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狗拿耗子的,谁给你的脸,叫你给你小叔子送小妾了?亏你生的是个儿子,若生个闺女,往后的清誉都叫你给败坏了!我是不是跟府里头说过?顺昌侯府谁敢纳妾,谁就给我滚蛋?!你偏要和我作对是不是?!”
顺昌侯夫人恼怒得不行,反手就是一耳光抽在龚氏的脸上。龚氏到底年轻面嫩,且她一向和元二公子夫妻感情不错,她生得好,娇俏玲珑,因此备受宠爱,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顿时就哭着叫道,“母亲,饶了我吧!”
“你方才好得意地送小妾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叫我饶了你!?”
“母亲,我,我也都是为了弟妹呀!”龚氏见阿姣远远地和自己的妹妹阿妧站着,顿时气得红了眼。
她是嫉妒阿姣的。
这个弟妹出身豪门林家,是南阳侯的嫡长女,出身就比她显贵了许多,就连家中也奢华富贵金玉满堂。
林家本就豪富,时不时地往顺昌侯府里送些珍珠宝石衣料布匹来给阿姣做脸,无论是什么,哪怕龚氏也出身勋贵,却都觉得满堂的耀眼。
不仅如此,阿姣的几个妹妹多出众,不是主持庆阳伯府,就是在显荣长公主面前风光,更还有个十分喜欢粘着阿姣亲密极了,连顺昌侯夫人都另眼相看的阿妧出入宫廷,听说是叫皇帝当公主一般锦衣玉食地养大的。且若说元二公子对那些美貌的丫鬟是有贼心没贼胆儿,那元三公子元英,就当真是对阿姣一心一意。
打从阿姣进门之后,元英甚至连沐浴更衣都不要丫鬟们服侍了。
就是元二公子还时不时和丫鬟偷偷儿调笑两句呢。
这样的家事与宠爱,龚氏怎么可能会喜欢阿姣?
不过是阿姣这些年一直生不出孩子,才叫龚氏觉得老天还是长了眼睛的。
她将家中的表妹引荐给阿姣,就是想看阿姣的笑话。
她就不信,当元英宠爱了别的女人,阿姣还会如如今这般风光得意的。
可谁知阿姣没有跳出来,反倒是顺昌侯夫人暴怒了。
“我也是一颗心为了弟妹呀!”龚氏哪里敢说是自己的坏心,唯恐叫顺昌侯夫人给打死,抓着顺昌侯夫人的手就哭着叫道,“弟妹与三弟膝下无子,往后三弟必然是要纳妾的,若是遇上个淘气的丫头,再生了儿子,日后岂不是要踩着弟妹过日子?儿媳的表妹出身虽然低微了些,只是却一向听话懂事,就算日后生子也绝不敢和弟妹并肩,只会为弟妹分忧,不比外人强些?”
见顺昌侯夫人双目圆睁,龚氏就哭着说道,“母亲也要想想弟妹的为难。弟妹无子,心里头能好受?若有人为三弟生了一儿半女,弟妹的心里也好过许多啊母亲!”
她就哭着伏在顺昌侯夫人的面前。
顺昌侯夫人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阿姣一眼。
她想了想,顿时就大怒起来。
“胡说!少拿漂亮话儿骗我。什么为难,什么心里难过?难道生不出孩子就该死不成?我老实告诉你,若是我,就算生不出孩子,也绝不许他跟别人生!”
阿妧就见远远的顺昌侯听到这里有乱子往这儿来了,听见顺昌侯夫人这么霸气的话,侯爷脸上的胡子都抖了抖,缩头缩脑地抱头跑了。
侯夫人气势这般汹涌,侯爷也惹不起来的。
“母亲,母亲您在说什么啊?”龚氏也被顺昌侯夫人给吓坏了。
这话简直大逆不道啊。
这就跟眼看着你断子绝孙是一个意思啊。
“滚!你再敢闹出幺蛾子来,我就分……”顺昌侯夫人一顿,不知怎么就吞了嘴里的话喝道,“我就给你送到佛堂去!”
