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唐隔玉啧声,“睡个觉能有什么情况。”
睿子出了房门,乘电梯下楼还在盘算,想着要不要另开一间房在旁边守着,思及唐隔玉的话又觉得有道理,便打消念头。
……
唐隔玉简单冲完澡就在对面的床上盘腿坐着,邓扬睡得不安稳,时不时翻身换姿势,一头黑发滚得凌乱。
电视机放着深夜节目,信号偶有低迷时候,画面沙沙作响。她手托腮,动也不动,连眼神都不移开半瞬,只盯着邓扬的睡颜看。
目光流连在那张脸上,她想到很多事情,小时候的,长大了些的,还有现在,通通都是她和他。她跟邓扬认识太久,久到彼此都数不清那些相处时间究竟有多少,很多事也都成了习惯。
电视画面忽的一抖,唐隔玉被刹那闪动的屏幕光晃得眼皮一跳,飘乱的神思归位。
她垂头,光脚下地站到邓扬床边。
站了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缓缓掀开被角。
……
邓扬是被闹醒的,那股触手滑腻狭卷热意,不陌生的难耐滋味一浪接一浪。
顺着意识而为,感官越发真切。
睁开眼,大脑懵了几瞬,和唐隔玉已经到了临门姿态。
邓扬撑起身,推开她,起身要下床穿衣服。
衣衫满地,被单中他和她都不着寸缕,唐隔玉上去抱住他。
“邓扬——”
邓扬闷头不语,推她。
唐隔玉握他的手,他抿唇不说话,用力挣。她抱住他的手臂,他要甩开,如此来回,她锲而不舍,直至哭出了声:“邓扬!”
邓扬的动作一顿。
她很少哭,从小到大也只有几次,这会儿眼泪一颗颗往下掉,说不出什么,只一句一句叫他的名字:“邓扬……”
邓扬皱眉,动喉:“你把衣服穿上。”
唐隔玉哭着摇头。
他要抽手,她立刻缠了上去,跨开腿坐在他腿上,细藕手臂环抱住他的脖子。
邓扬被她压得往后倾,抬手推她,她死不松手——主要这一回,邓扬倒也没真用力气推。
“高考结束那个暑假,我们一起在你家看电影,你记不记得……大家都喝醉睡着了,其实我没有,你和她在浴室里做,我都听到了,听得很清楚……”
话里的“她”,是邓扬当时的女朋友。
唐隔玉哭的停不下来:“后来的那个女的……我生日,你给我送了礼物,你送我那一季我最想要的化妆品,我很高兴……可是你喝了两瓶酒人就不见了,那天晚上你们在花圃长椅上接吻,我就在后面……”
“还有大一那年的冬天,你追英语系的高个,我陪你去挑礼物,我根本一点都不想去……”
她一一细数,情绪上来,哭到腔调都变了。这些藏在心底的东西泛起酸,酸得她自己都难受。
“你可以和她们睡,为什么不能跟我?”唐隔玉捉邓扬的手触碰自己,“……为什么?”
“隔玉……”邓扬蹙眉别开头。
“对。你以前一直这样叫我。”唐隔玉看着他,眼泪扑簌,“现在呢……你每次跟我说话除了凶我,凶我,还是凶我。”
她的指甲掐进他肉里。
“邓扬——”她咬牙呜咽,趴在他肩头,光裸手臂圈紧他。
“跟我做,求你了,跟我做……”
肩头湿意泛滥,房里寂静,只有电视声和她的哭声满室回荡。
邓扬沉吟良久,侧头:“我……”
话没说完,唐隔玉猛地抬头,抱住他的脖颈亲上去,堵住他未完的言语。
她亲的又凶又急,眼泪淌进嘴里泛着苦味,灼热呼吸间是她惯常用的化妆品香味,恰到好处的甜,和一点点不过头的腻。
肌肤厮磨,凉变成热。邓扬推拒的手,挨蹭间变了味,火星点点,开始燎原。
他被动承受许久,终于狠狠一下咬痛唐隔玉的嘴唇,不顾她的闷哼,蓦地一下翻身将她压倒。
温度攀升,气息声一下比一下粗重。
电视画面不知播到什么,早已没有人管。变换的光影下,深陷于柔软白床中的两道身躯,奋力相绞,抵死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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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邓扬的生日会上离开,方明曦用力呼吸几口清新空气,尽管夜风如刀,些微的刺痛凉意也好过KTV里满室的烟酒味道。
搭上最后一班末班车回家,公交站台下车后,距离居住的那一片步行还有十五分钟。
方明曦裹紧外套,奈何针织材质,拢得再紧也不避风。
手插在口袋里取暖,除了身上仅有的几十块,袋中别无他物,来时装着的会员卡物归原主,解决了一桩,走路也轻松几分。
方明曦在月下抒了口气,越发迈开步子。
到家门口,一楼灯还亮着。
方明曦给金落霞打过电话说会回来,怕她等自己,在屋外洗菜处洗了洗手,提脚就进了小厅里。
金落霞果然没睡,披了件外衣坐在电视机前,放的节目她分明没看,眼呆愣朝前,不知在想什么。
“你怎么还……”
方明曦迈过门槛,话没说完,视线扫及茶几上一小包东西,微顿。
金落霞腾地站起,挤出笑:“你回来了……”
方明曦没答,也没接上先前的话。她径直过去,拿起桌上黑塑料袋包着的一小沓东西,在金落霞不自在的表情中打开。
屋内静得针尖落地可闻。
方明曦抬眸,拿着那一沓东西问:“哪来的?”
