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雉娘也明白,可她一想到死去的原主,就隐隐心疼。既然她不是赵家女,娘现在身份也不一样,又何必还死守着赵家。赵凤娘和赵燕娘是董氏亲女,赵凤娘倒还罢了,相处得少,面子上也还过得去。那赵燕娘是什么东西,几次三番地陷害她,她为何还要和这样的人做姐妹?
想了想,决定一试。
“夫君,等下能不能绕道去赵宅?”
胥良川望着她,吩咐车夫绕道去周家巷。
巩氏惊闻女儿姑爷上门,又惊又喜,忙不迭地道,“天寒地冻的,天都快黑了,你们怎么这个时辰来,快快进门。”
赵宅是没有地龙的,屋里的炭火现在倒是烧得足,也不是很冷。
胥良川借赵书才一步说话,翁婿二人去了书房。雉娘连忙拉着娘进了内室。
巩氏心疼地埋怨,“你要过来也不早点说,害得娘什么都没有备下。”
“娘,你要备什么?胥家什么都有。我只是突然有些想你,就绕道过来看看。”
雉娘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察看着娘的神态,见娘神色平和,眉宇舒展,想来最近过得不错。
她踌躇一下,轻声问道,“娘,你最近过得好吗?”
“好,娘最近什么都好,你不用惦记。”巩氏动容,慈爱地抚着女儿的发,贪婪地看着女儿妍丽的小脸。
雉娘顺势依在她的怀中,“娘,如果你不想呆在这里,女儿将你接出去。”
巩氏的水眸中立马涌出泪水,将她搂紧,“傻孩子,你的心意娘明白。哪有出嫁女带着娘过日子的。”
雉娘抬起头,抓着巩氏的手,“娘,你想不想过更好的生活,你若是想,女儿来想法子。”
巩氏擦干眼泪,“你这孩子,今日这是怎么了,竟说这些傻话。娘不呆在自己家里,还能去哪里?”
“娘,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赵家?”
巩氏愣住,抹着泪的手停在脸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雉娘,你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雉娘深吸一口气,“娘,今时不同往事,你可是皇后的嫡妹,我也已经出嫁。如果你想离开赵家,女儿一定会帮你的。”
巩氏方才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傻孩子,难为你一直想着娘。可是娘和你爹是夫妻,世上哪有抛夫的女子。再说纵使娘现在身份高了,真离开你爹,又能嫁给哪样的人,位高身份重又怎么样,我年纪大了,最多是个填房续弦。而且高门大户,后宅事非多,姨娘通房斗来斗去,哪有安生日子过。总不能真的和你过,那样别人怎么看你,胥家人又怎么看你?”
“娘,你就和我过吧,我会好好孝顺你的。”
巩氏流着泪摇头,忆起早年的苦,一阵心酸。她望着乖巧的女儿,想起当年女儿在襁褓中的样子,又是一阵欣慰。
“你这傻孩子,净说傻话。娘现在日子不难过,你爹官阶不高,你方才都说了,娘身份不同往日,你爹只会让着我。”
雉娘咬着唇,将嘴里的话咽下去。
无论她是不是娘的亲女儿,娘都是自己的亲娘,既然娘不想离开赵家,那她就尽所能是保护赵家,好好地孝顺娘。
当然出嫁女除外,赵凤娘和赵燕娘以后如何,她半点也不会管。
离开赵宅时,天已经大黑。
她坐上马车后,小脸一直是肃穆的,有种故作深沉之感。
“和岳母谈得怎么样?”
