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巩姨娘是哪样的人家养出的女子,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的出身,不知为何进赵家做妾。
“这下姨娘可算是放心了,以后有县主在,别人不会太过看轻你,人人都说长姐如母,夫人不在,长姐当家,若她能人前多美言你几句,你将来找人家时就不会太过艰难。”
“姨娘,万事靠自己,大姐虽好,却不知会在家中呆多久,若她很快就要回京,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巩姨娘一听,兴奋的神情淡了不少,眉宇间又笼上一层郁色。
“姨娘,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不用太过忧心。”
巩姨娘望着她精致的小脸,欲言又止。
雉娘知她心中所想,肯定又是让自己巴结好凤娘,以后才能常出去做客,多些机会,说不定能结个不错的姻缘。
她叹口气,突然之间对嫁人有些意兴阑珊,以前她还想平平顺顺地嫁人做正头娘子,可眼下,经过董氏一事,多少有些提不起劲。
嫁人做正头娘子又如何,古代男子稍微家境好些,三妻四妾太过正常,自己哪有那个肚量和别人共享丈夫。
一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和那些小妾们斗法,难保自己不会性子扭曲,钻了牛角尖,变成面目可憎的女子。
那样的生活,又有什么好期待的。
若嫁给普通的人家,柴米油盐虽然繁琐,只要日子能过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以她的长相,在陋室中太过突兀,也不是什么好事,恐怕还会惹祸上身,累及他人。
她想了想,哪样都不如意,看着巩姨娘满是期盼的脸,点了点头,“姨娘,我会与大姐处好的。”
和赵凤娘打好关系,应该百利而无一害,赵凤娘是县主,在寻常人的眼中,那是天大的存在,她是县主的庶妹,凭着这个名头,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巩姨娘欣慰地点头,不知又想到什么,羞红了脸。
雉娘看她一副少女含情的模样,想到现在父亲身边只有姨娘一位女人,脑中灵光一现,“娘,是不是大姐和你还说过什么?”
“大小姐说,以后老爷那里,要让我照顾衣食。”巩姨娘的神色有些忸怩,但到底还是对女儿说出实情。
果然如此,她心绪复杂,赵凤娘这人,还真让人看不透。
巩娘姨与她略说几句,便去灶下看前院的饭菜有没有备好,王婆子满脸的堆笑,讨好地和巩姨娘攀交情,吓得巩姨娘有些受宠若惊,端着饭菜就走。
王婆子在身后鄙夷一笑,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赵县令在三堂书房处,手里拿着一本书,却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他本就是不爱读书的性子,纵是看不进去,也逼着自己硬着头皮去看。
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视线中出现巩姨娘惹人怜爱的身影,他放下书,“你怎么在这?”
巩姨娘有些许的羞色,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这样的事情,她是头一回做,以前董氏把持内宅,根本就不让她和老爷亲近,老爷想歇在西屋,都要被人半夜闹醒。
现在她得了县主的准话,也不怕有人说三道四,再加上董氏已死,正是和老爷相处的好时机,想着想着脸上略有红晕,羞怯又动人,赵县令盯着她的手,再顺着手看着她的脸,她的脸白嫩如少女,他看着看着似入迷一般。
当年,他在街上碰到孤苦无依的巩氏主仆二人,巩氏长得貌美,怯生生地躲在兰婆子的后面,周围有几个不三不四的闲汉在说着下流的话,有人竟还想去拉巩氏。
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子,他心跳得很快,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竟不知不觉鼓起勇气,将闲汉们赶走,闲汉们知道赵家姑娘在京中,主子是王妃,不敢惹事。
巩氏主仆向他道谢,他开口询问,得知巩氏父母双亡,投亲无路,又举目无靠,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着娇弱的女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巩氏是真的走投无路,默认当妾的事实,跟着他回赵家,那时候因为妹妹常常捎银子回家,家里的情况宽裕,已从芦花村搬到石头镇。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雉娘都已十七岁,巩氏还如姑娘一般娇美,身段也未变,再美丽的女子,天天看着,也不觉得稀罕,董氏盯得紧,巩氏又常躲在西屋,他忙着公务,想来已有许久没有和巩氏独处。
赵县令想着,再看巩氏动人的模样,目光灼灼,巩姨娘被他这样注视着,浑身的不自在,替赵县令布好碗筷,静立在一边,等赵县令吃完,又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赵县令叫住她,“可会研墨?”
