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黄岚的反应也令朱奇称奇，这被别人的剑抵在咽喉，生死攸关之时，居然只知道喊凉，她难道不知道被抹了脖子，命就没了？
“女人！”叶肃只得放下长剑，将黄岚的手握住，感受到手心处粗糙的突起，内心又是一颤。
“怎如此不知爱惜！”
几乎每个手指关节处都有透明的血泡，鼓鼓的膨胀着，还有几处一看就是刚被挑过的水泡，依稀还看得到红嫩的纹理。
叶肃还记得上次与他争抢茶叶时，这双手还白皙透明，此时却粗糙的像是田中的农妇！
“这究竟是做了什么！”
黄岚在叶肃抓着她的手的时候，本打算顺势用力送上膝盖，可叶肃眼中的关切打断了她的动作，最终也只是动了动腰，任凭叶肃抓着自己的手。
“朱奇，去拿伤药！”
“是！”朱奇这才知道自家将军是为何起了无名火，自上次夺茶，他就察觉到将军有些不同，平常将军从不会轻易认输，行军中若有困局，旁人认为必输的将军反而更志在必得。
将军的奇谋名动天下，自出征以来，从未吃过败仗。那日居然就那样走了，这已经让朱奇觉得匪夷所思。再加上今日里……
莫不是……将军终于……动了凡心？
“不用！”黄岚摆了摆空着的左手，“不能涂药。”
“为何？”叶肃将黄岚的手捏的更紧，黄岚吃痛，吸了一口冷气。
“知道痛，为何不用药。”叶肃眉头一紧，这才察觉到自己力大，蓦然松开手。
黄岚抽出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这手上抹了药就不能炒茶了。”
叶肃手中一空，心中反而更是气恼，看着那一包茶叶不由得想抓起来丢掉，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这茶是你用手炒的。”
“去打点热水，冲泡了试试，保管好喝。”黄岚看向一旁不知发什么呆的朱奇。
不消片刻，热水便已备好，等热气腾的稍微少一些，黄岚捏了几粒丢进茶杯。
“不用煮吗？”朱奇好奇的问道，平常将士们喝这黄卷儿都要用滚烫的水煮。
“不用。”黄岚摆摆手。
“再过三日，红粉楼将举办全城曲词大赛，到时将军若有空……”
“没空。”
……
“我们三日后就要启程了。”朱奇凑过来小声解释道。
黄岚只得垂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默默念叨：“这冰坨子怎么这么讨厌，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哼……”
“好香！”朱奇虽然察觉到空气中奇异的尴尬气氛，可当茶香散开，还是忍不住赞道。
“茶留下，你走吧。”叶肃饮了一口茶后，缓缓说道。
“将军三日后启程，黄岚届时自当为将军送行。不知将军从哪个城门出城。”
叶肃没有回话，饮下第二杯碧螺春。只觉口腹中香气浓密，眼前倔强的小人儿面容如花，一股细弱的暖流从小腹升腾而起。
“西门。”朱奇又凑了过来。说完偷偷瞥了一眼自家将军，也不知是因为茶水太热，将军面浮红晕，神情游离。
“好。告辞。”黄岚福了福身。
这叶将军虽救过自己一命，可实在是个难相与的，黄岚也没有精力去读解他的心思。
“将军，将军，是否将茶叶分发下去？”朱奇嗅着这清香，早就蠢蠢欲动，可碍于黄岚在场，不好开口。
黄岚一走，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出一些。
“这茶是我的，你再去买别的分发下去。”叶肃睁开眼，将黄岚带来的茶叶握在手中，冷冷说道。
……
“那，能不能让我尝一口，就一口！”朱奇舔着嘴唇，巴巴的看着叶肃杯中清绿的茶汤。
叶肃转过头，看向朱奇。
朱奇咽下口水，在叶肃如冰剑般冷冽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只得悻悻的走出门外。
“这将军何时这般小气……”
走了两步，又突然明白过来，“定是因为这是黄岚亲手炒的，所以舍不得给我们。哈哈哈，我们家将军终于要开窍啦！”
朱奇仰天大笑，心满意足的从怀里掏出一兜银子，“我再去买别的茶叶就是，反正茶叶还会有的，将军夫人可是稀罕的太紧。”
红粉楼中，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我想将此次大比的地址定在城西那片市场的空地上，三日后举行。”
吃过午饭，黄岚将姑娘们都叫在大厅，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三天会不会太紧？”云怡有些不放心。
“云怡姐姐，时间足够了，你们曲子都练习的差不多了，茶叶这两天再去备一些。”
“另外，我还有一首曲子，想让楼里的姑娘一起唱。”
“什么歌要一起唱？”云怡有些不解，“合唱比较耗费时间。”
“三天后，叶将军就要离开盛城西征了。我想用这首歌送行。”
“什么曲子？”云冰这两日从三十三首曲子中挑出了三首，教给了楼里合适的姑娘，其他姑娘学的慢，一首歌她要唱很多次才勉强对得住调。。
又听了几首新词改编的曲，早上还觉得最近曲子太多，听得有些烦了，黄岚说有新曲子，又忍不住想知道究竟是怎样气势的曲子才适合为将士送行。
