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妤一看就是有心机有手段的妖精,她的儿子怎么会是阿妤的对手?
容玉是昭容长公主的幼子,生下容玉之后,昭容长公主就血崩了一回差点儿去了下头和死鬼兄弟姐妹团聚,也从此不能再生育。
因此哪怕前头还有几个儿女,昭容长公主却是将容玉当成眼珠子似的,决不能容忍他有一点的不妥当。
说起天下父母心,连太夫人都唏嘘了几分,露出几分赞同。
只是一想到阿妤竟然能挑唆容玉到这个份儿上,太夫人也惊怒交加。
“去恭侯府上把七丫头叫回来,若她不肯回来,就把她给我捆回来!”如今长公主都上了门,哪怕是丢人现眼也得把阿妤给叫回来。
太夫人心里愁得恨不能掉头发,也不知次子是怎么个睁眼瞎竟然看中了乐阳郡主母女。她心里憋闷得厉害,神色冷峻,继续吩咐道,“再把侯爷给叫回来,当着他的面儿,我得叫他看看他这闺女的真面目!”这一回不处置了阿妤,太夫人决不能上善罢甘休的。
见她干脆,显然也是毫不知情的,昭容长公主脸上的愤怒就削减了几分。
“今日我若是有得罪贵府之处,也请太夫人多多包涵吧,可当真是气坏了我。”虽容玉是幼子不必支立家门,也不必十分能干,可昭容长公主对儿子的期待不低。
这世上有一条最简单的通天捷径叫皇帝,只要长公主将容玉送到皇帝的眼前,做舅舅的难道还会亏待了外甥?且不要说阿妤这一个侯门庶女,就算是南阳侯的嫡女小姐,昭容长公主都没有看得上的。她心里给儿子相看的另有其人,那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谁知道她打算得很美,容玉却给她掉了链子。
就容玉如今非阿妤不娶的模样,长公主哪里敢叫外头知道呢?
谁知道了都不会再有好人家的姑娘嫁给容玉了。
“长公主也是一番慈心。”太夫人就干巴巴地说道。
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昭容长公主也知道自己一开始发作得叫人不悦,叹了一口气,目光却落在太夫人腿边怯生生看过来的胖团子。
见她生得圆滚滚的,却眉目似画精致可爱,长公主眼里不由自主地赞了一声,又见太夫人待她十分温和,想着转圜一二,就笑着问道,“这是贵府的哪位小姐?”
“这是长房的十丫头。”太夫人极客气地说道。
换了与林家不大亲密的人家儿,谁知道长房无女,知道阿妧的底细呢?显然昭容长公主就不知道,她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因听说宁国公一向是无妾的,因此只当阿妧是宁国公夫人所出,就笑着对宁国公夫人笑道,“到底是公府贵女,生得娇憨可人,十分可爱。”
她招手叫阿妧走到自己身边,见她乖巧得不得了,就含笑从衣襟上取了一串儿蜜蜡手串儿系在阿妧的身上笑道,“拿去玩儿吧。”
她对阿妧示好,当真算是恩威并施了,太夫人见阿妧纠结地捏着手串儿回头看自己,心里觉得胖狐狸这回发了财,一边温煦地说道,“既然是长公主所赐,你就收着。”
“多谢长公主。”阿妧就急忙施礼。
“不必客气。”昭容长公主却也不是一个博爱的人,哪怕林三太太在一旁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却没有去理睬阿芝与阿静的意思,显然长公主也是看人下菜碟儿的。
林三太太心里气得够呛,却舍不得不去看南阳侯府家变,因此厚着脸皮坐在一旁不言不语。倒是南阳侯夫人今日叫昭容长公主给质问到了脸上,简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前发黑,身形摇摇欲坠。
若阿妤这引诱容玉的名声传出去,她的女儿也要受影响的。
可恨的是,阿妤生事,竟然是在阿姣即将定亲的风口浪尖儿上。
“喜欢就收着,到底是长公主所赐。”见胖团子登登登跑到自己面前献宝,太夫人瞪了瞪眼睛,叫这团子把手串儿收好不要上贡给自己。
“你好好儿戴着玩儿,老太太与我都不缺这个。”见阿妧将目光投过来,宁国公夫人的嘴角也勾起一个浅浅的笑纹。
“是。”阿妧因得了昭容长公主的好处,因此就格外听话乖巧的样子。
她揣了手串儿在怀里,只觉得这蜜蜡是自己从前从未见过的宝石,就想着把这稀罕又显然很贵重的手串儿留给阿萝。
正垂着一颗小脑袋盘算自己的家底儿,十姑娘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凌乱慌张的脚步声,之后,一脸仓皇的阿妤就被两个有力的婆子给推进来。
她显然在外不知何地与人发生过争执,此刻一张美丽柔弱的脸惨白,衣裳凌乱,惊魂未定的样子。
见了她楚楚动人乱七八糟的样子,昭容长公主的心里越发愤恨了。
太夫人见阿妤一双美目流连,也不大声质问她那些勾引了谁的话,只平淡地问道,“正说到你的亲事……”
“七丫头,若将你嫁去长公主府,你觉得如何?”