她揣了龚氏一脚,将龚氏给踹翻在了地上,见她连滚带爬地走了,这才恼火地走到了阿姣的面前。
“从前她也跟你提过?”顺昌侯夫人皱眉问道。
“只提过一回,只是没有带着人过来,因此……”
“你不愿府中生事,因此不告诉我恐阖府不宁,这是你的孝心,这我都明白。只是就算如此,你也不该自己忍着她。”
见阿姣垂头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顺昌侯夫人的嘴角动了动,许久便低声说道,“原是我对不住你。我如今心存顾虑,因此不能分家,叫你也受气。只是你要明白,不分家……”她目光复杂地看着一脸茫然的阿姣,低声说道,“也是为阿英好。”她轻叹了一声。
“母亲,我不明白。”阿姣其实是愿意分家的,早年顺昌侯夫人也隐约露出过分家的意思。
只是到了最后却不了了之。
“你往后就明白了。”顺昌侯夫人轻声说道。
只是她的眉宇之间却多了几分阴郁。
然而面对阿姣的时候,她就没有对着龚氏的母老虎的样子了,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回头我饶不了她,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见阿姣对自己感激地微笑,顺昌侯夫人就含笑看住了她,温声说道,“子嗣之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儿女都随缘,你只管放宽心,没准儿什么时候就来了。我听说你母亲急了?叫她不必着急,阿英是我亲手养大的,他绝不敢在外头淘气。”
“我没有怀疑过夫君。”阿姣低声说道。
“这就是你们小两口儿自己的事儿了。若你在府里看见他们不自在,那我在京郊还有个庄子,你们过去住些时候散散心?”顺昌侯夫人问道。
阿姣静静地听着,许久,眼里就闪过一抹泪光。
“母亲,我,我……”
顺昌侯夫人对她这样慈爱庇护,她觉得自己更对不住婆婆了。
“行了行了,你妹子来了,还不把泪珠子给收了?不然反倒像是我欺负了你。”顺昌侯夫人就笑了,伸手给阿姣抹了抹眼泪说道,“也别学那贤良人儿,贤良倒是贤良了,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就跟我似的,当年若是叫你父亲将那美人儿给接府里来,我这日子还能过?宁可打他个狗血淋头,往后和自己生分了,也不能叫个贱人来我面前碍眼,叫我不痛快。”
“是自己痛快还是男人痛快,这还得选自己才不吃亏。”
阿妧就很想问问顺昌侯夫人,还记得不?
她是婆婆来的,该向着儿子说话的呀!
“你二嫂这两年有些小算盘,我都知道。只是我如今忙着,又投鼠忌器,腾不出手来收拾她。不过你也不要忍耐。论起娘家,论起夫君的本事,你比她强了十倍,自然也不必听着她的话过日子。下回她再敢瞒着我来给你脸色看,你只把大耳瓜子往她的脸上抽。”顺昌侯夫人觉得阿姣什么都好,就是太温柔太隐忍,为了侯府的安宁竟然还忍了龚氏。她一懂事儿,顺昌侯夫人就更心疼了几分。
“我大姐姐哪儿肯在府里闹腾呀,都是家和万事兴,大姐姐下不去手。求侯夫人往后多护着大姐姐些。”
阿妧两只眼睛放光地看着顺昌侯夫人。
这才叫理想的婆婆呢。
只可惜侯夫人没多生几个儿子来,不然她也很愿意来给侯夫人当儿媳妇儿呀。
她摇头晃脑甜美讨喜,顺昌侯夫人看着她就忍不住笑了。
这两年阿妧在御前越发风光,荣宠直逼七公主。
七公主有的,阿妧必然也有,皇帝去了哪儿都不会忘了阿妧。
这样的宠爱,阿妧自己不知道,其实她已经成了世家眼中的香饽饽。
只是因她的出身,世家们都有些迟疑,更何况阿妧这几年才刚刚长成,虽然已经是可以定亲的年纪,却还是年幼了些。
她又总是身边不是跟着靖王六皇子七公主,就是跟着诚王长孙卫瑾,因此也没叫人捞着机会来跟她亲近。
见小姑娘娇憨可爱,小爪子里还提着给姐姐的心意,顺昌侯夫人想到阿妧送给自己的一些礼,又觉得心里熨帖,觉得阿妧十分讨喜。
见她对自己越发亲近,顺昌侯夫人就笑了笑。
她虽然生育三子,可是长子无能愚蠢,连个女人都能将他给骗得晕头转向,这样的蠢货怎么能支撑顺昌侯府百年门楣?
