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杞堂这样大言不惭地一掷千金,将裴思通气得暴跳如雷,“要不是你,怎么会出这种事。”
“我做了什么啊?”裴杞堂撑起身子,“父亲就算想要大义灭亲,也要找到证据,我虽然跟顾家有恩怨,顾家人也是安然无恙啊,冯师叔是与沈大人有了争执才落入钱塘江的。”
“我与沈大人之前也没见过面,皇城司那些事都是冯师叔告诉我的,我想既然我与沈大人是同门,也许沈大人能卖我一个面子来宴席,这样也能给我壮壮声势……”
裴杞堂笑着看裴思通,“如果朝廷有什么事要找我询问,我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跟我无关的事,不要问到我头上。”
说那些话的是冯师叔的确跟裴杞堂没有关系。
沈昌吉本来想要杀死冯师叔,如今却期盼那老东西没有死,只要那老东西死了,今晚的事他就再也说不清楚。
裴思通疑惑地看着沈昌吉,“那个人……真的是沈大人的师叔?”
沈昌吉板着脸,“那人作恶多端,早已经被我师父逐出师门了。”
“真的逐出师门了?”裴杞堂忽然道,“那为什么冯师父身上还有你们心意门的信物,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请他来做我的武功师父。”
被逐出师门的人,信物当然要收回来。
沈昌吉淡淡地道:“逐出师门需要本人到场,师父一直没有找到冯师叔,所以还没有正式执行。”
这话说出来不足以服众。
果然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
裴思通道:“方才沈大人应该活捉你师叔。”这话已经说得很婉转。
谁都能看出来沈昌吉方才一心想要将冯师叔置于死地,因为人死了就再也开不了口,那些事赖在他身上,他也无法辩驳。
沈昌吉显然是仗着皇城司的身份,拿了冯师叔做替罪羊。
周围安静下来,船上的人低声议论着,这样的气氛让沈昌吉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裴思通本来与他一样都是皇上的心腹,来到江浙之后最应该同仇敌忾,他还准备提醒一下裴大人,不要将通敌卖国之事闹大,逼迫皇上处置太子。
谁知道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与裴思通见面。
皇城司如今成了众矢之的,裴思通很有可能为了撇清干系公事公办,如果他真的要询问赵翎和顾家的事,他手中没有确切的证据,一定会陷入被动。
是有人故意设局?
还是他不巧遇到了冯师叔这个损人不利己的老东西。
他堂堂一个皇城司提举,竟然要被地方衙门的人盘查不成?如果是这样,等他回到京中一定会被人笑话。
裴思通显然已经做了决定,吩咐下人,“将公子给我关起来,谁也不准去见他,也不准他再踏出门。”
老爷这样说,裴家下人不敢怠慢,立即要动手将裴杞堂抬走,裴杞堂当然不肯就范,“你凭什么关我?我不是已经被你逐出家门了?”挣扎着要起身,好不容易从软榻上起来站在地上,却被下人轻轻一拦就又倒下来。
细细的汗珠出现在裴杞堂的额头上。
琅华正好被裴思通让人客客气气地请上了大船,她听到裴杞堂闷哼了一声,好似被人伤到了痛楚。
琅华不由地想到那陡峭的山崖,或许裴杞堂从上面跃下来的时候真的伤到了筋骨,他请胡先生上门诊治不仅仅是在演戏,琅华想要转头看过去,抬起头看到了沈昌吉的目光。
沈昌吉也在打量裴杞堂。
这是裴杞堂第一次出现在人前,那些对他感兴趣的人,都会从各个角度去观察他,以佐证之前关于裴杞堂的传言。
能不能真正的变成裴杞堂,就看今晚的了。
所以赵翎,不,应该说裴杞堂八成是故意装得体弱多病。
琅华上了船之后,没有向这边看一眼,裴杞堂心里不由地苦笑,看来他不辞而别,又装模作样的演戏,真的惹恼了琅华。
裴杞堂被关在小船舱里,裴思通吩咐裴家管事,“将客人都请进船舱休息,”说着顿了顿,“那些请来助兴的花娘和女先生另行安排。”
“船行到桥边,等着府衙的人登船。”
……
杭州知府谢长安听到了消息,他边穿官服边询问,“是真的吗?又闹出了人命?”
