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没有听鸿巍师父的话,不争不抢什么,却依然有人死死盯着,不肯放过她。那她又为什么要放过那些人呢?
“我一切都好。只是你的伤可是都无恙了?”都能骑马了这孩子。方鸿巍黝黑的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意,以手轻抚胡须。
“这是自然。师父我们先进去吧,外面人多眼杂。”
穿过一路精美的走廊,众人都在厅堂里坐了下来。
睿安转头对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叙旧的秦佑和路承昭,对目光也转向路承昭的方鸿巍说道:“鸿巍师父,这就是救了我的路郎中,路承昭。”
路承昭闻言对眼前早有耳闻的人行了一礼,“见过方驿官。”
倒是方鸿巍黝黑的脸上俊眉一皱,“路承昭?姓路?这名字仿佛听过......你以前年少时可是在青州救过一个十几岁的带剑伤的少年?”
“青州?”路承昭凝眉思索,印象里仿佛这样的他救过的少年太多了......而且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自己都不记得了,这方驿官竟然还记得,“莫非这个少年是阁下认识的人吗?”
这下轮到方鸿巍无奈和苦笑了,“我那逆子少喜游历江湖,年少意气用事,得罪了不少人。在一次生死边缘被一名医术精湛的路姓少年小郎中救了之后,深感自己莽撞无能,这才去入伍,寻求出路。”
在一旁听着的秦佑摸摸鼻子,感觉好友受到了污蔑,却无法辩驳,因为骂他的人是他老子......这种憋屈的感觉。
“鸿巍师父,快别这样说良铮师兄了。他现在已经改好了。”睿安轻笑,又看向路承昭,“若真是七郎救了我那良铮师兄,那就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你叫他七郎?”方鸿巍讶然地问路承昭。
路承昭点点头,“在下在族中确实行七。”
“那便没有什么差错了。那救了我儿的人,看来真的是你。”方鸿巍黝黑的脸上划过一丝深意,“想不到,这天下之大,路郎中竟救过两次我重要的人。当年没有机会感谢,如今我可要好好谢过。”
“方驿官大可不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承昭分内之事罢了。”路承昭笑着回道。他亦无法料到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他那时是为增长医术,便四处游历,随手不知救了多少人。
目光一转,看到秦佑正侧过头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里不爽地瞪着他,清俊的脸上笑意更浓了。
“哦对了,秦佑,救济受灾灾民的那些东西都发放完毕了吗?”睿安想起这大事,就问秦佑道。
“我办事,殿下就放心吧。”秦佑微笑道,俊秀的脸上是骄傲的神情,但是很快又蒙上了一丝阴霾,他的声音微微低沉下来,“解决了几个想从中做手脚的人,但是......找不到幕后的人。”
“无非......就是那些人。”睿安若有所思,目光看向方鸿巍,“鸿巍师父,睿安有些问题上待你解惑。晚上师父可有空暇?”
“静候殿下到来。”方鸿巍黑脸微肃。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跟大哥这个共同的徒弟,给他的感觉莫名有些不一样了......
璟儿走了那么多年,大哥还沉浸在失去爱徒的悲伤之中,从此不再收任何徒弟。而他......他从来都觉得璟儿固然早慧,却过于老成,失了少年人的拼劲。
睿安虽是女儿家,却向来敢闯敢做,柔中带刚,还有那些继承自她舅舅的手段......可惜了。可惜她是女儿家,而这中洲大陆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女帝。
然而就算如此,睿安现在想在如今剑拔弩张的储君斗争中保全自身,还是何其艰难。
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
方鸿巍在心里叹了口气。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明天我就要去碧州了,我要做的那件事.....总归是宜早不宜迟的。”睿安轻声道,对失望地垂下肩膀的秦佑劝道:“你替我好好打理灾民,这也是大事,否则那些人肯定会抓着我的把柄不放的。现在父皇还在病中,他们估计什么手段都敢使出来。”
“长大以后我们的每次相聚都那么匆忙......”秦佑低声嘟囔,还是低低地应了声,还补上一句,“殿下可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我怕.....我怕你再出现危险。”
睿安失笑,“哪里没有危险呢?我的身份带来的,就是我要承受的所有,不管是好是坏,是安乐还是杀机。敌人在暗我在明,我们能做的,就是他们魔高一尺,我们道高一仗罢了。”
她看着秦佑情绪依然低落的样子,想着他还是如以往一般小孩子一样,不由摇摇头,“这个道理你不是早该明白了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挡。”你的敌人来,我挡。秦佑渐渐地又坐直了身体,目光坚毅灼热地看向她。
可惜睿安只注意到他又恢复了精气神,就对路承昭道:“路郎中与承恩承泽就留在扬州吧。此去碧州,虽是不远,但是他们应当还会下手。”
