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动脑筋了!
武旦和李成秀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怪不得这傻小子也敢自吹自擂,竟是真的变得聪明了。——话说,减肥还有聪明化脑瓜的神效?
“我看了他们的情况,他们好像并不是一个地方的,关七八是洛阳的,贺宁是长安的,黄卉却是冀州的,还有一个叫董顺的,是汴州的。”李成秀疑惑地问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齐泰说:“他们跟我说了,他们以前在广州做海商。”
海商?难怪不得有钱了。
李成秀眼珠子一转,突然说道:“太子,既然他们有心替朝廷尽一份心力,那么咱们也别辜负了他们一片心意。还请您跟周侍读他们打好招呼,臣妾也会给昌哥说一声的,一定要让这些善心人花钱花个痛快,必须尽兴而归!”
齐泰:“……”
“好!”武旦却是欣然同意,无奸不商,平时他们光宰别人了,今天也让他们挨回宰!
两口子阴险地笑着,笑完武旦对齐泰说了一句:“告诉他们,就是他们的善举本宫都看到了。”
“什么意思?”齐泰眨着圆丢丢的两眼,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你用不着明白。”李成秀说:“你只管将这话告诉他们就是了。”
“哦。”齐泰傻傻地应了。
巳时二房和,春宴正式开始,三鞭静场,园中搭设的各处高台上的杂耍和歌舞伎们都停下了杂耍和歌舞,喝着美酒,吃着瓜果点心的贵人们也都放下了手中的美味佳酿,静静地看着主台上立着的那个礼官。只听得礼官高喝:“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到!”
话音刚落,鼓音齐鸣,那司仪的礼官便朝着西北园门的方向躬身下去,众人见状忙也朝着西北方向跪下。
紧接着,就见得两列武旦从园门后鱼贯而出,后跟着四对手执拂尘的宦官,官宦后紧随八对提着香炉的宫娥,随后是一乘黄金轿辇缓缓行来,轿辇上坐了一对龙袍凤裙的壁人,正是武旦和李成秀。
只待李成秀和武旦一出现,众人便齐声高呼:“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李成秀和武旦的步辇缓缓地驶走人群,在主台上停下,然后武旦在众人的目光中牵着李成秀的手缓缓地登上了主台,在正中的位置落座,至此时鼓乐声止。
“太子殿下千岁,太子妃娘娘千岁!”只等李成秀和武旦一落座,众人忙高声呼道。
“起!”礼官高唱。
众人再拜谢过后才缓缓起身。
然后礼官又喝:“宴起,奏乐。”
悠扬的钟乐从场地的四周再次响起,有两排打扮俏丽的宫女蹁跹入场,随着飘渺的琴音翩翩起舞,舞至最美之处时琴音骤急,鼓声也变得似惊雷一般,筝声似闪电,原在场中翩翩起舞的佳人们被惊得花容失色。鼓声咚咚似击在人们的心上,瑟声低哀如诉如泣,胡琴拖着长长的音调像一根邪恶的绳索捆住了舞者的手脚,使得他们跳不动,舞不开,舞者们的形容变得惨淡,随着似母亲的萧萧呼唤的琴音挣扎着,慢慢地一个一个地摔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第158章:
有女唱道:“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丧乱,饥馑荐臻……”
歌停曲歇,原本还在地上苦苦挣扎的舞者已经没有一个动弹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哀恸地将他们拖着,向后台走去。
这时候就该轮到武旦表示一番了。
武旦端起酒樽,面朝东北的方向,凝重凄哀:“为在大灾中逝去的苦难者,祭!”
“为在大灾中逝去的苦难者祭!”
千樽美酒尽洒黄土。
武旦又高声说道:“上天不仁,今降天灾于朔、云、代、蔚四州,四州百姓罹难,帝心甚忧,甚痛!孤亦甚痛!今芙蓉园大宴四海宾客,敬请诸公于孤一道于四州百姓同舟共济,孤先感诸公慷慨,请!”
众人皆举杯相喝:“原与四州百姓同舟共济!
接下来,就该是竞拍正式开始了!
李成秀缓缓地站了起来:“下面,就是竞拍募款的环节,本宫看诸位的表现了,先祝大家满载而归!”然后将竞拍的规则高声重申了一遍,又方道:“在来之前,皇上召太子与本宫去两仪殿有交待,凡在今天所募集的款项专用于赈济四州的专款,设专署专用。皇上特旨,在今天晚上所捐宝物最多者,所竞买宝物出钱最多者,各取前三名,共任专款监使,监督专款专用,若发现有司官员渎职,挪用之嫌可行参奏之权!”