次子装模作样,明明心里也活泛得不行,偏要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道貌岸然,遇到了好处就迷了眼什么都顾不得,心胸不怎么开阔。
只有三子元英,为人端肃清正,又联姻林家,得宠于帝王,日后前程可期。
她虽然的确很爱护阿姣这个儿媳妇儿,方才的暴怒也是由心底而起,然而见到阿姣与阿妧都越发对自己亲近孺慕,她的心里也满意了几分。
元英的这门婚事,结得极好。
她虽然功利,可是对这两个孩子却是当真疼爱。
至于子嗣……
顺昌侯夫人想到一本正经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的元英,不由抽了抽嘴角。
儿子不是都说了么。
他叫太医诊断了,说是自个儿身子不好,不利子嗣。
都不利子嗣了……
那还着什么急?
第139章
见阿姣迷茫的样子,顺昌侯夫人就知道,元英在自己面前的胡说八道,阿姣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儿媳妇儿不知道,她也乐得糊涂。
人呐,到了她这个年纪,正应该难得糊涂。
她只是慈爱地宽慰了阿姣,叫她不必放在心上,且对她说了些元英这小子毒得很,一点儿都不喜欢孩子,这才叫阿妧和阿姣姐妹两个去说话儿,自己骂骂咧咧地去收拾龚氏去了。
见顺昌侯夫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那豪迈的身影当真是个女中豪杰,阿妧就默默地崇拜了一下,抬头对低眉垂目的阿姣笑嘻嘻地拱着小爪子说道,“真是患难见真情。若不是……我还不知道侯夫人是这样慈爱的人呢。”
“母亲一向慈爱温柔的。”阿姣就柔声说道。
这年头儿,能说出顺昌侯夫人是个慈爱温柔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两姐妹了。
至少别去看顺昌侯大人那心酸被压迫的一生和龚氏那高高肿起的脸呐。
“既然侯夫人都不着急,那大姐姐也别放在心上了,沉甸甸的心事在心里,那得多难受呀。”阿妧就将手里的燕窝送给阿姣说道,“这是陛下赏的金丝血燕,最滋补的。二姐姐处我都没给,她如今补得也太过了。”
阿馨的日子过得特别好,再没有一处不顺心的,如今生了儿子,庆阳伯府上下拿阿馨当祖宗,天天滋补,前儿阿妧去看望姐姐,一见吓了一跳,盖因她家二姐姐小脸儿都圆了。
只是利落的脾气还没忘,那把庆阳伯府管得风生水起的。
仿佛从嫁人之后,阿馨就再也不提啥贤良淑德温柔乖巧了。
庆阳伯府上下仿佛也很喜欢阿馨的爽快,而不是她的温柔。
这反正都是天作之合就是了。
“你二姐姐前儿来了一趟,的确是圆润了些。只是都说心宽体胖,心里没有忧愁,自然是会胖了的。”
阿姣想到了妹妹,自然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和阿馨一向姐妹情深,同胞所出自然是没有二话的,一想到妹夫孙词一向离不得阿馨的模样儿就忍不住微笑起来,笑着说道,“都说是天作之合,你二姐姐这门婚事极好。”
孙词是个憨厚木讷的脾气,阿馨却本性活泼伶俐,这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她见孙词都移不开放在叽叽呱呱的妻子身上的眼睛。这样的婚事就叫阿姣感慨地说道,“父亲,到底做了一件好事。”
