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风却连连摇头,“使诈之人非我父亲,而是另有其人。”
“什么?”曦穆彤暗吸一口冷气,“你把话说清楚!”
羽风继续道:“所有人中,只有我和南风长老将你看破。我惊异于你的勇气,并未打算揭穿,却不料南风长老如此毒辣。他知你不忍眼睁睁看着众生灵被万魂夺骨锁袭击,所以暗中施法改变了锁链方向。他是利用你的善良,诱你在失去护体的情况下出手。最后他毒计得逞,你被击中后失去全身骨骼,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可谁知……谁知后来你竟然从地上又漂浮起来……”
“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当场死去,如果我死了,狂蟒的灭世野心就会得逞!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确曾远远地在狂蟒军阵中见到过你,可当时我全副心思都放在与他对战上,又怎会去在意一个小孩?”曦穆彤若有所悟。
“可是我在意你了!”说到这,他的语气变得急促又坚决,“你从地上起来的那一瞬,我的心就已在极度震惊中碎去,我知道自己彻底错了,不,那已经不能算是错,而是一种罪,是我对你犯下的罪!当时我已心神俱散,满心懊悔,回到妖王府后,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点数,点我一共帮父亲赢得战役一百三十九场,死亡人数过百万。这些人都是因我而死,我浑身上下沾染的,都是他们的鲜血,我的双手无论怎么洗,都再也洗不脱那充满血腥的罪恶!”
曦穆彤听他说得一颗心就要狂跳出胸膛,秀目又似罩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原来这就是他曾说的,心中血的颜色……”她猛然觉得,顶在心口的仇恨,已没有那么坚硬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灭天真相
羽风继续向曦穆彤讲述前尘往事。
“泰山撤兵后,父亲安静了一段日子。可不知是谁又在他面前出点子,说华夏帝昏庸,灭神族的时机已到。父亲醉心于征服世界,果然经不住游说,决定趁神族势弱,一举入侵将其剿灭。那时我灭天咒已成,他便希望我用邪功帮他。我战心已死,坚决不从,他便只好和那南风长老联手出兵。南风善使风雷破,此功本身杀伤力不大,但如结合他由丹炉炼出的巨虫尸气与剧毒的血针花暗器,哪怕功夫再高强的人,不防之下怕也逃不出他的杀手。”
“原来,四灵就是这样死在南风长老手里的!”曦穆彤回想当年,自己在战场上见到那四具血淋淋的尸时的心痛欲绝,眼中又欲滴血。
“有南风相助,父亲竟然真的打败华夏帝,占领了西天混沌谷。我收到消息时赶去相救,却为时已晚,华夏帝身死,神族覆灭。而鸡鸣山与混沌谷相距遥远,无奈之下我只有赶在他们之前先下手,将困在鸡鸣山的神族人封入幻生符,助他们留得性命,以求神族有一天重起。”
“这么说,当年灭世之人根本不是你,你将残余神族封入幻生符,也并非羞辱,而是为救他们?”曦穆彤愕然,忍不住向他靠近了两步,顿时又闻到了他身上淡雅的花香。
羽风叹道:“我是救了他们,可是混沌谷战役后,灭天咒开始反噬我的身体,我一日比一日虚弱,再也无力将他们从幻生符里放出来。再者,他们也不能出来。凭那帮人的本事,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外界支持补入,只怕他们一出来就会被父亲和南风长老屠杀。所以五百年来,躲在那符里,反而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曦穆彤怔怔地听着,冰冻的神情,在化成水。
她似又想到什么,急问:“当年我被囚于支离山,五岳留仙收到消息,在第九十九年不死水即将失效时赶到救我,我一直奇怪这消息他们是怎样得来的!”
“这……”羽风目光一闪,赶紧将头转向一边。
曦穆彤见他如此神色,更加怀疑,执着地追问:“对我行刑前,华夏帝已明说除神族外,谁都不可能知我下落。他一死,这件事更是成了一个尘封的秘密。你既是唯一与神族最后接触的人,难道这也与你有关?”