“承恩承泽自是留在驿站即可,只是承昭想去助殿下一臂之力,加上可以以防不测为殿下治疗,不知殿下可否应允?”路承昭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强大的自信,只是他想成为一个能站在她身边的人,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每一个机会。
先回答他的倒不是睿安,而是秦佑的“不行”与方鸿巍的“甚好”。
场面一时尴尬起来,众人都看向秦佑,而秦佑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连忙补救,“这路郎中.....路郎中是客人,合该好好在这扬州城里游览一番,怎么又舟车劳顿呢”
“多谢秦将军关心,这扬州城,我年少时就已来过好些日子了。待我这次归来在故地重游,亦是无妨。”路承昭微微一笑,清俊的脸上一片诚恳地看向睿安,“不知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睿安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对着路郎中无疑是信任的,不然刚刚就不会没有避开他讲那些事情了,就回到:“又要劳烦七郎了。”
秦佑又狠狠地对着路承昭的背影使眼刀子。
方鸿巍捻须一笑,黝黑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自是同意有个医术精湛的郎中在身边照顾爱徒,另外的原因......不可说不可说。
“那我们明日便出发吧。”此事已定,睿安便走到门口,发现蒹葭正带着双胞胎在不远处从着糕点,就招呼他们过来,“泽哥儿恩姐儿,过来萧姐姐这里。”
双胞胎闻言马上就放下糕点一路小跑了过来,一模一样的脸上又是不一样的表情。泽哥儿一脸兴奋,恩姐儿有些不安,这大概是到了新地方的两种不同反应吧。
“萧姐姐,你们事情说完了吗?”泽哥儿刚刚到这里这传闻中十分热闹的扬州,满心满脑都是扬州城里的美食和美景。而恩姐儿一下车就看不见自家大哥和萧姐姐,又到了陌生的环境,身边只有蒹葭姐姐,骨子里的那点羞怯又要露出来了。
“嗯。让你们久等了。待会我们就去出去带你们逛逛这扬州城,好吗?”睿安摸了摸双胞胎的柔软的头发,笑着说道。
“好。”双胞胎应声。
“萧姐姐有事要去忙了,你们有大哥陪着,可以先在驿站里走走。”睿安对跟着出来的路承昭点头一笑,看旋即向蒹葭,“蒹葭,带我去见那个人。”
“遵命。”蒹葭应声,向众人行了礼,就示意睿安跟她走。睿安就先跟众人告别,去见见那个她找了好几个月的人。
穿过驿站的重重庭院,她们最后在一间不起眼的房子外面停下。为了不引人注意,护卫都是装作下人模样忙活着。
“殿下,人就在里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真心蟹蟹在看的小天使们~~
作者菌要准备考试了~考完会日更哒~
这几天存稿菌发完,就可能先暂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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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
蒹葭推开门,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便抬头看来。
那是一个满头斑白的老人,脸皮皱起,肤色黝黑,布满了老年斑。一身平常的粗布衣裳,正坐在桌边吃着绵软的点心。
“你是?”对方露出缺了口的牙问了一句,眯了眯眼,似乎很努力地辨认着来人,半响才认出了蒹葭,“是......是蒹葭姑娘吗?”
蒹葭连忙应声:“陈师傅,是我。我跟我家殿下来看您了。”
睿安在蒹葭身后静静地看着那个仿佛下一秒仿佛就要消逝的老人,心中莫名一叹。是不是等这个人故去,那件事情,会彻底成为被时间掩埋的秘密?
“殿下......原来是殿下来了。”陈师傅听说是那个蒹葭姑娘口中的公主殿下来了,连忙颤抖着身体想坐起来,却被睿安快步上前阻止。
“老人家不必多礼。您老这么大年纪了,我还要劳烦您,实在是让我受之有愧。”
对方仔细地听明白后,眯着眼笑了笑,“我老了.....也没有子孙后代,如果真的去了,怕是这个秘密不知何时才能见人了。”
睿安默然,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老人家上一世才会轻易地把这个秘密告诉钟离修那个幕僚吧......但是她没有理由说什么,毕竟老人家也是无心,哪想,却助纣为虐了。
“明天还请老人家辛苦一趟。”睿安只得温声对他说道。
“殿下只管吩咐......我一把老骨头,也做不得什么了。”陈师傅笑着,缺了牙的口显得他笑的有些悲凉。
人世沧桑,谁知道那么多年后,他竟要重新回到那个地方......当年自己无意间发现的秘密,竟要揭开了,这让他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满足......压在心底好几十年,没想到竟然有一天,可以亲眼看到谜底揭晓的一天。
“陈师傅好生歇息吧。”睿安对陈师傅柔声道,便带着蒹葭出去了。
这陈师傅.....就是她要找的人了。他是前朝工匠,在年少修理皇家避暑山庄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个地方似乎有一些密道的痕迹......那可是皇家避暑山庄里的密道啊!