她心里对父亲南阳侯是有怨恨的。
可是只有阿馨的这门婚事,她感激南阳侯。
感谢南阳侯将庆阳伯府的婚事留给了阿馨。
阿馨如今的幸福就证明,当初南阳侯是当真用心为女儿挑选了丈夫的,这就是一番慈父心肠了。
“燕窝怎么拿了这么多?你是不是都拿来给我了?这是陛下赏给你的,你自己用着对身子也好,都给了我反倒是……”
阿姣一边说正一边打开了阿妧手里的小包袱,见里头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盏盏的血燕,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血燕难得,特别是这种进上的金丝血燕,也只得宫里的娘娘们才有了,寻常人家寻来了的也不及这般上好,虽然阿妧一向大方,可是阿姣却摇了摇头。
“你一心为了我,我明白。只是我已经偏了你多少好东西了?再要,我这脸都没地方放了。”
“大姐姐只用着,这玩意儿年年有,我屋里还剩下许多,若吃得好,我,我再跟陛下去拿。”
阿妧就把燕窝往阿姣的手里推了推,低声说道,“大姐姐这两年心力交瘁,我都明白。我只有在这上头关心你了。”她抿了抿嘴角方才轻声说道,“给大姐姐补身子,老太太也能放心大姐姐呢。”
若说太夫人不愁阿姣无子,那是胡说八道,就阿妧就好多次看见太夫人往佛堂去偷偷儿求佛祖赶紧给阿姣一个孩子,哪怕是先开花后结果,先给个闺女也行的那种。
更何况,她虽然给了阿姣燕窝,其实……
也是为了掩饰。
满府里她只送了太夫人和宁国公夫人之外,余下的金丝血燕,大部分都叫她求靖王使人送去了阿萝处。
可若是只给阿萝一个,太过显眼,或许会叫人说道她心里只有亲姐姐,却没有别的姐姐。
因此分润了阿姣一些,不会叫阿萝叫人惦记非议,也不会叫阿妧被人拿住话柄。
她对阿姣是存了一点点小算计的,此刻见阿姣真心为了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再不好意思,想到阿萝能用到这样珍贵的燕窝,她心里就美滋滋的,也就不在意阿姣手里的这一点点燕窝了,仰头就认真地对阿姣娇娇地央求道,“大姐姐就收着吧。这送了人的,哪儿有还拿回来的道理?若大姐姐觉得这是好东西,往后有好东西了也想着我一些就好了。”
她心里藏着心事,就抿了抿嘴角,拉着阿姣偷偷儿说道,“还有一件事儿,若二姐姐知道一定得发火儿,二婶知道也不会高兴。大姐姐一向温柔,因此这事儿我就先跟你说。”
她将阿妤进宫去和七皇子哭诉乐阳郡主的可怜和南阳侯夫人的狠毒的事儿给说了,一板一眼地说道,“仿佛她能进宫还是赵贵妃的手段。赵贵妃本还想把她给养在宫里,陛下给拒了,说她还有嫡母呢。”
“还有这事儿?!”
“大姐姐,我瞧着她是个爱闹事儿的性子,你慢慢儿跟二婶说,叫她别动气。虽然若我告状,老太太还能把她关起来,只是她如今已经是嫁人的年纪,这在寺里头若是闹出什么不好听的,反倒叫老太太恼火。且我瞧着赵贵妃不是个善罢甘休的性子,阿妤就算关起来也消停不了。不如给她寻个妥善些的人家儿,叫她嫁人算了。”阿妧就缩头缩脑贼兮兮地说道,“早年儿长公主府的容小公子不是很喜欢她么?去问问呗,容公子还愿不愿意娶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