巩姨娘一愣,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虫,“会的,老爷。”
“那好,过来替我研墨。”
“是的,老爷。”
她伸出素白的手,执起墨条,在砚台中倒入一点清水,慢慢地打着转研磨起来,她的动作说不上熟练,却绝对没少做过的样子。
赵县令很满意,书中说的才子佳人,红袖添香,大抵如此。
文人雅客的事情,他懂得不多,想着或许那些文人才子们,也不见得会有如巩氏这样美貌的女子相陪,心里有些得意。
他将毛笔浸满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写字,巩姨娘看着他的字迹,神色怅然,记忆中也有一双男人的手,手指修长,执笔的样子像画一般的好看,写出来的字飘逸又苍劲。
眼前的字迹算不上好看,带着刻意的勾锋藏尾,许是临摹字帖久了,中规中矩,虽不灵动,也能入目。
巩姨娘一言不发地侍候着他的笔墨,慢慢地收起自己的心思,那些事情与她而言,不过是浮生一梦,又何必再去想起,两人待在书房中,一呆就是两三个时辰,等傍晚时,赵县令自然与她一同回西屋,共用饭食后,就歇在西屋。
西屋的房子本来就有些旧,隔音也不是很好,雉娘听着隐约传来的嘤嘤声,用被子蒙住头。
声音慢慢听不到,她却久久不能入睡,董氏一死,父亲后院之中仅有巩姨娘一人,可难保哪天父亲不会续弦,也不知那时候嫁进来的填房是怎样的人。
东屋那边的赵燕娘也在翻来翻去地睡不着,一边气父亲薄情寡义,母亲才去世没多久,就和西屋的老贱人厮混,一边又想起白日里见到的那些个好东西,恨不得全都变成自己的。
越想越心头如火燎,一直折腾到深夜才睡去。
第32章 手段
早起时, 赵燕娘头疼欲裂,看着自己房间的布置, 再回想凤娘从京中带来的东西, 心情越发的糟糕,坐在妆台前, 看着自己眼下两块大大的青影, 差点没打碎镜子,她让木香在自己脸上比平时多敷衍了一层粉, 死白死白的。
偏她自己还一无所觉,描眉涂唇的,镜子里慢慢显现出一位诡异的女子。
木香几次想开口提醒,想着云香的遭遇, 咬着唇, 将嘴边的话咽下去, 二小姐为人心寒,她再忠心, 也不会换来什么,说不定下次二小姐又招祸, 被推出去顶替的人就是自己。
董氏虽死, 曲婆子仍在,她本是董氏的婆子, 如今不知要投靠谁,总不可能去灶下打杂,于是思来想去, 只能是巴上二小姐。
她殷勤地守在门口,见燕娘主仆出来,眼前一亮,大声夸赞,“二小姐,你今日看起来可真精神。”
燕娘得意地一笑,“行了,你的意思本小姐明白,反正云香不在,我这身边正好缺人,按理说我是嫡出小姐,身边得有两个丫头,你就替上云香吧。”
曲婆子连连表忠心,就差没有赌注发誓。
木香低着头,跟在燕娘的后面,曲婆子将她往边上一挤,自己顶了丫头的位置。
主仆三人才将将出屋子,就见董家的老婆子被人引到后院,手里抱着一对牌位,她脸色一沉,黑面冷对,这董家人怎么还有脸来?
董老婆子扭着身子,将手中的灵牌露出来,“孙媳妇啊,你怎么见了自家姐妹,连个招呼都不打。”
赵燕娘粗眉一皱,一个牌位打什么招呼,她不自觉地瞄下四周,总觉得这话听得让人发寒。
转念又想到云香可是自己寻短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也就这老婆子心坏,故意吓人,再说哪是什么姐妹,谁和一个奴才做姐妹?
“你又跟到我家里来胡说八道什么,云香不过是个奴才,哪里配和本小姐称姐道妹。”
“二小姐,你这话说得,老婆子可就不同意了,将云香认作义女的话,可是县主亲口说的,大家伙儿听得真真的,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奴才,我们董家可不依。”
赵燕娘狠狠瞪一眼她,正要说些什么,赵县令从西屋出来,怒喝道,“燕娘,你的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云香是你的义姐,这事为父亲口允诺的,绝无反悔。”
义姐?
一个奴才哪里配当什么义姐,赵燕娘恨恨地看着董老婆子,云香本来比赵家姐妹要年长一岁,但总不能让凤娘也称她为义姐,这好说不好听。
赵县令和儿子几番商量,将云香排在凤娘后面,也就成了燕娘和雉娘的义姐。
听到赵县令亲口承认,董老婆子腰杆挺得笔直,“二小姐,哦,不,老婆子唤错了,三小姐,今日你二姐回门,你做妹妹的,就没有什么表示?”
赵燕娘眼里都在冒火,回门?谁家姑娘成亲第二天就回门,还敢要东西,简直不要脸。
赵县令心下不快,董家人做事可真不地道,捧着牌位上门,究竟还想干什么?
董老婆子急吼吼是上门,就是怕过几天,赵家人翻脸不认人,那她的算盘可就要落空,也不管什么礼数,一大早就带着牌位上门,非要将这门姻亲给坐实不可。
她环顾一下,没有看到凤娘,嘴歪了一下,“我们县主娘娘怎么不出来,妹妹回门这样的大事,哪个做长姐的不露面?”
