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内心都渐渐麻木。
*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他的出现变得更僵硬,没有人试图主动说话。
蒋京明坐姿慵懒随意,他刻意往她的方向转了转,犀利的视线盯得她头皮发麻,她的嘴巴机械的动着,味同嚼蜡。
轻蔑的笑声穿破耳膜,他忽然开口,是对着她说的,完全没有顾忌周围其他人,“这么不待见我,难受的饭都吃不下去。”
“没有。”她闷声回答。
蒋京明往她碗里夹了好些菜,其中还夹杂着她最不爱吃的香菜,他说:“那就多吃点。”
陈慢一半口都没碰,筷子也都没再动过。她不好主动离席,手机的电也快耗光,无聊之下瞄上了果酒。
反正没什么度数,也没什么害怕的。
蒋京明看见了,脱口而出的话里带着命令的意味,他说:“不许碰。”
陈慢一懒得搭理他,仿佛在他面前逞一时之气,不带停歇一口干了小半杯,沾沾自喜的眼神瞥向他,像是在说,你能拿我怎样?
蒋京明神色不变,只不过瞳孔的眼色暗沉了不少,对她这般娇憨的模样,他向来是招架不住的,只不过,他太能装。
“我说了不许碰。”他慢条斯理的说。
陈慢一果然上了当,中了他的激将法,给自己把酒杯加满喝了下去。
蒋京明故意沉着脸,抿唇不再言语。
晚上十点多,客人们相继离场。
陈慢一双颊腮红,眼神迷离,脑子勉强保持清醒的状态,她倒不会发酒疯,就是困的想睡觉。
赵照子身上的婚纱换成了流苏边的贴身小礼服,她身后跟着个长相俊俏的男人,她说:“介绍一下,这是张扬表弟,韩子书。”
陈慢一扶着桌面站起来,“你好。”
韩子书看上去年岁不大,五官稚嫩,白净清秀,应该还是在读的大学生,“你好。”
赵照子平白无故不会介绍这两个不相干的人认识,是韩子书求着她帮忙牵线搭桥,他是张扬的伴郎,敬酒那会一眼就瞧中了陈慢一,对她颇有好感。
赵照子和陈慢一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当下就跟韩子书说她看不上你。
韩子书不好糊弄,也相当执着,呛声说,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看不上我?
赵照子一直推脱,实在没办法,才把他带过来。
“陈小姐,方便加个微信号吗?认识也是一场缘分。”韩子书很主动。
陈慢一也不会想得到这半大的孩子对她有心思,爽快就答应了,“行,你扫我吧。”
厅里的客人散的都差不多了,只有张扬家的几个长辈还在划拳喝酒。没人关注这边的声响。
蒋京明背手而立,冷眼注视,怒气乱窜,他恨不得一脚踹翻桌子,顺带把眼前这碍眼的男人踢出十米远。
*
扫完微信后,陈慢一拿好椅子上的包,她对赵照子说:“我先去上个洗手间,然后我就直接回家啦。”
“那你平安到家后给我发个短信。”
“恩。”
陈慢一出去不久,蒋京明紧跟着说:“我也走了。”
*
陈慢一拧开水龙头,冰冷的凉水浇在她滚烫的脸颊,脑袋都没那么沉,困意也消散了几分。
推开卫生间的门,刚走出去,就望见靠着墙壁的男人。
很明显,这不是偶遇,而是他在跟着她。
陈慢一想通后就不会躲他,表现坦然大方。
蒋京明问:“喝多了?”
陈慢一打了个嗝,往前走,边回他,“没事。”
他三两步追上她,和她并肩而行,“刚刚为什么加那个男孩子的微信?”
陈慢一停下步子,侧身抬头,俯视着他的目光中含着浓重的嘲讽,酒壮人胆,“关你屁事!”
