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她,而蒋京明从始至终也就是一言不发的看着,置身事外,好像这一切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慢悠悠的从裤兜里掏出烟,叼了根在嘴里,斜靠在墙边,笑了一声,然后发话,“别拦着她了,你们先走吧。”
昏暗的空间里,陈慢一和他面对面站着。
头顶的灯光闪着花纹,富有节奏感的晃在雪白的墙壁上,看的人眼睛疼。
“你怎么来这种地方的?”他先问。
“哦,来喝酒的。”
蒋京明随手灭了烟,靠近她,“和谁一起?”
陈慢一紧贴着墙,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拧着眉头别开脸,“和你没关系。”
蒋京明双手撑在墙壁上,把她困在自己的胸膛间,“你不想说就算了。”话锋一转,他问道:“刚刚你都看见了?”
陈慢一把他推开,喘了口气,“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的笑声响彻在空气中,一声比一声愉悦,他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眼角往上挑,眸光四溢,说:“你每次撒谎声音都发颤,很明显,我一听就听出来。”
陈慢一噎住,挣开他大掌的钳制,“还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了。”
“我打人的样子吓到你了?”蒋京明掐住她的下巴。
“没。”她只能回这干巴巴没有感情的一个字,这是假话。
她不仅被吓到了,更多的是感到震惊。他竟然会打人,下手还如此重。
他松开手,在她娇嫩的下巴上留了两个红印子,“别他妈在老子面前撒谎,也别以为老子舍不得收拾你。”
陈慢一指着他,话都说不完整,“你你你......”
他懒懒一笑,浪荡不羁,“我怎样?”
陈慢一觉得她对蒋京明有了个重新的认知,刚刚撞见他动手打人,现在又亲耳听见他对自己说脏话,有点接受无能。
蒋京明好心替她把洒落在双颊的发丝别回耳后,暖光半洒在他俊朗的面孔上,他俯下身,薄唇落在她的耳蜗边,吹气道:“痞痞的坏坏的,才招人疼不是吗?”
陈慢一告诫自己要淡定,抿了抿唇角,一言不发。
蒋京明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可以了,他颔首,“你回吧。”
走肯定是不够了,陈慢一拔腿就跑,脚底跟踩了风火轮似的溜掉。
回到包厢,方圆正抱着话筒在鬼哭狼嚎,一首《离歌》被她吼得跟死了人一样,刺耳寒掺。
看她进来,立马关了话筒,蹬蹬跑到她身边坐下,“我以为你掉进厕所里了,你怎么才回来?”
陈慢一喝水给自己压惊,“我碰到蒋京明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方圆情不自禁的感叹。
“他真的是个伪君子。”
“看我当初说什么来着。”
陈慢一自作多情的想,会不会是自己和他分手,刺激了他,才使得他性情大变?
顾安时的好奇心也被她挑了起来,两年前她还在T市的时候,她记得蒋京明还没有追上她,两年后她才刚回来,他们居然都分手了。
“说说吧,你看见什么了?”
陈慢一在她们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娓娓道来,“他打人了。”
“哦。”顾安时不奇怪,高中时,她经常跟着顾川还有蒋京明几个厮混在一起,他们什么样子她没见过啊?蒋京明是那群人长得最斯文隽秀的孩子,白白净净,身娇体贵。可凛性也最暴戾深沉。
不能以貌取人,不然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想起过去的事,顾安时的话也变多,“你以前不是暗恋他吗?利用课代表的职位,每天往办公室里钻,就是想给自己一口借口从他们教室窗前经过,看看他,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分手。”
陈慢一涨红了脸,辩驳道:“那是以前不懂事。”
三个人唱到快凌晨时分,还没有散的打算。
顾安时抱着话筒不撒手,和陈慢一在对唱《纤夫的爱》,方圆喝的满脸通红,倒在沙发上看她们两个傻笑。
顾安时说:“我是无业游民,今晚随便玩到几点,你们两个明天不用上班?”
陈慢一爽朗大笑,举起手,“我也无业!”
方圆站起来,赤脚踩在沙发上,豪迈道:“我明天放假。”
不必为生活奔波,不用为明天的日子烦忧,这样的自由和惬意,对她们来说都是难得的。
唱的最后她们都没有力气了,肩并肩躺在地毯上。
顾安时戳了下身侧的陈慢一,问她,“你不打算找工作了啊?”