镇江死了一个人,就引来大和尚天天念经,如果再死人,还不知道会引来什么风波。
现在这个年景儿,是越少出事越好,太子殿下特意写信给他,让他伺候好了皇城司和裴大人,只要两个人顺顺利利离开江浙,后面的事也就好办了。
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衙门装聋作哑对所有的事不闻不问,只等着将皇城司这尊瘟神送走。
裴四公子在钱塘江上设宴他不是不知道,裴家还请了皇城司的沈大人,所以他愈发肯定裴家和沈家是穿一条裤子的,只要他顺着皇城司的意思,裴大人这个钦差也不会找他的麻烦。
可谁知道,皇城司杀了人,裴大人命府衙派兵前去问责。
这两个人该不会闹起来了吧!那他要站在哪一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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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暗示
许崇智早早就上了床,连续几日的埋在衙门的事务里,已经让他疲惫不堪,更何况还要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些大和尚,他为了临安也算是用尽了心力。
许崇智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梦到自己接到了即将调入京城的文书,他正欣喜不已,却听到有人道:“许崇智不该被调任。”
那声音赫然是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满面怒气,铁青着脸问他,“许崇智,我让你做的事,你做好了没有?”
许崇智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拉出胸膛,整个人却向黑暗中跌去,他惊吓地睁开了眼睛,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就感觉到有人推他,“老爷,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丫鬟端了一盏灯进门,屋子里亮起来,许崇智看到了许大太太关切的神情。
原来只是一场梦,竟然会这样的真实。
许崇智松了口气,大约是他平日里想的太多,才会梦到这种情形。
丫鬟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许崇智将梦境大概地跟许大太太讲了讲。
许大太太道:“叶老夫人也是强人所难,如果我们姑奶奶没有大归,许家还有说话的余地,可是现在……”
“胡说什么,”许崇智道,“谁大归了?这件事还没弄清楚,岂是顾家随便一说就能决定的,被看顾家现在肆无忌惮,等在裴家那里吃了亏,他们定然要请我们帮忙。”
顾家在杭州城也不认识旁人。
谁会为小小的顾家说话,谁又会站在他那边,顾家难怪要败落,顾老太太是越老越糊涂了。
许崇智刚想到这里,许家下人进门禀告,“老爷,府衙里来了一位差役,说钱塘那边出了事,知府大人已经赶了过去,也让老爷立即前去。”
许崇智道:“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许家下人想了想,“那差役说得很急,好像是顾家和裴家打了起来,结果出了人命。”
出了人命。
许崇智眼睛立即亮了,在钱塘江闹出了人命,事情没有出在临安,他终于不会首当其冲被问责。
转念一想,顾家和裴家打了起来,吃亏的自然是顾家人,人命是不是也出在顾家……
“对了,”许家下人想到了关键所在,“那人还说,顾家大小姐好像是被皇城司逼得跳了江。”
许崇智站起身,所以说,死的是顾琅华。
琅华死了。
许大太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惊讶地捂住了嘴,“琅华……该不会是琅华……她小小年纪怎么会来杭州,怎么会去了钱塘江和裴家闹起来,”说着抬起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姑奶奶。”
许崇智不禁猜了起来,知府大人让他前去,会不会就是要处理顾家的事,如果顾琅华死了,顾家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是裴大人是这次前来江浙查案的钦差,如果裴四公子因此进了大牢,他就算与裴家结了仇。
所以一会儿到了钱塘江,他一定要见机行事,至少在这件事上要有个态度。
许家跟顾家已经全无干系。
顾家对上裴家一定没有好结果,这是他早就猜到的。
“别着急说出去,”许崇智道,“我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许大太太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许崇智快步走出了家门。
许崇智风尘仆仆赶到了钱塘江,远处的天边已经变成了青灰色,再过一个半时辰,天边的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江面上还有人影浮动,显然是在水中找着什么。
许崇智让随从拉住了一个人询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人道:“捞人啊,捞到了人要给五百两黄金。”
五百两黄金,也就是裴家才有这样的手笔,看来消息是对的,的确有人掉进了水里,八成就是顾琅华。
“昨晚多热闹啊,眼见着一个人就掉下去……男人女人不知道……反正就说是一个人……”
许崇智匆匆忙忙向大船赶去,钱塘江岸边已经有不少顶轿子等在那里,船上那些参加宴席的公子哥被衙役询问过后,陆陆续续地从船上下来,所有人脸上都是疲惫的神情。
“知府大人呢?”许崇智问向旁边的差役。
差役忙道:“在船上,正和裴大人说话。”
许崇智正准备进船舱,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小厮上前道:“您是许大人吗?”
