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来接姚可清姐弟的马车已经等在二门外了,林氏却还舍不得撒手,一手拉着一个,这个抱一抱,那个抱一抱,廖氏见姚家的人都等急了,只好劝道:“娘,清姐儿和珅哥儿又不是回去了就不来了,您要是想他们了,再接来住就是了!”
“是呀!外祖母,今天我和姐姐回去了,过几天还来看您!”姚启珅用他肉嘟嘟的小手擦林氏脸上滑落的泪滴。
林氏哽咽道:“就是舍不得你们!回去之后,珅哥儿要乖乖听姐姐的话,好好读书,知道吗?”姚启珅用力点头,林氏又看向姚可清,“清姐儿是个聪明懂事的,不用我吩咐,什么都能做好,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清姐儿,你的性子太冷清了些,还是好歹改一改的好!女儿家性子活泼点儿,以后也好……”说到这里,林氏就住了口,觉得现在孩子还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不要说出来了。
姚可清认真的道:“外祖母说的,清儿都记下了,清儿会改的!”姚可清自重生之后,一直在慢慢的改变自己前世那样清高孤傲,孤芳自赏的性子,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性子不是说想改,就能一下子改好的。
林氏总算是撒开手了,将两个孩子送走了。回到长乡侯府的姚可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接待,这让她纳闷的紧。
苗氏拉着姚可清的手一脸慈爱的说道:“清姐儿可是受苦了,得好好补补才是,祖母已经吩咐厨房给你炖了盅骨头汤,吃什么补什么,你伤了骨头,可不是什么小事!”
姚可清虽心里讶异自己和苗氏之间明明都已经只是维持着面子上的那份祖孙情了,她怎么突然间就对自己这么关怀备至了,但面上还是没表露出来,“孙女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多修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那怎么行了?小孩子可比不得大人,还是好多补补才是!”小苗氏也帮腔了。
“这都是我的错,”朱氏在一旁自责道,“都是我没照看好孩子,若不是我大意了,清姐儿又怎么会受伤呢?”
看着这三人之间的暗涌,姚可清算是明白她今天的待遇是怎么回事了,苗氏姑侄为了和朱氏打擂台,所以不得不拉拢自己,看来这个朱氏的手段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胜一筹呀!才经过这么短的一段时间,竟能让执掌姚家内院大全多年的小苗氏也这么忌惮了,只是你们之间的事,就不要拉上我了。
“清姐儿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了?”一直在观察姚可清的小苗氏突然说道。
姚可清用右手虚扶了一把自己的肩膀,“许是今天在马车上坐的久了,马车又有些颠簸吧,现下肩膀有些疼了。”
“那你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闺学也别急着去了,总要把伤养好了才行!”苗氏见姚可清的脸色真的有些不好,忙说道。
朱氏站起来,走到姚可清身边,对苗氏道:“那儿媳妇就先送清姐儿回她院子里去了!”苗氏点头,姚可清就顺势跟着朱氏出了寿安堂。
“都是我的错,害清姐儿受了这么大的罪!”路上,朱氏还在不停的自责。
“我受伤与母亲没有什么关系,母亲不用自责!”姚可清淡淡的说道,她不想这两方势力的任何一方有太深的瓜葛,她坐着看戏就好。
“还是清姐儿体贴!”朱氏拿帕子拭了眼角,又道:“清姐儿和珅哥儿真是姐弟情深,母亲是个没兄弟姐妹的,看的都羡慕了!”
姚可清见朱氏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跟在一旁的姚启珅,她的声音瞬间就冷了下去,“珅儿是我的亲弟弟,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疼他,母亲虽然是自小养在伯祖母身边的,但伯祖母待母亲也是视如己出的!”
朱氏见姚可清用那种冷的能杀冻死人的眼光盯着自己看,心里一慌,忙把眼光从姚启珅身上挪开,再也不敢看了。原本姚可清受伤之后朱氏就打算将姚启珅独自带回姚家,好好笼络住年纪更小的姚启珅为她所用,但是姚启珅却被林氏留下了。
将姚可清送到她院子门口,朱氏就转身回了猗兰院,转过身的那一刻,朱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了,春香心惊胆战的跟在朱氏后面进了屋子,小心翼翼的泡了茶端上去,“夫人,请用茶!”
