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连忙一把拉着她,“燕娘,你别急,今日娘家人都在这里,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梅郡主阴冷着脸,看着她们。“你们怎么肯定府里的补药有问题?”
刘嬷嬷立马从后面端出一个小碗,递给大夫,“这是少夫人今天的药,因为有些苦,少夫人没有喝完,又舍不得倒掉,就留着等想起来再喝。”
赵燕娘得意起来,幸好今天早上刘嬷嬷见她嫌药苦,让她留了一些。
大夫闻一下,点头,“没错,能对上,这药倒是好东西,只是多了两味不该有的药,就变成了阴毒伤身之物。”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常远侯痛心地看着梅郡主,梅郡主的嘴巴张了张,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又对赵家等人保证。“燕娘的事情已经查清楚,她依然是我们侯府的少夫人,这个你们放心,她就算是不能生养,也是晁哥儿的嫡妻。以后妾室生的儿子,抱养在她的名下,充为嫡子。”
这倒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赵燕娘想着她侯府少夫人的名头保住,松了口气。至于以后,真让她养了庶子,她就弄死妾室,侯府欠了她天大的情,谁敢说她?
梅郡主身冷心更冷,如坠冰窟,仿佛能看见侯府的未来,日渐衰落,乌烟瘴气,沦为京中的笑柄。
“侯爷,万万不可,你要相信我,这件事情定有隐情,赵燕娘不能继续留在侯府,否则侯府真的…侯爷…”
常远侯打断她的话,“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可别忘记,燕娘是你害的,侯府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也是始作俑者。”
梅郡主的心彻底凉透,眼前的男人是那么的陌生。他们曾经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她自认为自己是下嫁,本应得到夫家的看重。
这么多年来,他何曾对她轻声软语过,她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她呆滞着,平宝珠摇了一下她,“娘,你可不能让人如此污蔑啊!赵家人欺人太甚,她们不安好心。如果赵燕娘还留在我们侯府,侯府迟早会乱成一团。”
赵燕娘哪里能听这样的话,当下就不干了,“你不过是个出嫁女,成天呆在侯府算什么回事?天天白吃白喝,还想赶侯府正经的主子出去,哪有这个道理?”
梅郡主惨笑,“侯爷,你看,这样一个货色,你真的让她占着晁哥儿嫡妻的位置吗?”
赵氏使劲地掐了一下赵燕娘,瞪一眼。赵燕娘才气鼓鼓地闭嘴。
常远侯黑沉着脸,这女子丑陋粗鄙,可眼下被人拿捏着,还能如何?纵然然她是一坨马粪,也只能将她供在府里。
他带着一丝痛心地看了一眼巩氏母女,命人送梅郡主回屋子,平宝珠拦着,侯爷一气之下,让人把母女俩都关进去,命人严加看管,然后出门离府。
一路进宫,跪在帝后的面前,将方才侯府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帝后二人听他说完,祁帝紧锁双眉,这梅郡主可真够蠢的,前次的事情他已经帮她圆过去,她竟还能让别人闹出来。
皇后娘娘低头沉思,似是想起什么,咦了一声。
祁帝问道,“你对此事怎么看?”
皇后皱起眉,迟疑道,“臣妾听父亲说燕娘是吃了阴毒之药,以后恐难生养。说起侯府的补药,臣妾记得出嫁前,郡主也天天让人熬给臣妾喝,还派人守在门口,非让臣妾喝完不可。臣妾想着不能辜负郡主的好意,却又实在不喜那药的味道,就让柳叶给代喝了。”
“段夫人喝过那药?”祁帝的眉头锁得更紧,脸色慢慢地冷下来。
常远侯羞愧地低下头,段夫人嫁人多年,未曾怀过,那补药是什么药昭然若揭。他的手在袖子里握成拳。
“陛下,臣已经知道要怎么做,臣告退。”
他退出殿后,祁帝按着皇后的手,皇后的手冰凉凉的,似心有余悸,一阵后怕。他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唤来老太监,“去庆王府里传朕的口谕,皇家没有下堂妇,也没有蛇蝎女。”
老太监领旨出去。
第87章 被休
常远侯策马回府, 府中赵家等人还未散去。见他回来得如此之快,都有些吃惊。
他让人再去请大夫,当场命大夫给赵氏把脉, 赵氏对于自己的身子心知肚明,终于明白此事肯定是主子的手段, 目的就是对付梅郡主。
大夫替赵氏把过脉, 目露震惊,道出赵氏也身中寒毒, 无法孕育子嗣。
常远侯彻底死心, 再三对赵家等人保证以后会善待燕娘。
梅郡主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世子夫人是个没用的, 除了哭丧着脸,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平湘提议去宫中找皇后,请皇后做主。
世子夫人拦着她,“你别忘了你姑母是谁生的?”