她摇摇头,“我娘不肯离开赵家。”
“也没什么不好的,你想想看。你爹是从乡间出来的,没有其它人那些个胡乱的心思。岳母身份又高,他敬重都来不及,哪会给岳母气受。”胥良川轻声道,见小妻子脸色缓和下来,微微一笑。
皇后娘娘乾坤独断,不可能会放过赵氏和赵凤娘,时机未到而已。赵燕娘在平家,听说梅郡主将她惯得猖狂,得意忘形,明眼人瞧着就是捧杀,收拾她也是迟早的事。
没有糟心的赵家女,赵书才父子都是老实人,就算是有些迂腐,也不会太出格。
雉娘被他的话说得心静下来,仔细一想也不无道理。便宜父亲至少目前看来,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娘的身份上压他一头,他不敢再起异心,后宅清静,确实比高门大户要好。
她的小脸一松,叹了一口气。
因为脸蛋娇嫩,无论她做什么动作,都给人一种装大人的感觉。
胥良川嘴角含笑,任由她依偎在自己的怀中。
第82章 嫡妹
夫妻俩人回到府中, 最先说的便是公主的要做媒的事情, 胥老夫人叫来山长夫人,婆媳俩仔细地合计着。
要说梁将军, 也是个人物, 拿得起放得下。
兵权说交就交,为了表忠心, 文武双全的嫡次子说尚主就尚主,这样的人家,陛下用得放心,也确实是很好的结亲对象。
胥老夫人以前总想着在小门小户里寻媳,京中的世家贵女们她一个也没有考虑,山长夫人对京中的小姐们不太熟悉, 她问雉娘,“你今日见着那梁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雉娘斟酌道, “看起来是个爽利人。”
山长夫人沉思半晌, “既然公主要保媒,这面子不能不给,不如劳烦侄媳妇,请那梁小姐过府来玩。”
这就是要相看的意思,雉娘答应下来。
马上就要过年, 宜早不宜迟。第二日,雉娘就下了帖子,梁缨也不扭捏, 大大方方地上了门,一进门,山长夫人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阁老夫人就喜欢上了。
这姑娘,性子太对她的胃口,难得能遇见和自己喜好相同的姑娘。
山长夫人看得心里都在发笑,和雉娘对视一眼,雉娘无奈一笑。
自家婆婆和梁缨都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婆婆当然是比较含蓄的,梁缨就不一样,两眼发亮,目光灼灼。
胥老夫人也忍不住发笑,悄悄让人叫来岳哥儿,胥良岳走进来里,正好看到笑得明艳照人的梁缨。这姑娘就像自有一种光芒,爽朗大方,让人过目不忘。
梁缨也看到胥良岳,猜想这必是胥家二公子。见他长得儒雅俊朗,端是一个翩翩好儿郎,心里就愿意了八分。
胥良岳给祖母请过安后,便离开了花厅。
最后胥老夫人拍板,和梁家人通了气,赶在腊月二十六日,悄悄地将两家的亲事订下来。
方家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老夫人暗自生气,自己家的嫡长孙女,胥家大公子没有看上。她们愿意屈就,谁知道二公子也和梁将军府上订了亲。
方老夫人鼓着个脸,死死地瞪着窗外。转过神来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孙女嫁得高于胥家。
前几日,皇后分两日召进了京中的贵女们,包括大孙女再一次被宣进宫,出宫时,还得了不少赏赐。皇后对静怡是满口的夸赞,直说她不仅知书达礼,做事也极有分寸,十分肖似以前的凤来县主。
她揣测着皇后的心思,觉得大孙女能后能入东宫的可能性极大。想着也就对胥家的心思淡了几分,随便他们娶谁,以后自己的大孙女进了东宫,身份水涨船高,再给小孙女相看个好人家。
赵家那边没有消息传来,她心里是有气的,越发想要赌口气,让别人刮目相看。
最近,京中贵夫人圈子中,隐隐地流传着皇后要给太子择侧妃的传言,大家心照不宣,暗地里使着劲。
因为皇后娘娘的另眼相看,方静怡最近很是出风头,被京中的几位姑娘邀请过,也结了几个好友。赵凤娘曾邀请方静怡做客,听说两人相谈甚欢。
这些事情,都尽数传到雉娘的耳中,雉娘闻言也只是浅笑。
她现在跟着两位婆婆忙着安排过年的事宜,包括送给各处的节礼,还有年夜饭的菜品。
好在胥家人口简单,事情虽多,却并不繁琐。婆婆们教得仔细,她也听得认真。
腊月二十八,常远侯府迎来了一位远客,竟是出嫁多年的平宝珠。听到门房来报,梅郡主惊得从塌上起身,也不管外面天寒地冻,披着斗篷就出了门。
平宝珠十几年前随夫离京,翟家是被贬的,多年来从未回来过。猛然听到女儿回来,梅郡主又惊又喜。
她一见到梅郡主,就哭得像个泪人,梅郡主心疼得都快要晕过去,喝斥着下人赶紧将女儿的东西搬进西厢。自己则拉着女儿的手,赶忙回屋。
“宝珠,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也不提前派人送个信,翟姑爷呢?”等平宝珠喝过热茶,梅郡主急忙问道。
这一问,平宝珠又哭起来,“娘,那翟明远欺人太甚,也不想想若不是我们侯府,那时候他们翟家能全身而退?明面上说是对我好,家里的妾室通房也都是灌过红花的,可是前段时间竟然娶进一房平妻,那贱人现在肚子都已经鼓起来。不仅如此,翟明远多年前就在外面养外室,那外室的两个子女都有十来岁,现在也接回了家。”
“什么?”梅郡主一听,这还了得,翟家真是没有把常远侯府放在眼里。娶平妻的事情她知道,也派了婆子过去,就是不知道翟明远还养外室?“他竟然敢这么做?”
平宝珠咬牙切齿,“娘,自从那贱人进了门,夫君明显冷落我。就连公公婆婆,也没有以前那么看重我。家里好的东西都紧那贱人来,我气不过,独自回了京。这次你们一定要替我做主,若翟明远不将那么贱人休掉,我就与他和离!”
“你莫急,这事娘和你爹一定会替你撑腰的。”梅郡主安抚女儿,看着女儿,女儿看起来虽有奔波的疲倦,但看体态,这些年应该没有受什么委屈。她疑惑问道,“这些年,你就一次都没有怀过?”