第71章
阿妤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哪怕太夫人脸色平淡,可是她却瑟瑟发抖。
再见一旁的昭容长公主,她花容失色,哪里还有想不明白的,顿时就给太夫人跪下了。
“老,老太太明鉴,长公主府门第高贵……”她咬了咬贝齿,到底是一个年少的女孩儿,见长公主气急败坏而来,显然容玉对自己一往情深,自然也叫她心中得意非分。
然而她内心里是有大志愿的,哪里只肯嫁给一个长公主的幼子呢?然而虽不能嫁给容玉,叫这少年为自己牵肠挂肚也是好的,她目中泪光潋滟,仰头含着眼泪轻声说道,“孙女儿不敢有痴心能和公子在一处。只希望彼此做个知己,彼此牵挂就足够了。”
“好个知己!”
明显这是勾搭着她的儿子还不给她儿子一个明白话儿啊,昭容长公主简直是出离地愤怒了。
她真是从未见过阿妤这样厚颜无耻的女子。
知己?
所谓自己,就是相亲相爱不相守,明明眉来眼去地勾搭恶心彼此家中的另一半儿,却偏偏要无耻地说自己是“清白”的人。
真正的清白,就该划清界限。
就比如方才太夫人提起婚事,就该断然拒绝,而不是什么“知己”。
“长公主听到了?这丫头没有想过嫁入长公主府,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哪怕这事儿是自家理亏,然而昭容长公主就这样气势汹汹而来,开口就是斥责,太夫人心底也憋着火气。
此刻见阿妤柔弱地伏在地上哭泣,她心中冷哼一声,等着以后再收拾她,只淡淡地侧身对气得发抖的昭容长公主平静说道,“殿下该回去劝劝贵府的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既然与阿妤无缘,那就丢开手去。贵府贵重,哪里缺一个女子呢?”
她毫不客气地点明了这乃是容玉自己自作多情。
若只是为了阿妤,那太夫人也不说什么了,生死都随阿妤去,将这丫头交给长公主就完了。
可若阿妤有了勾引男子的名声,她下头这么多的孙女儿,也得跟着被嘲笑。
“可是!”昭容长公主就愤怒地看着下头的阿妤。
这少女生得姿容柔弱可怜,美丽而妆容浅淡,此刻清泪点点,越发地清透可人,稚嫩的肩膀颤抖着,确实令人感到几分怜惜之情。
且想到阿妤在外还有几分才气的传言,昭容长公主肺腑之间都透着疼痛,咬了咬牙,慢慢地起身走到了阿妤的面前,叫人将这少女给提起来,这才用力地掐着她的下颚冷冷地说道,“不管你这份儿自知之明是真是假,今日本公主都告诉你,日后不许你再见我家阿玉!若再叫我看见你勾引他,我就不是这样客气了!”
“可我与容公子是朋友呀!”阿妤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朋友?我老实告诉你,他可以有世家贵女做朋友,可是若他心里有你,他怎么光风霁月地跟你做朋友?!你既然不能嫁给他,就不要妨碍他娶另一个女子,也不要另一个女子因你这不要脸的,日后伤心痛苦。”
这种朋友啥的,叫昭容长公主听得恶心死。盖因想当初显荣长公主的驸马就有这么一个南朝的“好朋友”,当南朝破灭,那混账竟然还金屋藏娇,被显荣长公主堵在外头的院子里,口口声声说自己的清白。
当然,显荣长公主也没客气,更不会等着男人回头啥的,一封休书休了这驸马,将他跟“好朋友”一生都圈在那院子里就没叫放出来过。
既然说看见她就觉得欢喜,那还出什么院子呢?一辈子都在一个屋檐下天天欢喜呗?
正是因妹妹显荣长公主的经历,因此昭容长公主最恨这种打着朋友知己旗号,一副你们的思想都很龌蹉,我就是帮帮她没想跟她怎么样的混账。
当阿妤口口声声说着这些的时候,昭容长公主总算是忍不住了,她柳眉倒竖,美艳张扬的脸上露出几分杀意,突然抬手携着方才被太夫人挤兑的怒火劈手就一耳光抽在了阿妤雪白柔弱的脸上。她这一耳光下去,却听阿妤惨叫了一声,无力地软在了两个侍女的手里。
“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往后立阿玉远点。”昭容长公主冷冷地说道。
阿妧在一旁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当昭容长公主一耳光落下来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捧住了自己的小胖脸儿。
她觉得这得可疼了。
不过昭容长公主虽然威风凛凛,言谈举止都很爽快,说给阿妤一耳光都不含糊,还逼着她日后不许再见那位很俊俏的容玉容公子,可是想必长公主不知这世上有那么一种感情叫做“你不叫我干我偏要干”。
如今容玉对阿妤正是赤诚热烈的时候,这时候叫容玉对阿妤断了念头,那不是开玩笑的么?没准儿还会叫容玉越发地惦记阿妤,若阿妤打着长公主不叫她亲近他的旗号,那容玉就得越发依依不舍了。
那时间久了,容小公子还不叫阿妤捏在掌心儿啊?
