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冠上珠——厘梨
时间:2017-12-08 16:02:36

  果然,背心、右手臂接连又是猛烈的击打。韩允嵘暗叹口气。
  朱绰都还没来得及跑,双手手腕已被紧紧捉在一起,跟着她的鎏金弹弓就被男人夺走。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朱绰的内心一直被韩允嵘占据,本就处于下风,她对这个男人其实是本能惧怕的,因为对方能轻易操控她的喜怒,而像这样连身体都被他压制,更叫她害怕。
  她被对方半提着拖进了她先前躲的假山后头,这里是个死角,就更叫她惊慌。
  韩允嵘抬起左手道:“公主,您上回咬的疤还在臣手上,公主那时不是说已经解气了?”
  “那时的气是解了,但今天又有新的气不行么?你把弹弓还我!”
  韩允嵘也不和朱绰讲道理,只道:“公主保证不再打人我就还你。”
  朱绰被他捏痛了,蹙起眉:“本公主想打你就打你,凭什么要保证?”他敢玩弄她,那她就敢打死他,而且他居然敢——“姓韩的,你说,你刚才是在偷看谁?是不是在偷看禧贞公主?”他竟敢觊觎她家老三?
  韩允嵘低头看着像只被激怒的小兽般张牙舞爪的朱绰。这位公主的年纪比朱伊还要小上几个月,连他都不知那时为何会受这样小的小姑娘的引诱。以他的自律和理智,竟然会回应一位公主,虽然是酒后,但也更像是着了魔,事后令他自己极其震惊。
  他知道他不该解释,让朱绰误会最好,但他最终还是无奈道:“臣方才不是看禧贞公主。”
  “是吗,你没看伊伊,那你在看谁……莫非是在看我大姐?可我大姐都成亲了,你居然有觊觎人妻的癖好?”朱绰想起上次在朱凝的公主府见到韩允嵘,原来他出现的原因并不单纯?
  韩允嵘哭笑不得,压低声音道:“公主,臣求您小声点儿,行么?”
  朱绰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这个男人居然敢捂她的嘴,不让她说话,他知不知道这是犯上?
  然而韩允嵘很快半阖眼眸,他放开了朱绰。少女娇嫩柔软的唇瓣在他掌心翕张磨蹭,嘴里还无措地嘤嘤呜呜叫着,实在是……
  朱绰一脱离他的控制就要高声斥责,韩允嵘一直注意着她,见她这气势,半分也未犹豫地低下了头。
  朱绰被摁在石壁上的一瞬,嘴唇就被男人紧紧压住,只缠绵了少顷,她便被撬开了齿列,遭遇狂风暴雨般的恣意掠夺,可怜的小舌头被他挑起来,像品尝好吃的食物般逗弄,把朱绰的舌根都吸得发痛了,香蜜潺潺,泽泽有声。
  朱绰无力地挣扎几下,就被对方吻得不知何处,身体全靠攀附着韩允嵘才没有软成一团。
  分开时朱绰一时还未回神,她的眼睛本就生得媚,此刻紧蹙眉心,迷乱地喘着气,与她平时“凶恶”的样子完全相反,看得男人心中一荡,简直想再做些别的,令她更加可怜。
  韩允嵘的呼吸落在朱绰细嫩的颈侧肌肤,激起她又一次颤栗,他沉声道:“公主,你的声音太高,臣只好堵你的嘴。”
  “你,你……”朱绰气得说不出话,她扬起软绵绵的手,被男人轻易抓住,对方道:“今日臣还得出去见人,公主不能打。下回让你打。”
 
 
第44章 
  朱绰恨恨抽回手。但被这么吻过之后, 她果然老实地不再挑衅。
  韩允嵘将弹弓放回朱绰手里, 沉默片晌, 缓声道:“公主,那臣先告退了。”
  朱绰依旧背靠在假山上轻颤, 她捏着弹弓, 垂头望着自己的鞋尖。过了一会儿, 一滴一滴的水珠, 从女孩的眼睛里滑落到地上。很克制,没有声音,叫人难以相信是那个活泼恣性的朱绰在哭。
  就这般毫无预料的,她被重新揽入男子的怀抱里,韩允嵘在她头顶发出低叹。
  “你走开——”朱绰被突然出现的对方吓得一滞,赶忙用手背抹眼泪。
  韩允嵘没有说话, 只取出手帕擦净朱绰眼角的湿痕。朱绰没想到韩允嵘对她会有这样温柔的举动,以为自己在做梦, 且这个怀抱坚实而温暖,她便没有舍得推他。
  韩允嵘收起手帕, 惯来坚定的男人, 难得有些迷惘道:“公主,你这样,让臣不知该怎样好。”
  朱伊发出闷声:“不要你怎样, 你快走!”