平宝珠立马变了个脸,目光阴狠,“娘,我被人害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未能有孕,补品汤药不知吃了多少,就是没有起色,大夫都说我身子没有问题,只是要好好调养。可那贱人一进门就有了身子,我心中起疑,在外面寻到一个不相熟的大夫,谁知那大夫告诉我,我多年前被人下过绝子药,再如何调养都不可能生孩子。”
“你说什么?”梅郡主抓着女儿,指甲将平宝珠掐得有些疼,“你被人下过药?是谁?是翟家吗?”
“娘,我不知道。我一路上仔细想着,也想不出会是谁。”
梅郡主颓然地放开女儿,莫不是翟家?看翟家这些表现,说是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要不然怎么会偷偷置外室,还娶平妻。
可翟家有什么理由给女儿下绝子药,难道他们不想要嫡子吗?
猛然,她心惊肉跳了一下。
当年她派人给庶女熬的寒宫药,竟然没有起到作用,会不会是被平岚秀瞧出来,使计没喝。
如果对方没有喝,又知道她的计划,难保不会报复回来。
她越想越有可能,平岚秀嫁入祝王府,宝珠去王府玩过几回,若是平岚秀在吃食上做过手脚,给宝珠下药,也不是没有可能。
宝珠的药,不是翟家下的,就是平岚秀下的。
梅郡主怒不可遏,若是翟家下人,翟家人就是欺人太甚,要是平岚秀下的,她恨不得当下就冲到宫中去质问。
平宝珠还在骂翟明远忘恩负义,语气里却又盼望翟明远能追来京中,休掉那平妻。梅郡主听得又气又心酸,安抚着女儿。
常远侯回府后,得知小女儿归了家,听到翟家的事情,也十分的生气。不过翟家在宝珠十几年未孕后,再娶个平妻生嫡子,做得也算是仁至义尽。
他安慰了女儿几句,让平宝珠在家里安心住下。
次日,梅郡主就带平宝珠进了宫。平宝珠瞧着宝座上的皇后娘娘,明显有些愣神,印象中怯懦的庶姐,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离京时,陛下才登基不久,那时候的庶姐还没有什么变化。十几年过去了,庶姐凤威逼人,凤袍上面绣花着斑斓的凤戏牡丹,凤冠正中是一颗硕大的龙眼珍珠。飞斜入鬓的眉,精光凌利的眼,嘴角扬起一个从容大气的弧度。
平宝珠有些呆住,泛起嫉恨。
她出生时,就是侯府的嫡长女,母亲是郡主之身,父亲是一品侯爷。京中的贵女,哪个有她这般显赫的出身,她千娇万宠地长大,母亲说过,她以后会是所有女子都羡慕的女人。
可惜她生不逢时,她长成时,所有的皇子都已成亲。母亲千挑万选,给她选了大皇子妃的娘家,她那时候想着,如果大皇子将来能成继大统,翟家就是国舅,在京中也算是头一份。
谁知道,千算万算,最后登基的是祝王,身为祝王侧妃的庶姐,一跃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而翟家却受大皇子牵连,被贬出京。
远离京中,她不是没有恨过。可借着庶姐的名头,翟家人将她供为上宾,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庶姐带来的好处。
直到现在,亲眼见到尊贵地坐在宝座上的庶姐,她才知道,她和庶姐竟是天壤之别。
她跟着母亲一起行礼,心里带着屈辱和恨意。
皇后也是事隔十多年,头一回见到这个嫡妹,想起以前在侯府时,这个嫡妹是何得的骄纵,何等的趾高气扬,常常丢一些不穿的衣服给自己,带着施舍。
“宝珠进京了?怎么不见翟妹夫?”她淡淡地问道。
“姐姐,你可要为宝珠做主啊。”平宝珠心里恨得牙痒,语气里却带着委屈和哭意。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诧异地问道,看向梅郡主。
梅郡主忿忿地道,“皇后娘娘,你可要为你的亲妹妹讨个公道。那翟家人欺负我们平家没人,不仅娶了平妻,还在外面置外室,外室的孩子都有十来岁,一直瞒着,分明不是不将侯府看在眼里,不将皇后娘娘您放在眼里。”
“竟有此事?”皇后吃惊,“翟明远好大的胆子,本宫的妹妹嫁入翟家多年,体恤夫君,孝顺公婆,他竟敢置外室?”
“姐姐,那外室已有了身子。翟家将养在外面的母子三人也接进家里,宝珠没了活路,才被逼得回娘家。”
“宝珠,你多年未曾生养,翟家拖在现在才娶平妻,也算是合理。”皇后娘娘语重心长地道,“至于那外室,确实是翟家不对,可你也不能一气之下回娘家,难不成真的不想再回翟家了?”
平宝珠有些迟疑,她是不想和夫君分开的。说和离那都是气话,她就是想让翟家服软,处置那平妻和外室。
她犹豫着,梅郡主气愤地道,“娘娘,如今不是宝珠愿不愿意回翟家的事,而是翟家所作所为,分明是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欺负我们平家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