“找啊,不过我现在还有点积蓄,找工作的事情不急。”她接着说:“我也不想再干服装设计了,想转行。”
“转什么?”
她耸肩,“不知道。”
顾安时忧心忡忡,“唉,我也没工作。”
陈慢一灵光一动,提议道:“咱们两个可以合伙创业啊。”
方圆听完这句话就“噗嗤”的笑,打击她,“醒醒啊,虽说这是大晚上,做梦对身体也不好。”
她没搭理方圆,也不在意她从头顶浇下来的凉水,继续跟顾安时说:“我这个建议怎么样?开手工店,我设计你营业。”
顾安时头有点疼,揉揉太阳穴,她说:“再议再议。”
“那也行,反正不急。”
过了一会儿,徐琪的电话打到陈慢一手机上,催她回家。她们仨才从地上爬起来,手拉手出了包厢。
穿堂风呼啸而来,酒气被吹散在空中。
一辆熟悉的汽车停在陈慢一跟前,车窗被人摇下,蒋京明淡淡瞥了眼过来,凉飕飕的气息沉沉压下,打开车门,他从驾驶座上下来,嘴角挂着抹清淡的笑意,时有时无。
他对她说:“玩的够嗨啊。”
他猝不及防的出现,把她搞懵懂,“你还没回去?”
“没呢,等你两小时了。”他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把时间给念了出来,“凌晨一点二十分,你行,比我想象中要晚出来两个小时。”
陈慢一寒噤不断,抓紧了顾安时的手,“我今晚就算不出来你也没资格说什么。”
都已经分手了,他这样就是管太多。
蒋京明眸光暗了暗,站姿懒散,“上车,我送你回家。”
陈慢一藏到顾安时背后,她私心里真的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她决绝的拒绝,“我可以打车。”
顾安时替她解围,张开双手作保护姿势,“对,我们会一起回去,你不用多管闲事。”
蒋京明的眼神在顾安时脸上停顿了几秒,深深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前天还和顾川见面了,他在找一个女人,找了很久都没有消息,顾安时,你说我要不要帮他一把?”
明里是问,暗里是要挟。
顾安时果断的把陈慢一推了出去,良心上也没有半点过不去,她说:“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她不能再见到顾川,会崩溃。
方圆蠢蠢欲动,被蒋京明的气势给压了回去,他斜着眼盯着她问:“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
陈慢一怒目圆睁,“说了,不用你送。”
他不再说废话,上前抱住她的腰,把人扛在肩上,然后拉开车门,把她丢进副驾驶的位置上。
“啪”的把车门给锁死。
夜半无人,车厢里缓缓的歌声流淌。
陈慢一愤懑的坐着,装死闭嘴不言。
蒋京明开了条窗缝,狭小的空间里那种沉闷的感觉好像被风吹走了,他沉声道:“这么讨厌我?你说过分手还能打招呼,怎么现在对我避如蛇蝎?看来你说的都是屁话。”
他刻意拖长语调,“那分手的话也不作数了哦。”
陈慢一咬牙,大冷天里后背竟出了汗,“那些客套话你居然也信。”
“你何必纠缠。”
蒋京明猛地打方向盘,飞速开过一个弯道,喜怒不明,“你想我怎么样?”
陈慢一望着道路前方,深呼吸,“保持距离。”
急刹车踩下,车子猛然间停住。
他说:“做、梦。”
第9章
初春的夜风都好似温柔下来,阵阵扰乱她的发丝。
街道的两边栽满了栾树,这个月份还不是开花的季节,只能看见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枝桠。
陈慢一把脸转向窗户的方向,黑色玻璃倒映着她的脸孔,双颊有点小肉,嘴巴微嘟,不怎么开心的情绪在脸上显得清楚,丝毫不会遮掩。
她想通之后顿时一身轻松,对他的举动没那么排斥也没那么想躲。她刚刚是被蒋京明不为她所知的一面所吓到,可仔细想想,她也知道他永远不会对她动手。
蒋京明对分手这件事也没有过激的表现,可见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陈慢一回想起和他这一年来经历的点滴,没什么恋人的感觉,更多的反而是他像爸爸一样很严格的管着她。
更何况她爸还没他手伸的那么长,管的那么多。
他沉默冷静,还无比克制。就像是每个家庭里都有的最标准的严父。
所以她想,她青春期里对蒋京明萌动的小心思可能也不是爱。
蒋京明知道她家里的地址,车子停在她家楼下,靠在一片草坪边,车门依旧紧锁。
陈慢一转过脸,平静的看向他,“你把车门打开,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
“外边冷,你穿的少。”
“我不怕冷。”
蒋京明嘴边噙着冷笑,有深意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或许是觉得她不识好歹吧。
他先下车,然后绕到她这边,很绅士的替她把车门拉开,“诺,这样就开心了?”