  韩允嵘自然不可能真的走。他看着朱绰,连一柄随意玩耍的弹弓都嵌着碧玺珠做装饰,这是个在蜜罐里泡大的女孩, 什么事也不用她操心,她只需负责享用。
  这些不是关键,哪怕就是朱绰没有公主俸禄,他如今也养得起她,但是他不敢确定,朱绰对他的热情能持续多久。
  他知道朱绰喜欢某一挂眉眼相似的所谓“美男子”,先后中意过的有殷家小将军殷沐深,与他同科的状元贺恒,她才小小年纪,但他已不过是她看上的第三个男人。韩允嵘发现自己不能再继续想,莫名牙酸……
  韩允嵘便问:“公主,你对臣了解多少?”
  朱绰终于抬起眼,看向对方。
  大理寺掌管刑狱重案,而韩允嵘本身便是个沉稳的人,眉眼如画却隐含肃杀,哪怕不知此人能力如何,只看着韩允嵘的气质,以及他穿着黑色官袍,行走时脊背永远笔直的身影,就会觉得大理寺重臣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这种男人应是不讨女人喜欢的。但偏偏朱绰第一回 见到他,被他目光一瞟,就觉得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至于了解,其实她只知他文章做得极好,才华过人,深得父皇器重,前程定将青云万里。
  见朱绰不说话,韩允嵘继续道:“公主可有考虑过,想要与臣成为怎样的关系?是想与臣偶尔私下会面,让我做你见不得光的面首,还是觉得下嫁于臣也是可以的?”
  朱绰怔怔看着韩允嵘,听他又道:“公主回去以后好生想想。至于我的亲事,我可以去退。”
  他说什么?他愿意退亲?朱绰这下真的觉得在做梦了。“真的吗?你可以不娶宋黔黔?”
  “嗯。”韩允嵘觉得自己也许是疯了,一次次为朱绰打破原则。虽然他与宋黔黔的婚约本就有内情。
  韩允嵘从来都是一个对自己的内心和处境能够清晰审视的人,他很清楚,若他第一次亲吻朱绰可以归结为酒后乱性,那么今天,就完全只是情不自禁,无法自抑。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
  但是,喜欢之后呢,皇上会赐婚么?不会。朱绰只凭着喜好行事,却没有想过最关键的问题。
  他不像谢映,可以退走魏州。他没有从父辈得到任何传承,靠的是自己十年寒窗的积淀,凭的仅有一身才华和手腕,离开了这朝堂,他什么也不是。假若皇上不赐婚,那他带不走朱绰,也不知能带朱绰去哪里。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有了妹妹。朱绰有亲娘亲哥,有太后,但是朱伊只有他。谢映这种外头的男人不算。韩允嵘对这些个垂涎朱伊美色的男人暂时还一个也不相信。
  不过,既然朱绰不想要他成亲,那他便不成亲就是,反正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大区别。哪怕只是换来与朱绰的一个可能,他也愿意如此。韩允嵘也没多说,只道:“好了,臣出来得太久,该回席了。公主也回去吧。”
  朱绰点点头。
  韩允嵘没走出几步,腰身突然被一双柔软的手臂从后抱住,得到对方退亲保证的朱绰用脑袋在他背心轻蹭,她道:“韩允嵘,我并没想过和你见不得人,我只想做你的……妻子,可以正大光明地管束你,叫你时时都知道我的厉害!”
  韩允嵘蓦地笑了,他想,为了这样能一再让他笑的朱绰,怎样也是值得的,便回身道:“公主放心,早就知道你的厉害了,臣身上现在到处还痛着。”
  想起自己先前拿弹弓打他的狠劲,朱绰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很疼吗?”
  男人道:“疼。不过没事,以后臣都会找公主讨回来的。”说完笑着摸摸她脑袋,不再说什么地自己走了,留下独自在原地发愣的朱绰。
  等朱绰回去找朱伊时,对方已回了观澄楼,别的贵女也多回到了楼里,原来是皇后那边有人过来说,甄惜会在宴上献舞。毕竟是认识的姑娘,大家便有心一观。
  甄惜正在大宴上跳献寿舞,扮的是寿仙娘娘麻姑,纤纤玉手捧着琉璃灵芝,拟在瑶池献寿。她已换了舞裙,柳腰轻,步凌波,在寿章曲声中,雪袖如云,曼妙起转,五色裙幅翩飞如霞,灵动的舞姿更胜彩鸾逐风,舞得端庄大气,却又将她身段傲人的玲珑展现得一览无遗。
  观澄楼这边突然有个声音道:“世子也在看甄惜呢。”
  另一女道:“是啊,不过也想得通,甄姐姐跳起舞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太美了,谁都会想欣赏。”
  顿时小姑娘们心思暗转,朱伊远远盯着谢映,眼里的火简直想要把他烧出一个洞来。
  一曲终了,甄惜恰好将灵芝呈上御案,献给皇帝。皇帝本就喜爱歌舞,自是满意,连连道好,听说是甄宪安的女儿,更是大呼赏赐。
  甄惜下场后不久,就有内监来到谢映身旁,说是皇后有请世子。谢映找借口推了,直到皇后命人请第三遍,他才站起身。谢邵看看谢映的背影,微微皱眉。
  谢映到了皇后召见的紫阳殿暖阁,却不见皇后与其他人,只有一个甄惜在等着他。谢映半分也不意外,不慌不忙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甄惜见谢映选择坐下,而非转身就走,瞬间面露欣喜笑意,她端着茶水来到他身边,柔声道:“世子。”
