝脸上显现杀机,怒吼道:“是谁?放他进来。”
门外的内侍不禁叹了口气,摇摇头,低声道:“徐大人,您这是何苦呢?”
徐松元握着奏折踏进大殿中,汗已经湿了他的衣襟,但是他仍旧行礼之后站在那里,“皇上,微臣有本上奏。”
皇帝脸色铁青,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狮子,站起身从御座上走下来,来到徐松元身边,“你想要说什么?”
徐松元咬牙跪下来,将奏折高高举上头顶,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仍旧清楚地说着,“皇上,大齐不能没有韩璋将军,他这些年守在岭北劳苦功高……外面那些传言恐怕都是故意中伤做不得真,请皇上明察秋毫,以辨忠奸。”他身在中书省,不止是要辅助皇帝起草诏令文书,还要在关键时刻谏阻君王,即便此事万分的凶险,他还是不能不说。
所以他来了。
或许不会有好结果,他却要履行他的职责,特别是老师如今不在京城,他更不能给老师丢脸。
皇帝冷哼一声,“你倒是还有几分的良心。”
听得这话,徐松元有些意外。
皇帝走上前扶起地上的韩璋,“韩爱卿平身,虽然这次朝廷要与西夏和谈,也是为了平灭战端,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你在边疆劳苦功高,朕怎么会相信外面那些传言,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做主,惩戒那些奸佞之臣,还你一个清白。”
徐松元有些怔愣,没想到皇上不但没有怪罪韩璋,而且还要为韩璋做主。
这样的结果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是谁在其中帮了韩璋?还是皇上另有心思?徐松元一时揣摩不透,人人都认为韩璋此次定会一败涂地,不是没有来由的。
有人在其中力挽狂澜不成?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这个人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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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吐血
沈家。
沈昌吉皱着眉头听看着太医为荣国公诊治。
太医的脸色很难看,沈昌吉也心绪不宁起来。韩家好像已经抱定了心思,一定要跟他耗下去。
沈昌吉看向管家,“去皇城司找左承恩,让他带人过来,将荣国公抬回韩家。”
韩家无非是在跟他用一个“拖”字,拖到京城的达官显贵都听到这样的消息,近而可怜韩家,别忘了他可是统领皇城司,他想要将荣国公撵出去,谁也没有办法阻拦。
“荣国公醒过来了。”沈家下人前来禀告。
醒过来就好。沈昌吉眉毛一翘,大步走进屋去。
荣国公靠在迎枕上,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沈昌吉仔仔细细地看过去,荣国公的病不像是装出来的,他脸上那灰败的神情,是一个濒死的人脸上才会有的。
荣国公说着掀起了眼皮,“沈大人您在看什么?”
沈昌吉淡淡地道:“我看荣国公真是病得不轻,您不在家中安心养病,却来到我这里,是何苦呢?”
荣国公脸上露出些笑容,“我就快病死了,人死如灯灭,到那时我也就超脱了,只有活着的人才会接着在这世间煎熬。”
沈昌吉沉着眼睛面无表情,荣国公拿出一块玉牌递给沈昌吉看,“沈大人,您看,这是什么?”
先帝曾赐了一块玉牌给荣国公府,荣国公府一直供奉着。听说是用少有的血玉雕刻而成。
血玉上刻着字,沈昌吉凑过去看,正当他要看清楚的时候,荣国公的手却一松,那块玉牌豁然掉下来。
沈昌吉下意识地要用手去接,荣国公却拉住了他的手臂,荣国公的力量很大,手指如同鹰爪般陷入了沈昌吉的皮肤。
所有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发生。
血玉掉落在地上摔碎了。
沈昌吉瞪大了眼睛,甩脱荣国公的手。
荣国公也用尽了力气重新躺回床上,脸上浮起凄然的笑容,“沈大人,那可是先皇赐……给我们韩家的玉牌,您怎么能这样将它……摔碎,虽然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却也不该……仗着皇上的信任,对我们赶尽杀绝……”
沈昌吉转头看向四周,下人服侍太医去取药,方才屋子里只有他和荣国公两个人。
没有人看到方才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先皇御赐给韩家的东西,韩家始终小心翼翼地保存着,那是韩家的荣耀,韩家不可能自己将东西摔碎。
所以,即便他说这玉牌是荣国公摔碎的,也不会有人相信。
沈昌吉咬牙切齿,“你这是要陷害我。”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一个要死了的人,居然也敢来陷害他。
沈昌吉的嘴唇凶狠地翘起来,鼻子皱成一团,他恨不得立即伸出手来将荣国公捏死在这里。
荣国公扬起了头,雪白的脖颈就在沈昌吉的眼前,微闭着眼睛,一副等待去死的模样。
沈昌吉的手几乎要伸过去,但是很快他笑起来,“荣国公想要害我只怕没有这样容易,如果我将你杀死在这里,陛下面前,我必然无法交代。”
“到时候,人人都会相信是我针对韩家,故意陷害韩璋。”
沈昌吉站起身,冷冷地道:“来人,既然荣国公已经醒了,就将荣国公送回韩家。”
沈家下人听到声音,立即走进屋中。