平湘这才想起, 姑母可是祖父先头的那位生的,她这才急了, “娘,你说我们怎么办?”
“娘也不知道。”
世子夫人都急得快晕过去了, 不就是查赵燕娘婚前失贞的事情, 怎么会扯出这么多事?
她们俩守在屋外面,如热锅上的蚂蚁。
看到常远侯再次出现,两人连忙迎上去,“公公(祖父)。”
“祖母是被冤枉的, 祖母,你可不要听小人之言,他们是来挑拨你和祖母的感情的。”平湘焦急地替梅郡主说好话。
里面的梅郡主听到声音,也大喊起来,“侯爷,我是被冤枉的,你要相信我。”
常远侯一把推开门,厉声问道,“当年,你是不是给岚秀下过绝子药?”
梅郡主一惊,身子往后缩,她终于明白自己不祥的感觉来自何处。这事情是平岚秀设计的!
跟进门来的世子夫人和平湘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梅郡主。
平湘先反应过来,“祖父,祖母怎么可能给姑母下药,姑母可是生了公主太子和二皇子。”
“没错,你姑母是生了几个孩子。可是你再想想,身为你姑母身边的大丫头,段夫人可是多年无所出,因为当年的药就是段夫人替你姑母喝了!”
世子夫人和平湘都呆住,要真是这样,她们完了!
所有的事情都被揭穿,这桩桩件件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养虎为患,说的就是眼下的情形,梅郡主惨笑起来。怪不得平岚秀还能生孩子,原来没有喝药。她好恨,恨自己心慈手软,早知道就不要装什么大度,直接弄死平岚秀。
不过是一念之差,想着一个无依的庶女,还不是任她捏圆搓扁。谁能料到平岚秀后来能当上皇后,现在还跟来这么一手,分明就是想置她于死地。
她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平湘都吓得躲到世子夫人的身后。
“没错,那又怎么样?侯爷既然认定事情都是我做的,我再如何分辩你也不会听。我堂堂皇家郡主,哪里配不上你?你这么多年都还记着巩素娟那个贱人,置我于何地?巩素娟的孩子凭什么要去王府享福?侯爷,你就没有想过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宝珠为什么出嫁多年也没有孩子,那是因为平岚秀给她下了药!”
平湘恨不得捂起自己的耳朵,她都听到了什么?
平宝珠震惊地抬头,慢慢地眼里充满恨意,原来如此!她的绝子药是平岚秀下的,平岚秀居然还高高地坐在宝座上,享受着万民朝拜。
“爹,你要为我做主啊。”
常远侯心都痛得麻木了,他以为安宁的后宅,揭开来如腐烂的躯壳,泛着恶臭,都是算计。
“那么,侯爷,你现在是想休掉我吗?你可别忘记,我是堂堂的皇家郡主,纵使犯错,你们也没有权力指责我,更没有权力处罚我。”
她的眼里带着得意和挑衅,她是皇家郡主,谁敢休她!
“我敢!”外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梅郡主一惊,是父亲。
父亲怎么会这个时候上门?
庆王花白的发须飘散在风中,一脸的沉痛,越显衰老。
他的女儿,堂堂的皇室郡主,生来尊贵,千娇万宠地疼爱养大,谁知道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若是能知后事,当年他就算是打断她的腿,也不准她上街去看什么归朝受封的新侯爷。就算是养她一辈子在王府里当老姑娘,也不许她嫁进平家。
庆王老泪纵横,痛心地看着女儿,“本王敢,皇家没有下堂妇,也没有蛇蝎女。本王已经奏请陛下,将你的名字从玉谍中抹去,祁家没有你这个女儿,平家当然能休你。”
“父王!”梅郡主惊呼。
庆王不停地对常远侯道歉,“本王对不住你,心中有愧。本王现在就将梅儿带走,以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父王,您不能这样做?我不走。”梅郡主哪里愿意,她一辈子的心血,难道就要这样毁掉吗?她不甘心。
“不走也得走,为父替你寻了一个好去处,你在那里度过余生吧。”庆王很心痛,梅儿都要做曾祖母的年纪,还落到如此的地步。
他只恨,只恨自己为何要长寿,要是和皇兄弟们一样早早逝去,是不是就不用看到这样痛彻心肺的画面。
同时又庆幸自己能活这么久,否则梅儿这条命哪里能保往,陛下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让梅儿拣了一条命。
他佝偻着,一瞬间老如朽木。
梅郡主被庆王强行带走,随着他们离开的还有常远侯写的一封休书,这是他迄今为止写的第二封休书。
这个结果,赵家人还是很满意的。
赵家人一走,留给常远侯府的全是难堪。赵燕娘很是得意,平家亏欠她,以后在平家她就可以横着走,有了侯爷的保证,就算是不能生养又如何。
她想起早上喝的血燕,吩咐下人们将原本给平宝珠准备的份例都熬给她。平宝珠沉浸在母亲被休的痛苦里,听到赵燕娘如此欺负人,气得去找常远侯。
常远侯闭门不见人,平宝珠气苦,闹着要收拾东西回翟家。可是世子一家在屋子里商讨对策,哪里顾得上她。
她见没个人出来阻拦,磨磨蹭蹭的地收拾行李,又是骂又是怨的,半天东西也没有收好。赵燕娘派刘嬷嬷过来问她,什么时候替她备车,她赌着气,让婆子们将东西搬到马车上。
马车还未走,翟家就派人送了信来。
平宝珠满心欢喜,猜想着是夫君送来的,待一拆开,只见一封休书。理由十分充分,七出之大忌,无子。
赵燕娘笑到忘形,看着她灰溜溜地又让人将东西搬回来,嘲讽道,“姑姑不是要回翟家吗?怎么又不去了?”