朱氏接过茶喝了一口,见茶泡的浓淡适宜,温度也正和自己的意,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那两个老货天天挑我的刺,不给我好日过,如今回来了两个小的,竟也打算将他们拉拢过去?这是想要我一个人在这宅子里孤立无援了!”
春香安慰道:“夫人何必动怒,他们再怎么样,老爷最宠爱的都是您!您瞧瞧,老爷这些日子可都是歇在夫人您这里的,就是人来不了,也会遣人送了东西来呀!”
朱氏一想,自成亲后,姚崇明一大半的时间都是歇在自己院子里的,小苗氏那里去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心里宽慰了稍许,又想着姚崇明送她的饰衣裳样样都是价值不匪的,心情就更好了,不屑道:“那个老女人拿什么跟我比,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男人瞎了眼了才会要她不要我!”
春香想着,如今是自家夫人处处压了二房一头,只是二房的那位可是有两个儿子的,自家夫人却只有一个不亲近的继子,不由劝道:“二夫人哪里都比不上夫人,只是她可是生了两个儿子的,而且那两个儿子可都已经大了,过两年就能考取功名了,到时候,二夫人只怕又要好一番得意了!”
听春香如此说,朱氏神情也变得郁郁了,“原先那位留下来的两个,我是不指望了,我只求着他们不给添乱就是了,哪里还能借上他们的力呀!只是我嫁进来都三个月了,肚子却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可真是急死我了!”
“夫人莫急!不如咱们悄悄请了大夫来看看?”春香建议道。
朱氏摇摇头,“这个不行!现在所有人都巴不得我生不出孩子来,二房的自然是不想我生了孩子之后,地位变的更稳固;方家只希望我一心一意的照顾那两个,若是我有了孩子,他们哪里还能放心我!所以大夫是不能请的,不过,养身的方子倒是可以弄几个来,倒是多炖些补补身子,说不定也有用!”
春香对朱氏的这番话有些不赞同,“二房那边倒是有些棘手,只是方家那边倒是不足为惧。如今您已经嫁进来了,方家也不可能让姚家休了您,再说,二小姐和三少爷的前程可还捏在您手里,若是方家那边逼急了,您就给二小姐订门表面风光,内里苦涩的亲事,看方家能如何,您是二小姐和三少爷的继母,继母也是母,礼法上,那是谁也越不过去的!到时候,谁求着谁还不一定了!”
朱氏眼前一亮,“你说的这个法子倒是好,只是现在我在京里两眼一抹黑,什么人都不认识,再说二小姐现在还小,议亲还早着呢!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春香笑道:“奴婢只是给夫人出个主意而已,具体该怎么做,还得夫人拿主意。您不妨找人悄悄的给二小姐透个口风,让二小姐知道为了将来能有门体面的亲事,还得巴结着夫人才是!还有三少爷,到时候夫人您挑个好拿捏的儿媳妇,他照样翻不出夫人的手心!”
朱氏赞道:“春香,你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你放心,等我在姚家站稳了脚,定给你许个好前程,也不说嫁了做什么管事娘子的,再体面的管事,那也是奴才,我到时候把你放出去做良人,说不定还能嫁个官老爷,做官太太呢!”
听得这话,喜得春香连连磕头谢了恩,便下去做朱氏交待的事了。春香确实是个能干的,没几日,这话就传到桃子的耳朵里了,桃子是个心眼直的,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便急急的跑来告诉姚可清了。
“小姐,奴婢刚刚说的您都听见了吗?”见姚可清对自己的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桃子急了,直接把姚可清手里的书抽了出来。
姚可清见手里的书没了,才抬起头打量了一眼焦急不已的桃子,“桃子,我今年多大了?”
桃子不明所以,“八岁,还是在舅老爷家庆生的!”
姚可清又问,“那在咱们华国,女子一般都多少岁出嫁?”
桃子一头雾水的答道:“十五岁,及笄之后就能嫁人了!”