“胆子肥了,都敢对我说脏话了。”
“你没资格管我,我告诉你,我以后还要加更多的男孩子的微信号,我还要和他们约会。”
想想过去多一年,她活的多窝囊,这不敢那不敢,束手束脚,多和男同事说句话都要看他脸色,生怕他沉下脸又不开心。
蒋京明摘下眼镜,往地上一丢,玻璃镜片四分五裂,他也不装清俊儒雅的文人子弟,他说:“你别自找苦吃。”
“我不怕你。”她顶撞,也就是喝多了,放在平常她根本不会和他叫板。
拉扯出的小口只会越来越大,她所有的不满一并倒了出来,目光丝毫没有闪躲,她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和你有关系的女人双手双脚加在一起都不够数,如今我不在乎你的私生活了,我要往前走,我会忘了你。”
蒋京明敛起怒气,狭长的眸中漾着森冷的笑意,不怎么暖和的手指爬上她的脸,划过她的樱唇、鼻梁,最后落在眼角处,他放轻语调,“呵,你试试看啊。”
陈慢一被他阴森森的话吓的酒醒大半,没话回他,她转身下楼,可他就跟影子似的摆脱不得。
在酒店大门边,陈慢一碰见了顾安时,她身边还站着个男人,顾川穿着黑色作训服,腰窄肩宽腿还长,男性荷尔蒙爆棚。
酒劲后涌,陈慢一摇摇发沉的脑袋,走近顾安时身边,口齿不清,“安时,今晚都没看见你,你怎么没上去?”
顾安时勉强笑了笑,“刚好碰上点事。”
“什么事?”
“明天跟你说。”
陈慢一傻傻笑起来,捂着嘴,眼珠子转来转去,她说:“和顾川有关对不对?”
她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他们几个人都听见了。
沉默不语的顾川发声,冷硬的嗓音压在顾安时的头顶,“刚刚我说的,你好好想一想。”
他说了什么,也只有顾安时知道了。
“他说什么了?”陈慢一好奇的问她。
顾安时脸色本来就白,这下彻底没了血色,死气沉沉 ,她哽喉,“没什么。”
陈慢一才不信没什么,只是这会她困得紧,也没力气刨根究底的问了,她看了看蒋京明,又看了看顾川,指着他们说:“顾川不是个好东西,蒋京明你更不是个好东西。”
她记得啊,上次顾川还说有女朋友了,现在又来纠缠顾安时,简直是渣男本渣。
而蒋京明比他还过分,原来除了她,他和别的女人也有过鱼水之欢。
不是她信饭桌上死对头的片面之词,蒋京明这个人深到她看不透,真要做了这种事也不会让她知道,想爬他床的女人趋之若鹜。
蒋京明抱住她开始摇摇晃晃的身子,“我又怎么了?”
“你绿了我。”她倒在他的胸口,眼皮沉重的掀不开。
他气不打一处来,低垂眉眼温柔的看着怀里的人,气息吹在她耳边,声音轻的只有她能听见。
“老子除了操过你,其他女人的手指头都没碰过 。”
作者有话要说: 双顾有微微的改动
顾川单身~
我码字有点慢的~应该是调不回白天了……
你们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吧哈哈哈哈
……(⊙o⊙)对了,上次说的那个小哔——文,在基友专栏里,她还没开了啦~
陈慢一:狗子你变了
蒋京明:你也变了(⊙o⊙)
么么么么么哒
新老旁友都冒个泡啊喂~
第12章
然而,这句话陈慢一并没有听见。
顾安时既然已经和顾川碰上了,也就不怕蒋京明之前的要挟,她捉过陈慢一的手,勾在自己的肩上,“我带她去我家。”
蒋京明思衬一会儿,也没有硬要把人抢过来,他点点头,“麻烦你照顾好她。”
“不麻烦。”
顾安时的车就在不远处,费了点力气才把陈慢一弄上车,随即就开走了。
寒风中站着的两个男人久久无言,顾川从裤兜里掏出根烟,递到蒋京明眼前,“抽吗?”
蒋京明拿了烟,还顺便从他那里借了个火,打火机上的火焰被风灭了好几回,最后还是他用手挡住才顺畅的点上烟。
顾川也是个老烟枪了,以前在支队的时候就抽个没停,现在调回刑警队就抽的更厉害。
“你今晚还有什么活动?”
蒋京明望着远处的夜色,眯着眼,“没。”
顾川抬手看了眼手表,了然一笑,“你现在回去肯定超过十一点了,浪一把?”
蒋京明的病他们兄弟几个都是知道的,高中有段时间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生怕他想不开就了结了自己。
他记得有次,周六放假,他们约好去网吧打游戏,蒋京明过了约定的时间很久都没出现,他拍桌子,心想坏了,赶到他家的时候,发现他躺在自家床上一动不动,胸膛也看不出起伏,当时顾川以为他死了。
还好是虚惊一场,他只是不小心吃多了安眠药,没能醒过来。
至于是不是不小心,只有他本人清楚。
后来就好了,怎么好的呢?好像就是遇见陈慢一之后,就没有那么严重了。
那天他笑的很开心,眼睛弯成月牙,嘴边是最纯粹的那种笑容,他说,顾川,我看见她,就觉得活着很有希望啊。
当时顾川问他那个女孩子是谁?
