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的就是这些孩子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的背影，黄岚更担心这些孩子会想到过去。
所以索性选了个清早，趁着他们还未起床，早些出发，省得离别愁绪。
只是，黄岚却不知，他们二人前脚刚踏出院子，那些孩子们便从各自的房间走了出来，望着他们二人远去的身影，各自沉默着，却一直望着，直到他们的身影拐到了旁边的路，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只有还未睡醒的小二三躺在自己哥哥怀里，迷迷瞪瞪的嘬了嘬嘴，咿呀了一声，“麻……麻……”
卓力等人守在一旁，他们同样心情复杂，其实说到底他们都是别人眼中的杂碎，恶霸。
可是自从跟着黄岚，吃喝都是极好，每天便只是训练与读书，即便是一般的公子哥也不能像他们这般清闲自在。
他们几乎快要忘了自己以前的身份。如果没有黄岚，也许现在，他们几个还在收保护费，还在打架。
虽然同样衣食无忧，可那个时候，他们夜里睡觉总是不踏实，总怕突然有人趁着夜黑要砍了他们。
现在，他们早上要睡到黄岚扯着嗓子喊才会醒来。
这个小丫头……
西锤边境风杨城，叶肃正闭目养神。
“将军，将军，白城那边来信了。”朱奇手里捏着一封信，从营帐外直奔了进来。
“给我！”叶肃猛然睁眼，双眸中神采如电，完全不见了刚才的疲累。
……
朱奇也没有看过信里的内容，却对信中关于那个奇女子的事情好奇不已，毕竟是能让自家将军走下神坛的小仙女，不知在白城中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只见将军的眉头先是紧紧皱起，像是极为恼怒，后又缓缓舒展，最后竟展颜大笑，靠在椅背上拍打着扶手。
只有在将军特别满意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动作，朱奇仔细观察着，恨不得现在就将那封信夺过来。
“将军，白城发生了何事？”朱奇等不到叶肃的话，只得自己主动求问。
“自己拿去看吧，哈哈哈。”叶肃摆摆手，仍旧笑意深深，似乎仍旧沉浸在信中所写之事。
朱奇捧起信纸，已然满是好奇。
……
“什么，白城竟然是如此地方！”朱奇看了一段这才明白为何叶肃会紧皱眉头。
“都怪我，没有事先调查好！让黄姑娘受苦了！”朱奇懊恼的捶了自己一把。
“别急，慢慢看。白城的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那个县令竟然如此大胆，蒙蔽到如此地步。”叶肃嘴角含笑，他已然知道朱奇的意思，但是若不是这个地方，他也看不到如此有想法的黄岚。
这个女人，果然有趣的很。
“黄姑娘住进了将军安排的宅子，嗯，好选择！”
“那些恶霸怎么又来了！哈哈哈……居然被收成小弟了！”
“黄姑娘真是有勇有谋，如果是个男儿身，定也是个行军打仗的好手！”
“这下宅子里可热闹了，二十多个小孩子，还有那么些个恶霸！黄姑娘真是在哪里都这么惊人啊。”
“还买了一整座后山！将军，我看这个黄姑娘可能要搞事情啊！”朱奇边看边说，叶肃眯着眼，又听了一次信。
“盯紧一些，那些恶霸不会那么轻易弃恶从善，她买了那么大一块地，恐怕之后动静不会小。该出手就出手。”叶肃直起身子，“另外，那个北北查的怎么样了。”
“那个婢女刚开始还嘴硬了几天，后来就全招了！”朱奇应声答道。
“这一切全都是燕春楼还有百花楼的主意，那个冯娴只是被她利用了。”
叶肃点点头，起初他听闻宰相府居然也牵扯其中便觉得匪夷所思，以冯复的骄傲应当不至于算计一个黄毛丫头。
如今看来，骄傲如冯相居然也有身在居中，被一个女子利用的时候，想来也是关心则乱，毕竟只有冯娴一个千金，自小宠爱如命。
“很好。此事先不提。那个元府的元田，还有魏府的魏炎为何也一直跟着？”叶肃想起那两个从盛城跟到白城的人，就心有不满。
“那两个人啊……我觉得只是单纯被黄姑娘吸引吧，毕竟就连我都想跟着她了！”朱奇一脸憧憬，丝毫没有看到叶肃越来越黑的脸色。
“你要想去，现在就把你赶到白城！”叶肃冷着脸哼道。
“哎，将军，嘿嘿，我就是说说，我自小就在铁甲军，这儿就是我的家，除了打仗我啥都不会！”朱奇挠了挠头，苦哈哈的说道。
“还不快去再探军情。”叶肃眯起眼，他也不过是开个玩笑，随便找个由头打发朱奇出去了。
……
第八十三章 识破
黄岚两人却是骑着马，毫不知情的朝着盛城疾驰而去。
“你先回王府吧，我也去闻曲楼看看。”
两日风尘仆仆的赶路，黄岚却是依旧神采斐然，似乎全然感觉不到劳累。
“昨天那家客栈夜里很吵，想必都没有休息好，你也先回去再睡会。”元田点点头，他自小在家，这次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原先在白城忙忙碌碌，也不怎么急切，可一旦骑上马背，思家情切，他如今只想见一见母亲。