看来容玉往后不是个良人呀。
胖团子默默地摇头晃脑了一下。
当然,看阿妤被打,被长公主折辱,还是挺好看的。
“长公主的吩咐,你可记下了?”虽然昭容长公主当场打人也没将林家放在眼里,只是太夫人忍耐了一下,还是淡淡地开口问道。
阿妤只知道流泪,脸颊红肿,一贯的清雅秀丽都成了狼狈,虚虚地叫两个侍女给夹着,一滴一滴的眼泪落在地上。
一旁太夫人等人就那样冷酷地看着,此情此景,倒是很像少女被权贵家族棒打鸳鸯,失去真爱的样子。
阿妧咬着手指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虽然心里觉得阿妤活该,可是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世间女子的苦楚。如阿妤这般心怀叵测的,挨了打固然没啥可同情的。可若是那些真正纯良可爱的女孩子,若只是因门第的缘故却被心上人的家族拒之门外,还要被这样折辱,那不是很可怜么?
她可怜那些怀着赤诚的爱,却被人用爱意踩在脚下的女孩子,如今再看阿妤,又觉得阿妤玷污了那些真挚的爱情。
不管别的,容玉对阿妤真的很好很维护,若她没有那么多的坏心眼儿,只想嫁给容玉,其实也会很幸福。
今日取不中容玉,阿妤日后又能嫁给谁才能更高贵呢?
这一场闹剧,打从长公主进门之后,阿妤被打,阿妧就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年纪小,打从清醒过来之后就一直躲在宁国公夫妻的羽翼之下做一颗快乐的团子,无忧无虑,也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大争执。直到如今见了,她就忍不住抖了抖肩膀,抱着宁国公夫人的腿怯生生地看着。那样娇弱如花的少女被当众责罚,难道阿妤很有体面么?这也是翻了船了。只是如今,又该如何收场呢?
这个问题就不必十姑娘纠结了,因门口快步进门了一个俊俏精致的少年。
这少年气喘吁吁,显然是匆匆赶来,此刻头发都有些散乱,两只眼睛里绽放着无比明亮的光,见了阿妤被拖在长公主的面前,昭容长公主脸色冰冷,横眉立目,再看阿妤本柔弱娇滴滴的身子都没有了力气一般,泪流满面,脸颊红肿,哪里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少年只气得双目赤红,冲到了阿妤的面前,奋力将那两个丫鬟给推开,伸出并不强壮的手臂,顿时就见嘤咛了一声的少女给抱在了怀里。
“母亲,你这是在做什么?!我都说了,阿妤是无辜的,是我不想叫她没名没分!”
这俊俏的少年显然就是容玉了。
他抱紧了细细哭泣的美丽少女,心疼得眼眶发红,一双并不强壮的手臂用力地抱住了她。
胖团子惊呆了,嘴里的点心都要掉了。
他是不是傻?
到了此刻,直到亲眼所见,阿妧才突然发现,原来所谓的闹剧里,阿妤固然心机深沉,可是被阿妤勾搭得一句话两句话就奋不顾身,还去冲撞自己母亲的容玉,其实也不是很无辜。
他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
就因为阿妤是虚情假意骗了他,所以他此刻的大声反抗,令母亲伤心,伤人伤己,就都可以被原谅了?
“你怎么来了?”昭容长公主一愣,之后见一向听话的儿子竟然对自己大声嚷嚷,顿时就气得不轻,尖声问道,“这时你和母亲说话的态度?你的心里就只有这么个女人了?!”
她心中最爱容玉,因此见到他竟然为了阿妤忤逆自己,只觉得心痛难忍,扣着心口含泪问道,“难道母亲在你的心里,还不及她一个阿妤?什么无辜?若她没有勾引你,你难道会失心疯,非要娶她?”
她的眼泪落下来,本一向强势坚强的脸顿时就露出几分脆弱。
这个世上能伤害她的不多,容玉就是其中一个。
见她落泪,容玉微微一愣,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到底还是个天真的少年,本凭着自己满腔的爱意在为心上人抗争,此刻见到长公主因此事哭了,一时就茫然起来。
“我不是想叫母亲伤心。”
他不过是想娶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想要和她一辈子快快乐乐地在一起。这个快乐之中,自然也包括他的母亲。他总是想着阿妤温柔善良,日后和他一块儿孝顺母亲,这该多好啊?最重要的母亲与心上人都在他的身边,容玉只觉得快活极了。
见长公主黯然落泪,这俊俏的锦衣少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不舍地将阿妤放在一旁的椅子里,转身就要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见他摇头,阿妤虚弱地抬起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儿。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少女一滴眼泪落下来,落在少年的手背儿上,目光仓皇无助,这一刻,仿佛她能依仗的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