姚可清这才缓缓道:“我现在才八岁,十五岁才能嫁人,这中间隔了七年的时间,谁知道会生什么事,再说她现在在京里什么人都不认识,想要拿捏我的婚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在她心里,对自己的亲事,她早已有了计较。
桃子急道:“可是不管什么时候,小姐的婚事她都是说的上话的,再说,过几年了,等她在京城里站稳了脚,到时候对小姐就更不妙了!我原以为她是个小户人家来的,对小姐该是好的,没想到,却是个野心这么大的!”
姚可清一扬眉,“等到了那个时候,我的婚事,她也就做不了主了!再说,她有野心也是好事,我就怕她是个软弱不中用的!”
桃子无可奈何了,“小姐,奴婢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姚可清笑了笑,“桃子,你今年多大了?”
桃子闷闷的说道:“奴婢今年十七了!”
姚可清点点头,“石榴今年也十八了!到了给你们说人家的时候了!”
桃子脸一红,“小姐……”姚可清却笑而不语了。
57、闺学
姚可清足足养够了一百日才去闺学,今天是姚可清去闺学的第一日,临行前,房嬷嬷一边帮姚可清收拾笔墨纸砚等物,一边不停的叮嘱:“小姐已经落了好些日子了,也不急在这一日两日的,功课慢慢赶就是了,千万别把自己累着了,小姐的伤还是要多顾着些!还有,那些教习都是二房请来的,闺学里除了小姐,另外几个都是二房的姑娘,那些教习肯定对二房的姑娘更上心一些,小姐也别跟她们计较才是!”二房将两房混作一谈,长房却从来都分的清清楚楚。
“嬷嬷,你从昨日就在念叨了!这已经是第五遍了!”姚可清无奈道。
香芋也在旁边做出苦脸状,“奴婢也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房嬷嬷骂道:“你这小蹄子,也不好好帮小姐记着!”
香芋忙讨饶,“嬷嬷,奴婢都记下了,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小姐!小姐要是再不走可就迟了!”房嬷嬷看了眼钟漏,现果真已经有些晚了,这才放行。
闺学设在离老夫人苗氏所住的寿安堂不远的一个院子里,名“婉嫕院”,出自“婉嫕有妇德,美映椒房”,是温顺娴静之意,这也算是姚家对众女儿的期盼,希望她们都能长成温婉的大家闺秀。闺学总共有四位先生,分别教授四门闺学课程,教刺绣的是柳教习,教诗书的是何教习,教礼仪的是宫教习,叫琴艺的是胡教习。因为男女有别,虽然同样是教书育人的,但是男的能称呼为先生,女的却不能。
每日上午和下午各学一个半时辰,第一日上午是诗书,下午是刺绣,第二日上午是礼仪,下午是琴艺。两日一轮,周而复始。不过因为请来的先生并不是只在姚家坐馆,所以每一旬才上一轮课。
教导闺学的先生并不只是在一家坐馆并不少见,原本也有专人办了专门的闺学,只是各家小姐有的在去闺学的路上被歹人轻薄了,家里长辈为了自家女儿闺誉,便不许女儿们去闺学了,便请了先生来家里教,这样闺学就渐渐没落了。
不过一个闺学好几十上百人也就几个先生,但是一户人家就几个女孩儿,却仍要请那么多先生,就导致各类先生供不应求,先生的束修疯涨,不够富裕的人家竟供养不起了。后来便有了一个先生同时在多家授课了。
今日正好轮到礼仪了,教习的场所设在婉嫕院的左厢房里,听说教习礼仪的宫教习是一位公主的陪嫁,只不过这位公主不得宠,又死的早,所以她不得已才出来以教习礼仪为生,赚些养老银子。
这位宫教习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表情很是端庄肃穆,大概是因为常年教习礼仪的缘故,一举一动都十分得体,对姚可清的到来也没很意外,只是让她从头练起。
所谓礼仪自然是分为“礼”和“仪”两部分了,礼是指对外之礼,仪是指内在之仪,若要对外有礼,就得先修内在之仪。所以姚家闺学中最先教授的就是练习自己的仪态、表情、语言等。
姚可清前世是学过礼仪的,她素来是要强的性子,只要是自己想做的,总是会做到最好,她虽不喜那些女儿家的矫揉造作之态,但她作为一个闺阁女子,凡是闺阁女子该学的,她都学了的,因而她的礼仪还是做的很到位的,所以这一世,她也无惧于学礼,从头开始就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