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之小妾命——梅贝儿
时间:2017-10-08 18:27:13

    她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反正娘家就在平遥县内,随时想见都见得到,并不差这几天。“相公吃过了吗?”
    “回来之前陪大人吃了,不用忙了。”想到江知县一面喝酒,一面哀嚎,还拉着他,不肯让他走,不禁感到头疼。“歇息吧!”
    有事也只能等明天再说。
    到了第二天卯时左右,方氏煮了一大锅的猫耳朵,一一盛在碗中,再让女儿端上二楼去。
    常玉芳愈想愈不服气,为何每回常家的人到别庄来,他们一家三口就得像下人似地去服侍他们?自己也同样姓常,只因为父亲是庶出,待遇就差这么多。
    “快去!”方氏催着女儿。
    常玉芳不情不愿地端着东西出去了。
    见女儿这么不认命,她也只能叹气,然后把剩下半锅的猫耳朵,分别留给自己一家子,以及庄子里的几个奴才。
    她转身跟安蓉带宋的婢女说道:“咱们用完了。”
    正在帮老何擀面皮的阿香和春儿跟方氏道了声谢,因为他们都是姑娘从曹家带来的下人,自然不便取用常家主宅发下来的分例,何况也不够吃,于是在请示过姑娘之后,决定各煮各的,他们只要负责姑娘和姑爷的饮食就好,加上厨房只有一个,于是便跟方氏约定好双方轮流使用。
    至于银子方面,常家每个月会拨给夫妻俩日常用度的月钱,但真的不多,不够的部分只好从安蓉的私房钱,以及常永福的俸禄中拿出来,日子还是可以过得去,不至于到要动用嫁妆的地步。
    这也是嫁人之后,安蓉必须要学习的功课;要保住相公的面子,不跟娘家的人求救,自己就得辛苦一点。
    没过多久,厨房里传出刀拨面和葱花烙饼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待如意将今天的早膳端进东厢房,伺候两位主子吃过之后,才退出房外,就见常玉芳走来,便朝她颔首。“请问有事吗?”
    常玉芳心想这个叫如意的也不过是个丫鬟,她自然用不着卑躬屈膝。
    “我是来见堂嫂的。”因为她偷听到三伯父和永仁堂哥的谈话,似乎要永祯堂哥私底下送银子贿赂大老爷,所以赶紧来通风报信。
    “我家姑爷也在里头,恐怕不大方便进去。”如意暗示地说。
    玉芳轻哼一声,以为如意是故意刁难。“永愿堂哥把我当做亲妹妹看待,有什么不方便的?”
    “这种事奴婢也不好说。”人家夫妻在房里卿卿我我的,不懂她进去做什么?
    “你敢不让我进去?信不信我在堂嫂前面告你一状?”常玉芳心想堂嫂待她不错,可见得喜欢自己,说话自然有分量。
    如意在心里取笑对方无知,千万不要看不起奴才和婢女,要是真的得罪,可是会整死人。“有什么事,奴婢可以代为转达。”
    “……是我三伯父说有事找永祯堂哥,要他现在就到正厅。”常玉芳原本想要讨好堂嫂,看能否再多捞一点好处,却被挡在外头,只能恼恨在心,以后非得找机会在堂嫂面前告状不可。
    待她一走,如意立刻踅回房内,将此事禀告主子。
    常永祯颔了下首,放下茶杯。“我这就过去。”
    安蓉一脸忧心。“我想一定是为了明天开堂的事,该不会要你代为说情?”她也是有私心的,要是真的错在常家,可不希望夫婿无视自己的前程官位,也要想办法为亲人脱罪。
    他安抚地说,“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于是,常永祯来到正厅,就见他们已经在里头喝茶等候了。
    “三叔。”他拱手见礼。
    常三爷对这个既是庶出,生母还是青楼女子的侄子,跟常家其他人同样态度。
    平常都不放在眼底,如今有用得上的地方,才记起他的存在。
    “坐!”他用手上的水烟比了下旁边的座位。
    常永祯接着朝坐在一旁的嫡出兄长颔首。“五哥也来了。”
    “因为大哥他们都不在府里,爹就命我陪三叔走一趟。”常永仁语带警告。
    “老七,出门之前,娘还特别吩咐,一定要你多多帮忙。”
    闻言,他淡淡回道,“审案是知县大人的职责所在,容不得他人置喙,我不过是县丞,官小言轻。”
    “这一点咱们当然明白。”常三爷朝经子常永仁使了个眼色,要他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听说知县一年的俸禄少得可怜,扣除必要的开销,根本不够用,这里有一百两银票,你就私下交给他,希望大老爷速审速决。”
    常永仁将银票摆在庶弟面前的几案上。“你只要说这是常家孝敬他的,相信大老爷就明白了。”
    对于摆在眼前的银票,常永祯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望着对面的常三爷。
    “敢问三叔,堂弟妹是怎么死的?”