李成秀的话似一记惊雷击在人们的心上,尤其是那些没有背景的商贾们,他们最是不缺钱,却是缺权,皇帝下的这个特旨便是赋予他们了权利,虽然是微不足道的,连名号都不甚正经的,却是意义重大。
那些没有背景的商贾们几乎都喜极而泣,口呼吾皇圣明!而那些世家门阀们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皇帝下的这个特旨无疑是在他们眼中惨沙子!无奈今日的世家门阀,已然不如隋唐时期那般了,虽然对朝廷依旧有着很强的影响力,但早没了与皇权直接叫板的能力。——这都得多亏了伟大的则天大帝,她老人家为了坐稳武周的江山,优化科举,屠戮门阀世家,不惜将一双白净玉手沾成了鸡血石,早将那些门阀世家们杀得没了血性。
真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看着人们的精彩表情,李成秀和武旦相视一笑,然后非常有默契地将目光投向了商贾的阵容里。今天晚上的一再加码,商贾们想必已经热血沸腾了,只是不知道买东西买得倾家荡产呢?
“开始吧!”李成秀对司仪的礼官说,礼官当即高唱:“竞拍开始!第一件拍品是太子殿下十岁寿诞之时,懿怀太子所赠的一本《礼记正义》,此书乃是孔澹先生的亲书。”
场下又是一片哗然,倒不是因为武旦也捐出了东西来卖,而是所拍的这个东西实在是太珍贵了。且不说是懿怀太子的旧物,只说此书的原主孔澹。
孔澹又名孔颖达,乃孔圣人的第三十一世嫡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孙圣人的嫡支后人,这是他显赫的身世。除却这显赫的家世,之所以说他了不起,乃是他的成就。
孙颖达生在北齐,成名于隋朝,隋末大乱,唐建立孔颖达便入了大唐的朝廷,官拜国子监祭酒,相当于北京大学,或者是清华大学的校长级别。唐初流经凋蔽,孔颖达以“国子监祭酒”的身份,一这治学教太子,一边潜心钻研唐朝的经济,在研究过汉晋南北朝的经济兴衰后,他写出了一本名为《五经正义》的书,为初唐的生产恢复,经济迅速繁荣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那时,儒学经过汉晋南北朝的发展演变,家法各异,流派众多,各派群经异说,诸师异论,纷纷攘攘,至有互为水火不容之势,五经越讲越暗,圣学越讲越不解其意,儒学似垒卵悬壁。就在这个时候,孔颖达站了出来,以他非凡的气度,广博的学识,鲜明的见解,睿智地打派了不同流派的壁垒,高明地统一了圣学汉风,完成了儒学的大一统。——而使他完成这一巨大工程的,就是他写的那些疏和正义。而武旦现在捐出来拍卖的《礼记正义》,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
这样的一本意义不同的好书,又有谁不想要?
别说是那些豪门大户了,就是武旦在决定将它拿出来竞拍的时候都舍不得红了眼圈。至于那些商贾,更是誓在必得,暗暗下定决心要将它抢回家供起来,也好叫家中的那些不肖子们沾沾孔圣人的书运,没准儿就有谁能改变他们的门庭。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可笑之处,人的衣食住行要钱,钱是那样的高贵,然,将钱流通起来的商贾却是那么的卑贱。
“好书,不才在下要了!”有人飞快地举了牌,高声喊:“在下出两千贯。”
这飞快举牌的人,正是齐泰找来的董顺,给的价还是很不错的。
“才两千贯,你也好意思赞它一声好书!”有人鄙夷道,然后给出了他的价:“我出三千贯!”
这个人还是齐泰找来的商贾,名曰贺宁,很显然这两托儿在刻意抬高书价。
这就是找托儿的妙处,因为是慈善拍卖所以是不设底价的,有了这些托儿,就不必害怕整个抄底价出来了。岂止不是抄底价,就算现在的书都多是手抄版,很少用印刷技术的,但是本朝版的手抄一本也就一百文的均价,而现在,虽说是件古物,又是意义非凡,但拍成三千贯的高价,委实是天价书了。
李成秀不由得有些担心,很显然这些家伙是头回干这种活儿,业务有些不熟练啊,拍价要是像他们这样抬,最终铁定是要砸到他们某人手上的。
就在李成秀胡思乱想之际,又有人加价了:“我出三千五百贯!”
“三千五百贯?还有人加价吗?”临时充当拍卖师的礼官声音都在发颤了。——刚才一直没有发声,是因为被起拍价给惊着了。
☆、第159章:
“有!”礼官的棰子刚刚举起,一个胖胖的富贵老头儿举着牌喊道:“我,我出四千贯!”
“四千贯!”礼官咝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抑着狂跳的小心脏喝问:“坐庚午位的老爷出四千贯,还有人加价的吗?”太激动了,嗓音都喊破了声儿。
“当然有!”礼官的话音刚落,就有人站了起来,挥着手中的号牌吼:“我出六千贯!”
礼官一个踉跄,被刺激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李成秀同情地看了一眼那礼官,不过,她的额角也淌下一抹汗来,倒不是因为武旦贡献出来的书卖了个好价钱,而是,在那里争得凶,加价加得疯的竞拍者全都是齐泰找来的那些人……虽说早已经知道他们不是“纯托儿”,可……后面的好东西还有得是,咱们能不能先把外人的钱先挣到口袋里了再内斗啊!一本破书,至于争得头破血流吗?