他死都不说。
后来实在藏不住才让他们几个知道,他们怂恿他去追。
可他不敢。
谁想得到,蒋京明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会自卑。
*
月色撩人。
蒋京明在黑夜中显现了他最玩世不恭的一面,眉宇舒展,他一口应下,“好,可是去哪?”
“打台球。”
“可以。”
顾川开着辆军绿色越野车,很彪很虎。
车窗大开,蒋京明的手肘搭在上面,落在额头前的几缕黑发被风吹散,他撑着脑袋,问:“你是怎么调回来的?”
“哦,边境毒/枭悬赏三百万买我的人头,为了我的安危,就让我回来了,毕竟在这边他们没什么势力。”顾川说起这些就像在说笑话,轻轻松松。
“回来了也好,不用提心吊胆你的命。”
“你呢?跟陈慢一怎么回事?”他问。
蒋京明无奈的笑了一下,“她受不了我吧。”
“怎么说?”
“不告诉你。”蒋京明是真的不想在顾川面前说这些。
*
台球室在花样年华会所的最顶层,布置的很有格调,服务也很到位。
蒋京明和顾川玩了没两局,叶阑搂着两姑娘就到了。
年轻的姑娘比花还美好,她们娇嫩且美丽。
第二局,蒋京明又赢了顾川,球杆被他竖立着,觉得挺没劲的。
“蒋哥哥,你手下留情行不行?看把我们川哥给虐的。”
“他个手残。”
顾川不服气,“有本事哪天你跟我比枪法?”
“比枪你也是手残。”
蒋京明作为蒋家独子,什么项目都要学,不说要样样精通,但十八般武艺总要都拿的出手。
不过他各样项目都玩的很溜,一般人比不过他,连顾川都要甘拜下风。
叶阑是这几个人里真正称得上花心大萝卜的男人,亲了一口左边的姑娘,笑眯眯的,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他说:“我们蒋哥哥今晚心情一如既往的不好,你赶紧去安慰安慰。”
蒋京明横过去一个狠厉的眼神,手里的台球杆打在他腰上,“滚。”
欠打的玩意
叶阑急急躲开,“别把我的腰给打坏了。”他有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蒋哥,看你愁成这样,要不然我帮你把陈慢一给绑了,丢你床上?弄一顿就和好了。”
当初李深为情所困,他也是说了一模一样的办法。
毫无疑问,这是个馊主意。
“要你管,你还是管好你不怎么好使的老腰吧。”
*
玩到一半,蒋京明提前离场。
右手腕在更深露重的深夜隐隐发疼,这是地震时候被细碎的滚石砸中留下的伤口。
眉间郁气不散,瞳孔中仿佛蒙着黑气,沉闷深邃。
陈慢一以为他是个严谨冷漠的男人,可其实他比李深还爱玩,他也游戏人间。
从她身上得不到完全的在意,只能从其他地方得到补偿,以此来满足自己空洞的心灵。
他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事实上,他都不会爱自己。
他要求她早起早睡,是担心晚睡对她身体不好,他总是让她把空闲时间留给他,只陪着他,是因为独处的他过于痛苦。
蒋京明睡不着的时候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他惶惶不安,内心一次次建立,又一次次推翻,否定所有,整个世界都是暗淡的灰色,还硬要撑下去、
这种感觉着实不好受。
如果,如果她愿意留在他身边。
他会活的很开心,灰白世界都变成了彩色。
这是他想要禁锢她的原因。
她是灵石,是药。
回想起来,那年午后,他们开场的第一句话就错了。
如果当时,他问的是,“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故事就又不一样了。
*
车子开进蒋家,出奇的,里面灯火大亮,光亮的皮鞋落地,他下车,马上就有人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年长的管家在它耳边提醒,“您父亲等您多时了,面色凝重。”
蒋京明颔首,“刘伯,我知道了。”
客厅里,他的父亲依然是一丝不苟的模样,面容冷酷,多余的表情都找不出来。
“玩的还开心吗?”
“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