平宝珠气得咬牙切齿,暗骂翟家落井下石,她也没有细想,梅郡主刚被休,翟家就送来休书,时间这么巧,就像是算计好似的。
“这是我娘家,我想住到哪时就住到哪时。”
“哼,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哪有被休的女子死皮赖脸地留在娘家的?不过也难怪,谁让你不能生,怪不得被休,以后就算是再嫁也难。”赵燕娘见她还摆着谱,满脸的不高兴。
平宝珠被戳到痛处,也反讥,“你还不是一样不能生养,又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我和你不同,你可别忘了,我是被郡主下的药。平家欠我的,谁敢休我?”赵燕娘得意地笑着,扭了扭腰,“姑姑,你以后要想在府里过好日子,就要讨好我,否则的话…”
“你…不知耻的贱人!”
赵燕娘冲过来,一把抓住她,张手就是两巴掌,“你骂谁呢?那是你娘陷害我的,你娘是个什么德行,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和她一样。”
平宝珠被打得有些发懵,从小到大,她都是万般宠爱长大的,在夫家也是唯我独尊。谁知道竟被这么一个贱人给打了。
以她的脾气,哪里能忍,两人扭打起来。
下人们不敢劝阻,有人去请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头都是大的,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婆母被休,而且扯出诬陷皇后生母一事。皇后定然会知晓,不知以后会不会还护着侯府?
再说婆母被休的原由实在是不光彩,京中的人都是成了精的,不知道会怎么看他们。
可怜她的湘儿,嫁入东宫后,要是皇后不闻不问,日子可怎么过啊。
府里现在一团糟,那两个蠢东西还有心思打架,她懒得管,说自己头晕不舒服。
平宝珠很快就落了下风,赵燕娘本就壮实,加上最近又长胖了不少,娇生惯养的平宝珠哪里是对手,被她按在地上打。
赵燕娘越打越来气,要不是梅郡主,她哪里会不能生孩子。
等常远侯赶到时,平宝珠已经没了人样,哭哭啼啼的。
赵燕娘也好不到哪里去,头发乱糟糟的,像个疯子,“祖父,姑姑方才骂我不能生养,还说我是贱人,我气不过。”
常远侯的脸阴沉着,终是没有责备她,命人扶平宝珠回去。
平宝珠嚷着,“爹,你可要替我作主,世上哪有打姑姑的侄媳妇,简直是反了天。这样的媳妇我们侯家哪里容得下…”
“你跟我闭嘴。”常远侯怒喝着,挥手让人赶紧带她下去。
他刚才也收到翟家的书信,书信中说家中小妾们大闹,说她们被宝珠灌过红花,请来大夫一查果真如此。查着查着不知怎么扯出有个小妾心存报复,偷偷给宝珠下了绝子药的事情。翟家人大怒,将那恶毒妾室打杀,宝珠这媳妇他们也不敢再要,请他谅解。
宝珠十多年无所出,翟家要休她,也在情理之中。宝珠有错在先,他不会去翟家讨要说法,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脑子还是乱的。
“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赶紧回去。”他皱着眉,对赵燕娘道。
赵燕娘出了一口气,心里痛快,爽快地退下去。
雉娘和巩氏分开回到府时,梅郡主被休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
胥老夫人摇摇头,对雉娘道,“她那性子,以前就太过霸道。落到如今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只是可怜你外祖母,要是能等到这一天,该有多好。”
“因果循环,天道轮回。我的外祖母或许已经投胎转世,过着安乐美满的日子,常远府的这些糟心事,都与她无关。”
胥老夫人定定地看着她,笑着拍拍她的手。
从第一眼起,老夫人就看出她是个通透的孩子,今日这番话,换成其它人,可能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