羽风已慌乱得手足无措,红着脸点了点头,却不敢看她,
“自从泰山下亲眼目睹你舍身取义挽救众生,你已深深扎根于我心。你的一颦一笑,无时无刻不在我脑中回转。可是,五岳之战后你竟然失踪了,我都快急疯了,上天入海找寻你,当时根本料不到你的失踪会和堂堂华夏帝有关。后来我寻到神宫遗址,终于找到蛛丝马迹,推断出你是被囚于支离山。”
“这……原来……原来真是你!”曦穆彤心里顿时五味陈杂,却再也觉不出恨意。
羽风索性将往事和盘托出。
“得知你下落后,我悄悄去支离山探过你数次。我远远地看着你受那非人折磨,已是肝肠寸断。可我救不了你,你伤痕累累,又全身无骨,按我的身体状况,如果冒然把你从山上解下来,最可能生的结果,就是我们一起摔下悬崖绝壁,摔得粉身碎骨。无奈之下,我命一个妖人扮作小童去通知了五岳留仙,又用妖族宝物玄天蟾,引玄天水至衡山中,让衡留仙清秋无忧现,五岳留仙便这样将你救下,我也就放心了。”
“什么?玄天蟾?玄冰洞里仙灵塚前的玄天蟾,竟是来自你妖族?这么说,几百年前你不单单是真正将我从支离山救下的人,连冰骨都是你……”曦穆彤的声音已抖得不能自已,身子一倾就要栽倒,手中捏碎的花瓣,也散落到了地上。
羽风却出一阵凄厉的大笑,“救你?我是害你的罪魁祸,你一切的苦难皆因我而起。我知那恒留仙断箫对你一往情深,作为妖王,妖仙殊途,除了祝福,我再也给不了你什么,如果我还没死,也只能就这样远远看着你……”
“你……”曦穆彤再也无法言语。
梨花坳里那个失忆的小女子,似乎又回到了她身上。她目光软软地看着他,心里竟萌了一种极其怪异的,过去从未体会的依恋之情。
羽风并未注意到她的变化,仰头叹息:“五百年了,我父亲或许依然在做着他那一统六界的美梦,我却再也无心世间纷争,独自远赴漠北,悄悄住进了这绝望之陵。你没有错,坐落于这座山峰之上的,才是我真正的妖王宫殿。而山下的梨花坳,是我为你而建,为我在这个世上伤得最深,也爱得最深的人而建。”(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情难自禁(一)
曦穆彤的心神似已游离,喃喃自语,“不会的,这一切如此不真实,不是梦又是什么?你现在告诉我的,和我从各消息渠道了解的,彻底相反,狞灭天子一代妖王,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有情有义,胸怀赤子之心,却又身体孱弱的读书人?我不相信……”
苦苦挣扎于痛苦与矛盾中,她却忽觉手中一凉,愕然低头,一把锃亮的短剑竟被羽风毅然决然地塞进手里,他脸上的凄楚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杀气。
“曦穆仙,杀了我,为你自己报仇,也为那些被我害死的无辜性命报仇!”
她握着短剑,再也动弹不得。
面前之人,可是当今天,下无数人正在疯狂搜寻的妖王!有多少把刀剑正寒光闪闪地对准他?而对于自己来说,五百年前遭受的苦难,夜夜蚀骨**的悲惨回忆,皆是因他而起。一剑刺下,是否从此她就再也不会被往事摧残,一切痛苦便可就此终结?一剑刺下,是否六界之战的预言就此烟消云散,今后天下太平,再无干戈?
她无法对自己说“是”,她的手抖得实在握不住剑。
恍惚间,她已感觉不到绝望之陵的存在,记忆里只剩了梨花坳里翩然而至的红衣男子,那手捧夜光杯与她惊世一碰的羽风先生,还有与她相拥三日,被烈火燃烧的那个垂死的人。
“我为什么要杀你?”她手一松,短剑落到脚前的花瓣碎片上,然后听见自己怪异的声音在问。
“因为不杀我,你就无法阻止雪狼泣月之夜,仙族云霄大门被打开!有人利用仙族叛徒炼制出大门钥匙,且钥匙已经成型,那人在我入睡时偷偷潜入我梦境,将钥匙藏在了我的脑中,只有我死了,这把钥匙才能被毁掉!”
“什么?不会的……”
曦穆彤头顶一声霹雳,全身麻痹,终于倒了下去,“先生,你所说的那放钥匙入你脑之人,可是……南风长老?”
羽风也是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此事是他所为?”
曦穆彤苦笑,“我乃仙族之,云霄大门之事如此重要,我又怎会不知?你说的那个仙族叛徒是泰留仙童不仙,南风长老利用他,通过龙牙妖镜炼制出钥匙,却原来藏进了你的脑中!”
羽风恍然大悟,“你出现在漠北雪原,竟是通过龙牙镜的苍茫径!”
“苍茫径?”曦穆彤惊异地望向他。
羽风点头道:“不错,龙牙镜也算是妖族除万魂夺骨锁之外的另一绝,镜中有苍茫径,凡是世间存在的凶山恶水,都能通过苍茫径到达。想来是那箭头小路将你送进了漠北狐的老巢,你头部受到撞击,导致失忆。”
“如此说来,先生并非有意将我从龙牙镜诱来此处,那你又是怎样现我的?”