  谢映眼风略带过甄惜,对方已换下舞裳,系紧的披风下露出妖娆轻薄的一截裙摆,还有雪白的足踝,可见若是对方解开披风,会呈现怎样的丽景。这女孩也是个有野心的,否则不会被皇后挑中,且穿成这般还能如此镇定。
  谢映分了分神,心里想着,以后也给公主弄几身这样的穿给他看?他取出一颗药丸子放在桌上:“吃了罢,免得待会儿身上难受。”
  甄惜正不解,谢映已道:“我就直说了。甄姑娘,你若是跟了我,也就是一辈子守活寡的命。”
  甄惜笑容陡然变僵,听谢映又道:“我给甄姑娘另指一条光明道。姑娘先前献舞时,看到皇上瞧你的眼神了吗?”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极其感兴趣的眼神。
  甄惜听懂了,面色一白。
  谢映慢慢道:“我不过是个亲王世子,那个人却是当今天子。甄姑娘也应知道彤贵妃,无甚背景,仅凭皇上喜爱,就做了一人之下的贵妃。甄姑娘貌美,皇上又最是好歌舞,再加之我愿意帮你,未来……贵不可言。你的姨娘也能跟着享福。”
  甄惜呼吸急促起来,是紧张,也是害怕,她做梦也没想到谢映有天会跟她说这样多的话,但每一个字都是要逼她对命运做出重新选择。
  甄惜愣愣望着谢映,但凡他对她露出丝毫兴趣,她都会争取他的。但谢映此刻坐得端直,目光清澈如水,与她保持着他认为合适的距离。
  他又道:“今晚我就能帮你承宠,今日甄姑娘扮的麻姑,又是陛下圣诞,寓意极好。”
  甄惜抿抿嘴唇,道:“好。但世子想要什么?”难道就为了挡掉她这个他不想要的女人?恐怕不止这样简单。
 
 
第45章 
  ……
  甄惜回到观澄楼, 脑中还在反复回想谢映的话。
  她既是受了蛊惑, 也是受了胁迫, 谢映让她知道,他远比皇后可怕, 当然, 这其实更是她思考利弊后遵从本心的选择……甄惜知道自己有多美, 从男人们看到她的反应就知道了。她本就是个志向远大的人, 上天赋予她如此美貌,她就不可能安于平淡。
  只是,甄惜不明白,谢映之前说的守一辈子活寡是何意?
  莫不是他有特别喜爱的姑娘?喜爱到了只想守着一个,对别的姹紫嫣红皆视若无睹。
  还是说……世子这样叫人心折的男人,居然无法行人事?甄惜心里既惋惜, 又有些难过,更多的反而是庆幸, 说不出的复杂。但显然,如果一定要在这两个理由中选一个, 她更愿意谢映是有隐疾。
  甄惜想着事, 在上楼的拐角处险些撞上了人,待她看清楚对方,忙道:“臣女无意冒犯禧贞公主。”
  朱伊不介意地笑了笑, 道:“没事。”也有她走得急的缘故。
  朱伊离开后,甄惜转头多看了她几眼。她初见朱伊时,其实很低落。她一直自负颜色, 突然间看到一个更胜自己的女子,身份还是公主,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不过……她在家时,家里的姐妹都排斥她,但这禧贞公主,倒是与永安与荣裕公主亲密得很。
  朱伊一面陪朱凝在园子里荡秋千,一面观察坐在石桌前的朱绰。朱绰之前一直闷闷不乐,出去一趟后回来,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偶尔还偷笑,傻得简直没法看……甚至连朱绰看宋黔黔时,都不再故作高傲。
  朱绰终于发现朱伊在看她:“老三,你这样子看我做什么?”
  朱伊坐到她身边,低声道:“你先前中途离开那会儿,该不会是去见了韩允嵘吧?”
  朱绰眨了眨眼,老三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她道:“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去湖边随便转了转。”朱绰知道朱伊不喜欢她见那人,哪敢说实话,说完还安抚地捏了捏朱伊的小手。
  朱伊蹙眉:“我就是怕你又被别人的花言巧语所骗。”
  朱绰好笑地嘁道:“他那张嘴,才不会对姑娘说花言巧语!” 说完,对上朱伊的眼睛,悻悻地闭紧嘴。
  朱伊问:“所以,你这是与他和好了?”
  朱绰想了想,觉得不该瞒着与自己最要好的人,道:“嗯,他答应我要退亲的。”还好奇地反问:“老三,我就不明白,你那时怎么对谢映说放就放了呢,反正我是做不到。”
  看朱绰这个样子,朱伊就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得暗暗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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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逢大宴都让人疲累。晚宴结束后,朱伊回到涌莲堂,早早漱洗了躺下,却无法入眠,她心里掐着日子,谢映有三天没来看她了。
  朱伊又披了件霞红的外裳下了床,到书案边画起画来。她回想甄惜的舞姿,觉得其实有几处也不是那么精妙,还可以更自然些。朱伊便在纸上勾画起来,寥寥数笔,就是一个窈窕起舞的女子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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