    “当然是因为婚前失贞,知道没脸见人,才会选择自缢。”常三爷抽了口水烟才叹道,“千挑万选,居然娶到这种不贞不洁的媳妇,真是家门不幸。”
    “既然没有害死她,相信大人最后会还给常家一个公道,根本无须用到这一百两银票。”虽然已经确定死者是自缢身亡,并不是他杀,但真相为何,还是得要详加调查才行。
    “少啰嗦!叫你送去给知县大人,你只要照做就够了!”护子心切的常三爷不满地斥喝。“还是要你爹亲自来求你?”
    要是爱子阳事不举的隐疾在大堂之上传扬出去,不就成了全山西最大的笑柄,以后要他怎么出去见人?当然希望知县大人不要再追究下去,快判张家败诉,尽早把案子结了。
    常永祯不卑不亢地回道:“当今皇上最恨朋党,更恨贪官污吏,若真将银票送去给知县大人,不就陷他于不忠?还请三叔见谅。”早就明白他们只在乎自己,从来不会为他着想,却没想到连贿赂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只要偷偷交给他,神不知鬼不觉,有谁会知道?”常永仁说得理直气壮。
    “再说有哪个官不贪污的?我就不信他会例外。若嫌一百两不够,看他要多少,尽管开口,常家出得起。”
    闻言,常永祯冷冷地看着嫡兄,不发一语。
    这可把常永仁给激怒了,心想自己可是嫡出,居然被个庶子瞧不起,一股无名火就往头顶上窜!
    “你这是什么眼神?也不想想自己的生母是什么出身,能有个小小的八品官位做,也是常家给你的。”
    “这个小小的八品官是我参加科举得来的。”常永祯回得铿锵有力,虽然品秩卑微,却不是靠捐官,而是依靠自己的努力才有今天。
    常三爷又语带恐吓。“今天你能住在这座别庄里,在常家的族谱上占一个名,可要懂得饮水思源。”
    他当然听得出这是在威胁,要是敢不从,后果自理。
    “贿赂之事,我万万做不到。”文人注重名节,何况是在朝为官,更是不容任何人践踏。
    “你是真的不帮?”常三爷怒喝。
    “我帮不了。”常永祯口气听来很淡,却隐约带着几分悲哀。
    见他如此顽固,常三爷气得脸红脖子粗。“你——”
    “失陪了。”常永祯起身离开。
    回到东厢房,见到安蓉正专心伏案剪纸,想到嫡母必定不会放过他,就连爹这一回恐怕也不能替自己说情,更害得嫁进门都未满一个月的小妻子也跟着受累,更是心如刀割。
    “相公?”安蓉不知何时走到他的面前。由于夫婿向来表情不多,真的很难看出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此时却能感受到浓浓的哀伤,她不禁忿忿地问,“他们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欺负你、为难你了?”
    说着,安蓉便拉着他坐下来。
    “别怕!通通说给我听!”