黄岚摆摆手，朝着闻曲楼的方向，目不斜视的走去。
没有人会比她更思念闻曲楼。
那个她一来到这里便生活着地方，那个她付出了无数心血的地方，那个让她感觉到温暖的地方。
“闻曲楼……”
黄岚站在门口，闻曲楼的大门开着，她隐约听得到里面的吟唱声音，似乎是高莜。
那个外表清冷，却聪慧过人的女子，总让人有些心疼。
“小公子站外边干什么，今天可是一首新曲子，不听太遗憾了！”
旁边一个男子见黄岚站在门口，以为是个新客，随口说了一句便急匆匆往里进。
“新曲子？”黄岚微微一笑，这闻曲楼中，对于她而言，哪里还有什么新曲子。
可她还是有些好奇，她们这次在唱什么曲子，脚步前移，手中的折扇打开轻掩在脸前。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黄岚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只听得高莜声音清冷的如同秋日寒霜，如泣如诉一般吟唱着这首《静夜思》。
……
黄岚并不记得自己曾将这首诗写出来，而且这么短的五言绝句，很难唱成一首曲，她不知道高莜是怎么将这么短的一首诗唱了这么久。
顾目四望，高莜已经退到了台下，这周围的人却依旧看着空无一人的高台默不作声。
他们的表情着实让黄岚感到奇怪。
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之中，没有人想要从那个回忆中抽身而出。
“……”
“不知为何，我总想到小时候母亲做的那碗疙瘩汤。”黄岚身旁的一个中年男子喃喃说道。
“我却想回家抱抱刚满月的小儿。”另外一个男子搭话道。
“再来一杯葡萄酒。”
“我也是！”
黄岚听着周围的附和声越来越多，便见着一排女子端着酒壶鱼贯而出，大块的银两被放在酒盘之上，只为换一盏色如玛瑙一般的葡萄酒。
“李白的诗词果然与酒解不开，即便是这样一首乡愁的短诗，也能让人酒醉肠断。”黄岚微微摇头。
“这位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不满？”
黄岚一听声音便暗道不妙，这温婉如水的声音不是旁人，正是与她最相熟的孟芸，芸姐姐。
黄岚连忙将扇子往额上移了两寸，粗着声音道，“没有不满。”
“公子刚才微微摇头，像是有些不满，故此才来一问，倒是唐突了。抱歉，这就送上一盏清茶以示歉意。”
黄岚连忙摇头，她还想多看一会，不想这么快就被她们发现自己已经回来了。
“公子，碧螺春。”孟芸双手将碧螺春盛于黄岚面前，微微福身。
“放那吧。”黄岚不敢去接，只得继续说道。
“公子还请接受孟芸的赔礼。”孟芸不依不饶，稳稳的端着茶水。
……
“公子？”
“不如公子随我上楼，楼上另设有雅间，可供公子品茗赏曲。”孟芸侧开身，轻声说道。
黄岚这才意识到，恐怕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孟芸看穿，什么不满意，什么赔礼，都是虚晃一招，实际就是为了邀她上楼的遮掩。
机智！
黄岚暗暗点头，也不再故作姿态，起身随着孟芸朝楼上走去。
刚进了二楼的雅间，孟芸便将房门一关，将黄岚搂在了怀里。
“你这个丫头，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若不是我瞧见，你还想瞒着我们几时！”
“怎么瘦了这么多，黑了些！”孟芸抱着黄岚，将怀里的小儿转了一圈，这才皱着眉头抱怨道，“那边是不是太辛苦了，要不还是回来吧，现在风头已经过了，只要你不露面，没什么紧要了。”
“芸姐姐……”黄岚搂着孟芸的胳膊，娇声问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明明都打扮成了这样，还一直小心翼翼的折着脸。”
“笨！”孟芸点了点黄岚娇俏的鼻尖，笑道，“闻曲楼中你这样小的客人本就少，你一来我便注意到，还拿着一把折扇，虽然遮住了你的面容，可是呀！”
孟芸顿了顿，继续说道，“却是没能遮住你这双鬼灵精怪的眼睛。”
“哎呀，芸姐姐，你早就发现了，还捉弄我！”黄岚一听原来自己在一开始就被孟芸抓了个正着，自己还毫不知情的在那里故作男儿，不由就有些气恼。
“这会客人正多，等晚上了再叫大家都来叙叙旧。你先坐，我把秦姐姐也叫来，她呀，每天都要念叨你。”孟芸说着笑着，又打量了黄岚一圈，这才退了出去。
黄岚透过窗户，一曲接一曲，一曲还未终，便有人掏出来银两要点曲目。
看面貌，似乎除了盛城本地的公子，还多了一些外地而来的人，风尘仆仆，有的身旁还放着行李。
黄岚放心不少，看来自从她走以后，闻曲楼的声名便再无什么可以阻碍，已经腾云直起。只是为何却不见李小白和竹斐。
“你个小没良心的！”门还未开，黄岚便听到一声温厚的抱怨，连忙起身，顺服的站在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