金落霞扯扯披着的外套,微垂头。
“他送来的是不是?”方明曦一瞬不移看着她。
头顶吊灯线长,窗角透进来的风吹得晃了晃。以往方明曦跟金落霞说过很多次,让她换个瓦数高的白色灯泡,她总说过一阵、过一阵。
方明曦知道她想等灯泡烧坏了再换。
她舍不得,连这一点灯泡钱都花的小心翼翼。
她们两个开销不大,但每个月靠她摆摊卖水煮挣的那点夜宵钱,刨去日常支出,还要还别人,想不捉襟见肘都难。
而这包塑料袋里这一沓,虽然不多,却也装着差不多四千块。
“我,我没要,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正准备等你回来跟你讲……”金落霞嗫嚅,不知从何解释,声音渐小。
方明曦盯着她,眼神渐渐沉下来:“他什么时候来的?你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
“明曦,你梁叔他……”
“你还没吃够苦头是不是!”方明曦把钱往桌上一摔,“一分都不许要!把电话给我,我还给他!”
第12章 十二朵
金落霞无言以对,原有想说的几句话,方明曦这一声问,问得她霎时只剩满脸苦涩。
“他……你梁叔他,对我们挺好的……”
低到几近难闻的一句,她声音发颤,用了大半力气。
“我知道。”方明曦喉头微哽,“可是那又怎么样,你还想再来一遍吗?”
金落霞不说话了,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眶渗起一点点红。她年轻的时候很漂亮,然而如今眼角细纹一道又一道,每一条都是时间的痕迹。
方明曦不再多言,“梁叔的号码。”
“……没换。”金落霞偏开头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稍有失态的模样,“还是以前那个号码,他一直在用。”
方明曦把钱用那层黑塑料皮重新包好,走到电视柜边,打开老旧的铁盒将钱放进去,用力压紧盖子盖好。
上楼前她对金落霞道:“我明天拿去还给他,这里面的,我们一份都不要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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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惦记着钱的事,从一起床,方明曦的心里就很不安稳。偏偏上午的课是最需要细致小心的实践课,为了集中精神,她不得不撇开脑子里的一切,周娣好几次和她说话都没听到。
“你在想什么?我看你今天状态很不对。”中途休息,周娣碰碰方明曦的胳膊担心发问。
方明曦说没事,“可能昨晚睡太晚了。”
周娣打量她的神色,猜测:“和昨晚邓扬生日有关?发生什么了吗?”
方明曦的思绪和她在两个频道上,这当口哪有心情想这些,只淡淡摇头,“没发生什么。”
周娣道:“我看她们那群人发了好多照片,昨天玩的挺嗨的。”
“她们?”