赵凤娘屋子的门打开,黄嬷嬷走出来,“董家老夫人,我们县主连赶几天的路,身子略有不适,若有怠慢之处,望老夫人见谅。”
说完,将董老婆子引到以前董氏住的堂屋,董老婆子将孙子和云香的牌位摆在桌子上,看得人心里发毛。
昨日她现宝似地将四百两银票往儿子媳妇面前一晃,然后宝贝般地收起来,连半两银子都没有分出去,气得李氏差点破口大骂。
李氏和董老婆子说,有人出二百两银子买她们娶燕娘,其实话未说全,她藏了私心,那人出的银子是五百两,她瞒报三百两,想着二百两的数目,对婆母来说也是非常诱人的。
谁知道节骨眼上,凤娘回来了,三言两语就将婆母给哄住,拉回丫头的尸身,还写下婚书,她气得发晕,婆母得了四百两银子,连半个铜子都没有分给他们。
董庆山是壮年枉死,本就要趁夜埋葬,夜里,董家就叫了几个人,将庆山和云香合葬在一起。
墓碑上写的都是董氏夫妇之墓,生卒年月,姓名等,都有铭文。
董老婆子才不看儿媳妇的脸色,她有银子,还怕没人孝顺不成?
想着凤娘的许诺,生怕赵家人出尔反尔,一大早就上门,也不管是不是晦气,她大摇大摆地坐在上座,斜着眼看赵家人。
赵县令心里头窝火,但凤娘一言即出,断无改口的可能,只董家人太过恶心人,若有可能,真想到死不再相见。
董老婆子才不看他的脸色,一个劲地催着要见凤娘。
他袖子一拂,就去了前衙,后宅是妇人的事情,他一个男人不好掺和。
一刻钟后,凤娘迤逦而来,董老婆子看着她头上的首饰,眼前一亮,怪不得这外孙女出手就是几百两银子,敢情是真不差钱,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好东西,她活了这般岁数,都没有见过如此好的首饰。
“凤娘啊,你可算出来了,不是外祖母爱说闲话,你们家这些下人们礼数不行,外祖母都坐在这里半天,也没有人上口茶水,更别提什么点心小食。”
“老夫人,家中下人少,多有不周,望您见谅。”
“我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一大早起来,连口水都没有喝,眼下饿得头晕眼花,差点就看不清楚路,走错地方。”
凤娘看一眼黄嬷嬷,黄嬷嬷立马让宫女端来茶水还有点心。
点心是从京城带来的,渡古县里根本就没有,精致小巧,香气扑鼻,董老婆子伸手就抓,将口中塞得满满的,噎得直翻白眼。
凤娘倒一杯茶水,递到她的手中,她仰头灌下,将点心冲下去,才缓过气来,直拍胸口,然后又伸手去抓点心。
不一会儿,盘子就空了,她吃得点心屑子乱飞,嘴里都还没有咽下去,就说起话来,“这点心真不错,我可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东西,凤娘,你那里还有没有?”
点心屑子随着她说话的动作,飞得到处都是,凤娘垂着眸,又命人再端上一盘。
董老婆子见她爽快,眼珠子乱转,扯扯自己身上的麻衣,“凤娘,你看看外祖母,这辈子就没穿过好衣服。”
说完,不停地往凤娘身上瞄,凤娘心领神会,“老夫人,等下我让下人给您备上两匹好料子,您可以裁几身新衣。”
“那好,还是凤娘心善,那个燕娘,哎,以前真是白疼她,现在连嫡亲的外祖母都不认,简直是个白眼狼。”
凤娘笑得略带尴尬,“燕娘性子直,老夫人莫与她一般计较,云香的事情,父亲已经同意,您放心,这门姻亲,赵家一定会认的。”
董老婆子一把将桌上的牌位拉过来,“那敢情好,你妹妹和妹夫在泉下有知,也该含笑瞑目。”
凤娘身子往后稍微挪一下,“老夫人,凤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提?”
“你讲?”
“老夫人,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董家表哥英年早逝,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董家舅舅身体还行,为何不趁此时机,再纳上一房妾室,也好为董家开枝散叶,凤娘不忍董家无后,也愿意略尽绵薄之力,这妾室一事,就由我们赵家来安排,您看可好?”
董老婆子一拍大腿,那敢情好,最近她想得有些左,都忘记这茬,儿媳妇不能生,但儿子可以纳妾啊,还是凤娘有见识,到底是长在京中的,见识就是不一样,操心着替董家留后,还不用自己花钱,这样的好事,哪有不同意的。
凤娘笑得谦和,让黄嬷嬷下去安排,黄嬷嬷的动作很快,立马找上当地最有名的牙婆子,买了两个年轻的女子,长相端正,关键是看着好生养。
人一被带回来,董老婆子心里乐开了花,不停地打量着两位姑娘的腰臀,越看越满意,当下就要将人带走,凤娘也不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