许崇智点了点头。
小厮道:“我们家四公子本想要过来迎接许大人,只是……行动不便,于是让我在这里等着,烦请许大人过去说话。”
裴杞堂让人在这里等他,一定是想要他帮忙跟顾家周旋,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向裴杞堂探听些消息。
许崇智拿定了主意,跟着小厮去了另一间船舱。
舱门拉开,许崇智看到了躺在软榻上的裴杞堂,不禁有些意外,裴杞堂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眉如乌墨,细长的丹凤眼亮若星辰,竟然生得容貌秀丽,许崇智忍不住看了看周围。
裴杞堂道:“许大人不要担忧,这里没有旁人。”
许崇智这才坐下来,“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落江的人是谁?”
裴杞堂脸上露出几分犹豫的神情,“我知道顾家和许家是姻亲,许大人的妹妹是顾大小姐的生母。”
这是在试探许家会不会为顾家出头。
许崇智正不知道要怎么说。
裴杞堂道:“上次在药铺里,顾家人说顾大太太已经大归了,”说着目光颇有深意,“许大人也知道,我父亲虽然早就致仕了,我们裴家又远在福建,但是京中的事我们还是知晓一些,算起来许大人应该是太子的门生,如果今年考绩评个优,许大人就要被调进京城了。”
许崇智有些惊诧,没想到裴杞堂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也就是说裴家时刻关注着朝局的动向。
裴杞堂面色坦然,仿佛是在说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昨晚是顾大小姐带着人找到了这里,我只是在宴客……许多事并不是我的本意……现在出了事,不管是皇城司还是裴家都拖不了干系,我父亲又身为钦差,总要给大家一个结果。”
许崇智已经明白了,裴家是在拉拢他。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可以借着这件事顺利晋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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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说动
机会并不是每天都会有的,特别是一个从最底层一步步向上走的官员,最能体会其中的辛苦。
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有靠山有门路,比他要年轻的官员得到晋升的机会,他只是在下面苦苦挣扎,许崇智想一想就觉得这些年过的很辛酸。
整个杭州,他最辛苦,然而考绩却被压在别人的下面,虽然是太子门生,却没有见过太子,也没在太子爷的宴席上出现过,所以并不被大多数人认同,大家只不过是在明面上敷衍他,实际上谁也不会为他出力。
他考上进士的时候是那么的意气风发,他还以为等到三十几岁时应该就可以进中书省,而现在……他连京城都去不了。他不差别人什么,就差一把助力,只要谁肯做他的靠山,扶他一把,他就可以抬起头来。
所以他不能放过每一个机会,他渴望这个机会已经太久了。
就算是他不能依靠裴家,也不能去得罪裴家,尤其是裴杞堂已经将话说得那么清楚。
裴杞堂的声音传来,“许大人,您怎么说?”
许崇智想了想,用了一个折中的方法,“两家打起来,不会只是一家有错……”
“许大人,您能不能体会一个求医问药人的辛苦,”裴杞堂动了动腿,整个人显得十分虚弱,“顾家仗着自己曾在镇江之战出过力,就这样打压病患。”
许崇智是一个很谨慎的人,通常在没有弄清楚的情况下不会说什么话,但是这一次裴杞堂咄咄逼人,他也没有了法子,“顾家的确做的不对,顾大小姐被顾老太太惯的不成样子,连休母的事都做得出来……你放心,我虽然是她舅舅也是帮理不帮亲。”
裴杞堂点了点头,“许大人,我可没有强迫您说这些。”
许崇智懂得这里面的道理,“我说的都是实话,当然不是因为裴四爷。”
裴杞堂拍了拍手,裴家下人立即进门,“将我抬去主舱里,我有话要跟老爷说,”说着看向许崇智,“许大人跟我一起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