周娣略尴尬,凑近她小声说:“就唐隔玉那群女的,我偷偷关注了她们的个人主页。”怕方明曦不喜,补充一句,“我是怕她们搞幺蛾子才看她们的。”
“这样啊。”方明曦不感兴趣,随意应了声。
“今天邓扬联系你了么?”周娣又问。
“没有。”
“平时他不是每天早上都会打电话给你么?”有的时候不上课,周娣还在睡,邓扬一通电话打给方明曦,她的清梦就被搅和了。
“没打。”方明曦听她一提才想起这遭。从早上到现在,邓扬一条信息也没给她发。
大概是想通了吧,昨天她又一次拒绝了他送的东西,他的耐性应该到此为止了。
正说着,前头老师叫集合,方明曦和周娣不再聊,赶紧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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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天酒店603,浴室里水声哗哗。
邓扬坐在床边抽烟,眉眼里是化不开的沉色。自唐隔玉进去冲澡后,他坐在那儿就没动弹过。
不多时水声听了,唐隔玉包着浴巾出来,皮肤上淌着水珠,周身热气袅袅。
宾馆用的沐浴乳都不是什么好牌子,刚洗完香味就淡的差不多,唐隔玉抱怨几句,坐下擦头发,朝邓扬道:“你去洗一洗,水还热呢。”
邓扬没动。
唐隔玉擦头发的动作停住,看他,“邓扬?”
烟快要烧手,邓扬把那一小截扔进烟灰缸,垂头吐出最后一口烟气。良久,他抬头看向唐隔玉。
“怎么了……”唐隔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昨晚的事——”邓扬声音沙哑,“别跟别人说,谁都不要。”
唐隔玉眼里渐渐凉下来,刚被热水冲刷过的皮肤,暖意一点一点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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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润天酒店出来已是中午,邓扬被睿子一通电话叫走。往常唐隔玉都会跟去,今天没心情,和邓扬说自己有事,在路口和他分开。
心里堵着点什么,一口郁气积压在胸口化不开,邓扬坐在床上说的那句话反复在她耳边响。
不要告诉别人。
他怕谁知道呢?还能是谁。
唐隔玉闭了闭眼,好半天才将那股愤恨与耻辱压下去。
不想上课,平时一起玩的几个闺蜜得知她没去学校,喊她去玩,她提不起劲来,回消息拒绝。在路边站住一时不知该往哪去,划拉一遍朋友圈,指尖蓦地停住。
备注为“何巧巧”的帐号发了一条动态。
昨晚吃夜宵聊天时,唐隔玉顺手加了何巧巧的好友。这条内容发的什么对唐隔玉来说无所谓,她看了几秒,点开何巧巧的头像。
“出来吃东西吗?”
消息编辑完毕,发送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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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隔玉没吃午饭,也没什么胃口,便约了何巧巧吃甜点。
都是差不多的脾气,两个人在蛋糕店的角落坐下后,没几句就聊开了。
从鞋子衣服包包化妆品到生活琐事,不可避免地谈到了方明曦。
唐隔玉很好奇:“你为什么讨厌她?”
何巧巧挖一口草莓蛋糕,眼神微厉,情绪和那头红发一样鲜明,“我就是看不惯她。”
唐隔玉挑眉。
“你不知道,她以前读书的时候就特别恶心。”
“哦?”
“我就跟你说一个。”何巧巧放下勺子,“有一次吧,我看见她和一群中年男人在夜宵摊上吃东西。”
唐隔玉重复:“中年男人?”
“对。就那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何巧巧说,“她坐在一个男人身边,我好奇就和朋友多看了会儿,你知道怎么?吃完以后她和那个男的在路边说话,两个人手里拿着东西推来让去。”
“拿着什么?”
何巧巧勾唇,“钱。”
“那个男人要给她钱。”何巧巧划出重点。
唐隔玉顿了顿,“或许是她爸呢?”
“她爸?”听见这话何巧巧笑了,“我们学校谁不知道啊,她方明曦是个没爸爸的。”
唐隔玉若有所思。
何巧巧道:“我那时候谈的男朋友对方明曦有意思,他以为我不知道,私底下有好几次小动作想追方明曦。”
“是,她是挺漂亮的,我男朋友看上她的脸我无话可说,但是她真的让我恶心。每天端着一副谁都不理的高傲贞洁脸,实际上呢?这不是当婊子还立牌坊么?”
何巧巧翻着白眼,往咖啡里加了一粒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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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叔的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没人接,方明曦无法,只好打到他厂里。
厂那边接电话的一听,道:“找梁国啊?他运货出去了,不在。”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倒是不用很久……你是他什么人啊?”
方明曦顿了顿,说:“亲戚。我打他电话,没人接。”
那边哦了声,这才告诉她:“他去的地方就在郊区,没出瑞城,只是去帮忙送一批货,卸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