沈昌吉看向地上的玉牌,“那块玉牌,是荣国公自己摔坏的,跟本官无关。”
很快韩家就会倒下,韩璋会成为一个笑话,最终站在人前的是他沈昌吉。
“谁说跟你无关。”
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韩璋大步走进屋子。
沈昌吉立即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压力,韩璋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凤眼一扬不怒自威,那在阵前硝烟中养出的傲气,如同出鞘的剑般,寒光逼人。
沈昌吉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握住了腰间的短刀。
韩璋如果被逼急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沈昌吉身上的汗毛根根竖立,“韩将军……我正要将荣国公送回府去,荣国公病得厉害,我已经让人禀告皇上,请黄院使来给荣国公诊治。”
沈昌吉现在还在用皇上来压他。
韩璋冷冷一笑,如果不是为了韩家,他早就杀了这个奸邪小人。
沈昌吉该死,但是他更加明白,沈昌吉是皇上身边的狗,只有将他交给皇上处置,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沈昌吉的眼睛不停地向外看着,终于看到了韩璋身后的左承恩,顿时松了口气。
左承恩来了就好。
他和左承恩加起来不一定能赢过韩璋,但是韩璋想要杀死他也不容易,一旦韩璋动了手,他就可以到皇上面前诉苦,到时候输了的一定是韩家。
沈昌吉抽出了腰间的短刀,韩璋如果是个明白人,就不会和他硬碰硬。
沈昌吉的刀刚到手里,韩璋已经挥手向他打来,沈昌吉急忙躲闪,韩璋的拳头从他脸颊边划过,他顿时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沈昌吉顿时眼睛泛红,露出杀机,他几个转身灵巧地转到左承恩面前,立即下令,“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啊,皇上那边我自然会交代。”
韩璋听得这话,忽然停了手,抬起眼睛看向左承恩,“左都知你还等什么?”
沈昌吉冷笑,“韩将军这样为所欲为,一会儿要如何向皇上交代,”他说着向左承恩示意,“动手。”
左承恩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他终于伸出了手。
那双手就按在了沈昌吉的肩上,然后将全身的力气都压了上去。
沈昌吉如同遭遇泰山压顶,他惊诧中奋力挣扎,手腕却已经被人捆了起来。
这样的手法,沈昌吉再熟悉不过,因为这就是他传授给皇城司的。只要被压住了肩膀,对方便无法挣脱,用绳子细细地绑住手指、手腕和肩膀,对方的两条手臂就再也用不上力。这时候只需狠狠地在对方腿上踹一脚,对方就会摔倒在地。
沈昌吉刚想到这里,腿上就传来剧痛,紧接着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在地上。
“左承恩,”沈昌吉大喊一声,眼睛几乎瞪出来,“你要做什么?”
左承恩眼睛垂下来,“奉皇上之命,将罪臣沈昌吉压入大牢。”
沈昌吉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冻住了般,这怎么可能,皇上怎么会将他压入大牢,这绝不可能,绝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应该被抓起来的是韩璋,怎么也不会是他沈昌吉。
“皇上吩咐,立即就要抄检沈家,这里难免会慌乱,万一伤到荣国公,卑职无法向皇上交代,”左承恩上前对韩璋行礼,“卑职这就让人送荣国公回府。”
抄检?
沈家要被抄检?沈昌吉听到这里,只觉得心窝一紧,热热的东西顿时涌了上来,他来不及吞咽,张嘴就吐在了地上,是一口殷红的鲜血。
韩璋将地上的玉牌捡起来递给左承恩,“请左都知将这块玉牌交给皇上,就说我们韩家……已经做了先帝交代的事,如今兄长病重,韩璋也该卸甲归家,明日我就会递上奏折,辞去戊边大将军之职。”
“我要面见皇上,”沈昌吉凄厉地叫喊,“韩璋这是在耍花样,皇上千万莫要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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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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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惩罚
“左承恩。”沈昌吉无论再怎么叫,旁边的左承恩都充耳不闻。
从前围在沈昌吉身边的皇城司,现在纷纷对沈家人动起手来。
在沈昌吉的培养下,皇城司就像是一把冷血无情的利刃,管他是王孙贵族,达官显贵,只要犯了错,落入皇城司的手里,就是一个“惨”字。
现在这一切却用在沈昌吉自己身上。
沈昌吉想要说话,嘴里却被塞了麻丸,紧接着他就听到自己肩膀上传来清脆的声音,剧烈的疼痛顿时传来,他两条手臂已经被人拽脱了位。
这也是他定下的规矩。
他就是让犯人知道,只要落在了皇城司手中,从此之后就是无边的痛苦。
惠王同党,庆王同党,都受过这样的苦痛。
这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