    这句话比任何安慰都有用,常永祯将她搂在膝上,紧紧地抱住安蓉。
    她脸蛋一红,没想到夫婿会有这么大胆的举动,不过被这么搂着,心里却很欢喜,也就由着他了。
    “天塌下来,我替你扛着。”曹安蓉发下豪语。
    常永禧笑咳一声,心想她这娇小玲珑的身段,个子也只到自己肩头,要如何替他扛着?不过还是觉得甚为窝心、温暖。
    “我是说真的!”她娇嗔地说。
    他点头,表示相信。
    夫妻俩温存片刻,常永祯才把方才在正厅的事告诉她,安蓉也没想到常家的人会卑劣到利用夫婿去贿赂知县。
    “相公这么做没有错!”常家人有本事不会自己去?只想要把责任推给夫婿承担,真是太过分了!安蓉深深替他感到不平。
    “嗯。”能得到认同,对他很重要。
    安蓉仰头看他,“常家的人一定都会怪你,认为你帮外人。”
    “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则民不敢慢,廉则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这几句话,我时时都用来警惕自己,不要做出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常永蹢正色说道。“若是连做人都做不好,又如何做个好官?”
    她从来不像这一刻,认真地看着自己所嫁的这个男人。
    即使身为庶子,被亲人鄙夷嘲讽,在家中受尽欺凌和委屈,却活得比谁都还要堂堂正正!安蓉不只敬佩,还深深地爱慕着。
    原来她真的喜欢上相公了。在她眼中,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比得上他。
    “相公还有我。”既然嫁给他,无论生死,安蓉都跟定了。
    常永祯鼻头一酸。“嗯。”
    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第6章(2)
更新时间:2016-11-30 18:00:04  字数:4626
    衙门外头济满了人,等着重新开堂。
    而就在后堂,江知县已经不仅是头痛,手和脚也有些麻木,不过他却不以为意,认为只是太过紧张,倒是身旁的师爷看出不对劲。
    “大老爷气色很差,还是晚一点再升堂?”他问。
    江知县摆了摆手。“没事!不用担心!”
    “大人。”常永祯身穿官服,将凉帽夹在腋下,走了进来,见知县脸色不对,眉心马上蹙拢。“大人若身体微恙,不如改日再审。”
    他觉得这两人太过大惊小怪,才从太师椅上起来,就觉得头重晕眩,连站都站不住了。“我……我这是……怎么……”
    “大人!”常永祯和师爷来不及扶住他,江知县已然倒卧在地,陷入昏迷。
    在一阵混乱当中,江知县被抬回位在衙门后头的内衙宅门,也就是知县居住的地方,并立刻延请大夫。
    江知县的正室和偏房,都在一旁焦急地等候。
    大夫把过脉之后,摇了摇头,不大乐观地回道:“大老爷平日饮食不节,喜食油腻,又爱喝酒,以致痰饮中阻、肝阳上亢,如今血瘀、胸痹,恐怕……”
    “老爷不能死啊……”正室顿时哭得呼天抢地。
    “老爷不能丢下妾身……”偏房泣不成音。
    就连师爷听了也想哭,他可是还有高堂老母和妻儿要养,不能少了这一条财路。“大老爷不能就这么走了……大老爷……”
    寝房内一片哭声。
    于是常永祯将大夫请到一旁说话。“还望大夫尽力医治。”
    “那是当然。”大夫自然点头。
    眼看升堂在即,身为县丞,常永祯只好暂代。虽然之前江知县已经有过好几次因为宿醉未醒,正巧又有人击鼓鸣冤,因无法开堂问案,便由他代理的经验,但从没想过有审问自己亲人的一天。
    他整理好身上的官服,戴上凉帽,只听得衙门擂响堂鼓,皂隶拉长嗓子齐声高喊“升——堂——”,便慢慢地踱进大堂,最后往公案后方一坐,只见后方写着明镜高悬,两旁又分别站着六房书办和签押房的人,气氛可说是肃穆严正,堂鼓和叫喊这才停歇。
    见到是由县丞问案,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由于知县大人身体不适,便由本官代理。”常永祯简单地说明。
    身为被告的常家人见了,无不窃喜在心,料想他必定不会对自家人不利。
    而苦主张家的人又岂会不知他是常家的人,当然要抗议了。
    “你是常家的人,当然护着自家人!”跪在堂前的张家大哥愤慨叫道。
    常永祯拍下惊堂木,目光沈静清冷地扫视堂下的人,神情更是严肃。“本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一切秉公处理,绝不循私。”
    这番话在公堂上起了效果,众人全都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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