羽风轻声道:“或许,是缘吧……”
可他马上又换了语气,平稳地答道:“茫头鹰正好来探我,提及有一个女子正在荒野上逃命,好奇之下我通过虚像向外看,现那女子竟然是你,便化出冰窟,从狐狸口中将你救下。”
“原来,我是这样进到梨花坳里的,说来说去,还是先生救了我……”她感慨万千,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只苍鹰的身影,耳边也响起了阵阵哨音。
羽风却一脸愧色,恨不得她再举鞭来抽自己,“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我……我没想到此生竟还能有如此幸运,见到我日思夜想的人,我只盼,只盼你能陪我七天,所以就……”
“所以就用灭天咒,保我七天失忆……”曦穆彤小声接道,心里却再无怨恨。
但她转而又想到了南风长老,惊问:“我知道那南风长老来自妖族,可他竟能将云霄大门的钥匙藏进你的脑中,他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狞灭天子颓然长叹:“南风长老曾是我父亲身边的护法,从小看我长大,也算对我疼爱有加,所以我称他作亚父。自我离开妖族,唯一知我这个濒死的妖王下落的就是他。因为我会灭天咒,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唆使我回妖族,重临天朝。这么重要的钥匙,藏在妖王脑中不是最安全的吗?彤儿,我已经是将死之人,就让我此刻死在你手里吧,我也好从这百年苦难里解脱,在心爱之人的怀中死去!五百年的思念,当我看见你出现在漠北雪原,你能体会到我内心的感动吗?”
曦穆彤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心中哪还有何仇恨或对于妖仙有别的芥蒂?只是撕心裂肺地呼唤一声“先生—”,便已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其实从她在迷离中见到那以为是死神降临的红衣男子时,他已经在她心里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情难自禁(二)
羽风抬起双臂,也抱紧了曦穆彤。 他浑身散的炙热,果然是要将她全身的冰骨融化。
他的心剧烈跳动,令他身体似要绽裂。他实在无法相信这五百年后忽然而至的幸福--他伤害过,又深爱着的女子,此时竟真的出现在眼前,竟真的正与他相拥。
而这个拥抱,曦穆彤也似已等待千年。何止冰骨,就算此时她在他的臂弯中彻底融化成一泓清泉又如何?她愿意从此流淌进他心里,再也不离开。
躲在这样的臂弯里,千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一个男人抱着是如此温暖,如此安全,就算此时天崩地裂,世界末日来临,只要有他相伴,她也不会再恐惧。原来在她孤独无助,在她为自己悲惨的命运于心底淌泪时,竟然一直有一个这样的他,在为她守候。
他是妖,可谁说仙不能爱上妖?他是心怀大爱的妖,他是保护天下苍生的妖。他的爱不仅仅给了她,还给了那些需要他去守护的人,这难道不够令她去爱他,景仰他吗?
许久,曦穆彤从他怀中仰起脸,痴痴说道:“先生,你随我走吧,离开梨花坳,和我一起回稽洛山好吗?”
羽风纤指划过她冰冷的面颊,轻笑道:“彤儿,你身为众仙之统领三界,怎的要说这糊涂话?无论如何,我都是妖,妖仙本不同道,你我的关系怎能让外人知晓?”
曦穆彤急道:“难道我要任你孤独一人死在这里?”
他摇头,“当我为你建起这梨花坳,就开始憧憬,你出现的那一刻。这个幻想,持续了几百年。现在你终于来了,我已心满意足。我练灭天咒遭受反噬,妖元大损,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同时还有我的血,如此神秘,似乎有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时刻在我身体里冲突,令我全身灼热难当。作为七尺男儿,我并不愿穿着如火的红衣,可是无论什么色彩的衣衫到我身上,都会被体内火血浸成红色。这袍襟,若不经修剪,还会如人的头般无限生长。这么多年,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一个人在这梨花坳中静静死去,如果死前能见你一面,则于愿足矣。”
“不,我求你不要这样说……”曦穆彤无法再听他说下去。
羽风并没有停,“其实几天前我陷入昏迷时,就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在倒下的一瞬,我使出法力不让面容生改变,希望能骗过你,同时也不用再向你提及那些令我心碎的秘密。可是,最后你还是救了我,我真的不希望你救我!我只想逃避……”他说着,又是满面泪水。
曦穆彤紧紧握住他的手道:“羽风先生,你不要再这样悲观,既然在你期盼百年之后,彤儿来了,你便不再是孤独一人,彤儿愿意从今天起融入你的生命,所以你要珍惜生命,因为那里面有我啊!”
羽风身体颤栗得更加厉害,他轻轻将曦穆彤拥入臂弯,火烫的唇贴上她冰冷的额头,任凭泪水放肆地流淌,却忽听身后一个干巴巴的怪音响起:“狞灭天子,你是在这绝望之陵里见客人吗?”(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仇人再现
听完羽风的故事,曦穆彤对他的爱终于战胜过往仇恨,幸福地投入了他的怀抱。可正当二人相拥而泣,大殿上竟然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