“你看，云冰都坐不住了。”云怡这几日发现云冰的性子比过去要柔和多了，早上居然还捂着耳朵跟自己诉苦。
这在以前从未有过。现在看到云冰的好奇心被黄岚勾了起来，也跟着打趣道。
黄岚将想好的那首歌唱了一遍，这首歌也许曲调不够恢弘，却是她所记得的最适合的曲子了。
等她唱完，听曲的姑娘们都站了起来，个个神采飞扬，眼神火热，异口同声说道：“我们唱！”
第三十三章 振奋
为了准备这场全城大比，红粉楼的每一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每晚的演唱也被暂时取消，上百张手写的宣传页被分发出去，几十个人在盛城中奔走相告。
“公子，过两日红粉楼要举办一个全城曲词大赛。”
元田面前的书已经堆得遮住了他的视线，听到小七的声音，歪着身子探出头，“小岚儿组织的？”
“嗯，这是宣传页，公子请看！”小七将从街上接到的宣传页递给元田。
……
“真像小岚儿的行事。”元田看那宣传页上有字有图，很是惹人眼目。
看完后又将那页纸小心压在了桌上，这才又抬起头。
“可是我被父亲禁足在家，母亲这次也不帮我……”
“那次公子你满身是伤被抬回来的时候，夫人又流泪了。王爷心疼夫人公子你是知道的，一怒之下就禁足公子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
“夫人也是从那时候起严令你不许再与黄姑娘接触。就连菊花茶都全部被收了起来！那个制茶师父，也不能再制菊花茶。”
“小岚儿的菊花茶……”元田看着自己现在茶杯中寡淡无味的白水，想念那日里飘着花香的茶水。
更想念那个泡茶的人。
“就不能再偷溜出去吗？”元田咬着笔杆费神想着法子。
“公子，你这次千万不能去。这次大比全城尽知，王爷也是知道的！”
“他今日还说，若是那天被你溜了出去，就打断我们所有人的腿，赶出府。”
“父亲怎能如此……”元田叹了口气。
“公子，不如那日，我去？”小七试探着问道。他也早想出去散散心了，而且如此场面宏大的比试太过少见。
听闻全城所有的**这两日都在各自选拔出挑的姑娘，甚至，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文人墨客也坐不住了，扬言要去一较高低。
可这些都不能告诉公子，他生怕自家公子一时冲动跑了出去，到时候再被王爷发现，他们可就惨了。
“也好，你去，回来后全部告诉与我。尤其是关于小岚儿的，要一点不漏。”元田思虑了片刻，这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我写封信，到时你带去交给她。”
“是！公子。”小七见公子应允，放心了不少，连忙应下了。
元田将手中的书册合上，抽出来压在书下的一张纸，一字一句细细品读，“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小岚儿，虽然说人有悲欢离合，可认识你之前，这样平淡无奇也无不妥，认识你之后，却再也不想这样庸碌无为。”
“只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文不成武不就……”元田叹了一口气，继续翻看案几上的书籍，这些书籍都是他从王府翻出来的，文史、风土类的书籍偏多，只是看过之后仍旧一无所得。
三日后，红粉楼中……
“姐姐们，都准备好了吗！”
姑娘们围成一圈，除去黄岚之外，每个人脸上都满是紧张与不安，就连饱经世故的红粉此时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黄岚的声音落下，姑娘们相互看了一眼，却都没有出声回应。黄岚见状拍了拍手，提高了声音：“姐姐们，磨刀千日，今日才试锋芒！虽然这些曲词，我们没有练习千日，可这之前呢，我们在红粉楼中，日日打磨技艺，那些小比，那些汗水，难道你们都不记得了吗！”
“现在，我们走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黄岚虽然声音不大，可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如重锤一般敲击在每一个姑娘的胸膛之上。
“我们的梦想是什么？”黄岚继续问道。
“过好日子！”云巧第一个站出来。
“过好日子！”云怡附和。
“过好日子！”众位姑娘同声喝道。
黄岚点点头，“那我们怕什么？我们现如今一无所有，即便败了又如何？还会比现在更差吗？”黄岚的声音越来越大。
“可是我们若胜了！从今日起，便再没有红粉楼，只有闻曲楼，我们再不是受人唾弃、低贱的妓！我们是靠着自己本事在努力的生活，我们怕什么！”
“姐姐们！”黄岚的声音嘶哑，可是胸中的情感却如同崩腾的黄河，翻滚冲撞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你们，怕吗？”黄岚原本清透的眸子燃着红丝，她知道这些日子，楼中每一个姑娘的付出，她知道她们每一个人都在期盼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