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总之,能大费周章地在这流传好几个朝代的皇家避暑山庄里修建地下密室的人,来历和目的肯定不凡。再想到这避暑山庄是建造于卫朝,那个史上著名的乱世里,许多稀世珍宝都莫名失踪,有人说是某个势力将这些财富都盗走藏了起来.....
说不得,藏在这皇家避暑山庄里的东西,就是民间传说里那传的沸沸扬扬的卫朝宝藏!
而对睿安来说,她是知道一些问题的答案的。
上辈子自己的四皇兄突然实力大增,肯定跟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蒹葭,陈师傅有什么要求,都尽力满足他吧。”睿安叹了口气,想到前世,自己的脑袋就忍不住开始隐隐作痛。
那么多.....那么杂的事情,而比这更复杂的,是人.....
自己重活一世,可不是来投降屈服的,她,是来亲手终结这一切的!
睿安踏着步子,高昂着精致的脸,迎向那夏日的日光。
那炙热迷了眼睛,儿她的心路却很是敞亮。
*
“大哥?大哥?你在想什么呢?”泽哥儿看着心不在焉的大哥,好奇地问道。他们现在正在驿站里的一个凉亭里休憩。
“嗯?大哥确实在想事情。”路承昭回过神,对充满疑惑地看向他的双胞胎道:“明日大哥和萧姐姐要去隔壁州城一趟,我们是去办正事的,你们不能去。”
看着双胞胎期待有暗淡下来的目光,路承昭心里又有些不忍,连忙安慰道:“大哥很快就回来了。再说了,下午我们不是要出去玩吗?今天一天都可以跟大哥在一起。”
“......”谁要和大哥在一起!人家要跟萧姐姐在一起!泽哥儿在心里无声抗议,面上却是不情不愿地应了,“好,那你们要快点回来。”
“大哥要加油哦!”恩姐儿暗暗地给了路承昭一个鼓励的目光,让泽哥儿听得云里雾里的。
“你们在说什么?”
路承昭和恩姐儿异口同声地道:“没什么。”这让泽哥儿更是如同百爪挠心,连声逼问,直到有人来说长公主殿下吩咐说要带他们出去外面的大酒楼吃午饭,泽哥儿的注意力才被吸引走。
“天下第一大酒楼,这酒楼的口气好大啊!”泽哥儿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装饰的金碧辉煌的建筑,还是感觉到了震惊。这酒楼凭什么敢自称天下第一?就算房子大了一些,饭菜可能好吃一些,那也太不谦虚了吧?
谁敢自称天下第一?那不是每天前来踢馆的人不是都爆满了吗?
仿佛知道泽哥儿心里的疑问,蒹葭就笑着解释道,“这天下第一的匾额,可是先皇御笔亲赐的。就算有人不服,那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御赐的匾额!”泽哥儿瞪大了眼睛,双眼灼热地盯着那块匾额,心里想着却是:等我偷了那块牌子就可以卖多少多少钱了。
“好了,我们快进去吧。”睿安失笑,招呼一行人往楼上走去。秦佑和她鸿巍师父都因为太忙了,而没有出来,而是继续处理公事。看起来只有她这个闲散的长公主是最游手好闲的了。
泽哥儿一路好奇地看着一楼大堂精致的布置,还在中间的小池塘假山面前看了好久里面的红鲤鱼,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蒹葭姐姐,那鱼蒸了肯定很好吃.....”
大堂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但是店小二都是统一着装训练有素,所以一楼虽然看起来杂,却丝毫不显得混乱。
等走到二楼,那就不一样了,一个一个的包厢整整齐齐,大小相同,房间里的样式也一模一样,每个包厢门口都有一个穿着清一色衣袍的妙龄女子十分端庄地站在门口,让路过四处乱瞄的泽哥儿惊叹不已。
路承昭对自家蠢弟弟的这种行为丝毫不想理会,毕竟这些,他好几年前也都是见过的。那时救了一个受伤的帮派头子,对方事后感激请他来这里吃饭,订的就是这二楼的包厢。
而对泽哥儿来说,三楼更是无比的新奇和精彩,每个房间都是不一样的风格和装饰,有塞北那边的,也有苗疆......他从没想过,这一层楼层,竟然能包容中洲大陆上这么多地方风格的房间,看的他眼花缭乱。可能是这一层收费比较昂贵,客人比楼下少了很多,平时这一层的侍女们都候在中间的台子上,等候吩咐。
“这里可真神奇啊!”泽哥儿感叹道,恩姐儿也连连头头,大大的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着,“萧姐姐,是谁创立了这个酒楼的?”
“你们说不定听说过她。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座酒楼的前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前朝才女步丹青!”睿安笑着说道,没想到她的回答却让路承昭的瞳孔一缩。
步丹青!
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说了她的故事,等长大了看到了《丹青传》,了解的更多,对她的生平经历,还有对她和前朝名臣顾自寒让人艳羡的感情都赞赏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