还真别说,车外的温度是真的低,她只穿着单薄的过膝连衣裙,连个小开衫都没套,一阵风吹过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我上楼了。”
蒋京明把想开溜的她拽了回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强行盖在她身上,“话都没说,就想跑?又做梦呢。”
陈慢一环抱着双手,高冷的看着他,“我觉得该说都说完了。”
“你就铁了心要离开我,是吗?”
“我们不合适,蒋京明其实你重新想想,你对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吗?而不是喜欢是管着我的感觉。”
蒋京明阴沉着脸,五官深深藏在黑暗中,掐着她手更使劲,“你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你。”
陈慢一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继续说:“或许吧,你不够喜欢我。”她的话愈发伤人,“你是我青春里的梦,是追不到的光,现在梦醒了也结束了。”
青春一去不回,曾有过的悸动和懵懂也都不会重来。
蒋京明眼神悲凉,现在恨不得把他的日记本砸在她的脸上,他忍了又忍,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之前是我做的不够好,抱歉了。”
听了他的话之后,陈慢一做不到无动于衷,毕竟是真心实意喜欢过的人,她说:“那以后我们就当好朋友吧。”
他有力的手指爬上她的肩膀,狠狠按住,用力一转,把她按在车身上,似乎是在嘲笑她的天真,“谁他妈要跟你当好朋友。”
陈慢一侧过脸,企图用垂落下来的黑发遮住发红的双颊,她低头,“你怎么好说歹说都不听。”
蒋京明并不容许她躲避,捧住她的脸颊,雅痞一笑,“你记住,老子是你男人。”
他完全没了以前的顾忌,不用在她面前戴面具装温润书生,不用刻意压制内心深处如汹涌潮流的情感,他更能肆无忌惮。
陈慢一心跳如雷,“砰砰砰”像要跳出胸口,眼珠子睁的圆圆的,她用喊的:“让开,我上楼。”
蒋京明斯文白净的脸上溢着笑,嘴角微勾起来弧度得意洋洋,他找到了治她的办法,也好像摸清楚她喜欢什么样的了。
他摸摸下巴,说:“原来你喜欢我这样啊。”
陈慢一从他胳膊下钻出去,抬起双手挡在自己胸前,昧着良心否认,“不不不,你误会了。”
蒋京明不会逼她亲口承认,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夜里降温,陈慢一也没有矫情的不肯穿他的外套,裹紧衣服打算回家。
双手插兜立着的男人突然间开口喊她的名字,“陈慢一。”
她回头,“怎……”
后面两个字被迫咽回喉咙,他扣住她的腰身,她红润的唇瓣被他逮住,利齿咬破她的唇,他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被咬出来的血。
陈慢一反应过来后,本来想骂他,但又不太敢说,只不痛不痒的说他:“你过分了。”
她之前说他不解风情果然没说错,高中生谈恋爱都知道提前问一句,可不可以亲你?
他这里从来没有。
蒋京明心情好上了那么点,吹了个口哨,“哦,就随便喊喊你的名字。”
他无辜道:“嘴巴刚好就碰到了一起。”紧接着又指了指她嘴角上细碎的伤口,“我牙齿不听我的话,弄伤你真是不好意思了。”
陈慢一被他堵的喑哑无言,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完了,她还是选择闭嘴吧。
气呼呼的推开单元楼的大门,头也不回转身进了自家门。
蒋京明见她房间里的灯亮了,走到窗台下,找了个大石头,他站在石头上,刚好能够到,敲了敲窗,她不肯理他。
他笑着说:“有时间记得把外套还给我。”
话才落地,房间里的灯就被人关了,四周彻底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