可是,没有人能听到李成秀的心声,虽然她的脸颊抽抽得就跟中了风似的,但也没有一个人在意,所有人都被场中的竞价给吸引住了。
这一本书一争就是半刻钟,从最初的两千贯争到现在,已经飙至八千贯了。
八千贯啊!搁一般普通百姓的四口之家,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
终于,有的人被这几个脑残给刺激得受不了了。
“都别争了!”有人一拍几案站起来,怒吼道:“这本书某要了!”
这人说话有些怪腔怪调的,李成秀仔细地瞧去不由得一惊,竟是一个大鼻子的“歪果仁”!
那外国人穿着时下男子最流行的圆领小袖的袍服,将浓眉大眼,鼻高嘴正,一张脸长得是斧凿刀削般,叫李成秀的眼光看来,那真是帅得令她流哈喇子了。
然,其他人却是投给这国际友人的目光中尽是鄙视,好似在说:“哪里来的猢狲?怎么混进来的?”
也不知道那外国人是脸皮厚,还是财力雄厚,浑然不在意大家的有色眼光,施施然地言道:“某出一万五千贯竞拍此书!”
噗!
礼官一口老血吐在了台上,他今天真的是大受刺激了。
一万五千贯,买一本只能供着却根本不能随便看的破书……好吧,承认了,正是因为它只能供着,不能随便翻看的破书,所以才会弥足珍贵,所以才会花几辈子也用不完的钱来买它。
李成秀暗暗点头,这个国际友人很好,不仅有悲天悯人的心肠,还有周济天下的用心,亦是一个爱好读书的好孩子!从小毛主席就教导我们,想要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就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位国际友人正是此类人。
摸了摸鼻子,李成秀开始考虑,要不要回头找这位上进、好学,又善良的国际友人谈谈人生,说说理想,没准儿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等着她。
然,像李成秀这么有素质的人可不多,尤其是刚才搞内讧的那几个家伙更是素质低下,拼钱拼不人家竟然跟人家发火,平素满是金银的小眼儿,这会儿全变成了“火眼金晴”,并且还是那种可以直接喷出火来的火眼金晴!
“哪里来的蛮互,也敢觊觎我圣贤之书?”
关七八他们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位国际友人,似要捧人家似的!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这样干了。
“小了,欺我大周无人了吗?”
最先出价的董顺跳起来,一边指着那胡商骂,一边奔到了他的面前,二话不说抬手一拳就挥去,嘣地一声捧在了胡商的脸上!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喊:“长毛的猢狲,能懂得什么圣贤道理?敢觊觎我圣贤书,简直是在玷污它,我等圣人门徒岂能甘休?”
一边骂着,一边挥舞着拳头乒乒乓乓地将胡商一通狠揍。
坐在高台上的李成秀看得真真的,顿时惊变失色,齐泰那家厮都找的是什么玩意儿啊?想要站起来阻止,却是被武旦拉住了。错愕地转头看武旦,武旦那家伙竟还在惨无人道地面露微笑,似乎很高兴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太子殿下,今天的这场宴会可是挂我们东宫的名做的,闹成这样已是不好,若是我们再不表示一下,要叫人们怎么看我们?”李成秀说。
“不过是个胡商被打了,哪里就那么严重了?”武旦漫不经心地说。
“胡商怎么了?”李成秀错愕:“胡商也是人啊!”
这下轮到武旦错愕地看着李成秀了:“是人,可那一样吗?”
“太子殿下,圣人云‘众生平等’!”李成秀小声地说。
“什么圣人!那是佛曰!”武旦没好气地道。
李成秀从善如流,连忙改口:“佛圣人曰,众生平等。”
你不能因为人家是胡人,就剥夺人家剥夺人家公平竞争的权利啊!
但是很显然,武旦不这么想:“……,你的佛圣人还说了:据业五道流转。”
李成秀连忙又道:“孔圣人他也说了,有教无类。”
武旦嗤地一笑,轻飘飘地扔聘句:“你家佛圣人说了,经不可轻传!”
“可人家也是一片善心啊!”李成秀说。
“那也不该觊觎圣贤书。”武旦说,又指了台下道:“圣明天子,治国须顺民意。”
闻言,李成秀朝台下看去……竟是所有人都站在董顺的一边,与他……同仇敌恺?
那董顺疯狂地朝胡商拳打脚踢,打得胡商好不可怜,可那胡商却也怪不仅不求饶,也不认输,嘴里嚷嚷着说什么即是竞拍就该价高者得。被打得鼻青脸肿了还嘴硬,简直是不知死活。为了向胡商证明他是在找死,关七八、贺宁诸人一起围了上来,齐泰找来的商贾全都加入了痛殴胡商的行列,令人发指的是,本是坐壁上观,顺便给“爱国者们”呐喊助威的贵人们竟也有加入“痛殴团”的,其中竟还不乏秀气的玉拳,小巧的金莲!“痛殴团”一边打胡商,一边骂人家是脱了毛的猢狲,使劲地数落着人家的不是,胡商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慢慢地再说不出嘴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