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玖拾陆
时间:2017-12-11 16:15:36

 
    陆毓衍把玩着棋子,视线落在谢筝身上,小姑娘苦思冥想又犹豫不决的模样实在可爱极了。
 
    他有心卖几个破绽与她,偏偏她思虑多,不肯贸然进攻,小心翼翼的,让陆毓衍想起孙氏养的那只猫。
 
    孙氏爱打马吊,给猫儿取名叫“二筒”,只因那猫儿通体雪白,就两只眼睛碧绿碧绿的。
 
    二筒与其他猫儿不同,很是粘人。
 
    前回得了个铜铃给它玩耍,偏它小心极了,抬起肉呼呼的爪子,碰一下,又很快缩回去,反复试探了许久,才把铜铃抱在怀里,逗得孙氏哈哈大笑,搂在怀里亲了几口。
 
    陆毓衍彼时不懂母亲为何那般开怀,今日遇见小猫儿一样的谢筝,总算有些体会了。
 
    眸子沉了沉,笑意越发浓了。
 
    对于漱芳、对于李昀和淑妃娘娘,陆毓衍有不少话想与谢筝说,只是知道她突然得了消息,此刻心情必定起伏,这才忍耐住了。
 
    下棋,是让一个人心境平复最好的方式。
 
    这一盘棋,因着陆毓衍的刻意设局相让,比平时足足多下了两刻钟,谢筝才投子认负。
 
    收拾棋盘时,谢筝还在琢磨对局,她应当是错过了好几次吞噬大片江山的机会,可她还是说不上来,那些到底是不是好机会。
 
    黑白棋子各自归篓,只省下空荡荡的棋盘。
 
    谢筝的手指点在右下星位上,脑海里还在想着棋局,一不留神,指尖就叫陆毓衍握住了。
 
    陆毓衍牵得很松,若是谢筝想抽出去,轻而易举。
 
    谢筝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抽回来。
 
    反正,又不是头一回了。
 
    反正,她也喜欢他。
 
    “在想哪一手?”陆毓衍的一只手勾着谢筝的手指挪开了棋盘,另一只手取出棋子,漫不经心依着刚才的对局落子。
 
    谢筝抬眸看他,思忖了会儿,与他说起对局上不解之处。
 
    陆毓衍眉梢挑着,自是不能告诉谢筝那些他有意相让的地方,那些破绽也好陷阱也罢,本就是机会与危机都有,正着说反着说,都说得通。
 
    谢筝认真听着,时不时问上几句,都没有留心到,那只被握住的手已经与陆毓衍十指相扣。
 
    说一局棋,不比下一局简单。
 
    等仔细说完了,谢筝才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手指稍稍用了些力,谢筝感受到了,抬眸看向陆毓衍。
 
    陆毓衍柔声道:“案卷上大致会写些什么,你心里有数吗?”
 
    谢筝咬着唇:“知道的。”
 
    比起在陆培元书房里时,谢筝已经平复了许多。
 
    这些时日,她不止一次猜测过案卷上的内容,尸体检验,人证物证,详详细细的,都是为了最后那个叫人咬牙切齿的结论。
 
    到底有多少人,在那起案件里说了谎话?又有多少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快速结案?
 
    牵扯在内的,都是父亲的上峰下属,也有谢筝相熟的镇江府衙里的官家女眷,去质疑熟悉之人,去猜测他们的用心,委实不好受。
 
    哪怕是竹雾已经带给了她一些讯息,可一一整理起来,还是叫人心里闷得慌。
 
    “殿下把我放到都察院,定然不会叫我在京里点卯混日子,”陆毓衍的身子往前一倾,压着声儿与谢筝道,“我会与父亲商议放外差,往应天、镇江去。”
 
    也许是陆毓衍靠得有些近,也许是他说的事情,谢筝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巡查镇江,这是谢筝最初从许嬷嬷那儿得到讯息时,最先想到的,也是他最希望的。
 
    案子牵扯后宫,哪怕是顺藤摸瓜,那藤都有被人砍断的时候,可就算要断,谢筝也想让它断在该断的地方。
 
    哪怕是替罪羊,也不是个稀里糊涂的。
 
    陆毓衍若能往镇江去查,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亲昵
 
    谢筝犹自想着,突然听陆毓衍唤她,她才回过神来,以眼神询问他。
 
    陆毓衍凝着谢筝的眼睛,沉沉湛湛:“前回说的,寻个合适的理由让你离开萧府,不如就这个吧。”
 
    衙门里都知道,陆毓衍查案时身边总带这个小丫鬟。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记东西却格外清楚,一些细节处都能映在脑子里。
 
    陆毓衍若是放外差,把得力的小丫鬟带上,倒也说得过去。
 
    反正,谢筝是萧娴身边的丫鬟,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即便有充足的理由,也会叫人诟病。
 
    如今这样,已经是个不错的由头了。
 
    哪怕有人要胡说八道,总归是出了京城,耳不闻心不烦。
 
    谢筝没说话。
 
    她自然是想跟着去的,去旧都见一见章家老夫妇,去给父母磕个头,再回到镇江,镇江官场里的弯弯绕绕,她比陆毓衍熟悉。
 
    可她一个姑娘家,在京中也就罢了,跟着出远门,多少有些不方便。
 
    抿着唇,迟疑和犹豫只在心中一闪而过,余下的就是坚定了。
 
    眼前的这个人,曾经与她说,让她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活下去,那她又何必在意那些。
 
    她是谢慕锦的女儿,策马投壶,而不是被束缚在内院里的世家女。
 
    在闺阁里本本分分绣嫁妆,恪守着沉重的规矩,那不是她,也不是谢慕锦希望她做的。
 
    谢筝徐徐舒了一口气,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好啊。”
 
    扣着手指的手突的又添了些力道,饶是陆毓衍知道谢筝会答应,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一种如释重负又欣喜雀跃之感。
 
    简单的两个字,却好像有烟花炸开,映满天空的五彩让人惊喜不已。
 
    不自禁的,陆毓衍抬起手覆在了谢筝的额头上,手指拨弄着她的额发,指腹触及光滑细腻的额头,叫他不由想起那夜嘴唇轻轻吻上去时的触感。
 
    清晰,又模糊,想要再触碰一次,想要再体会一次,来验证当时的感觉,把那份记忆刻得再深一些。
 
    谢筝微微缩了缩脖子,只觉得陆毓衍的指腹擦的她额头有些痒痒的,还不等她推开,下一刻,突然那双桃花眼近了许多,映在其中的她的身影也越发清楚,在谢筝回过神之间,陆毓衍的额头已经压在了他的手背上。
 
    隔着那只手掌,额头贴着额头。
 
    谢筝的眸子一紧。
 
    这个距离,委实太近了些,鼻尖似乎都要碰到一块了。
 
    她能数的清陆毓衍长长的睫毛,也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近到,让谢筝连呼吸都要忘了。
 
    那双桃花眼似是蕴了一汪水,眼中的笑意就像是阵阵涟漪,随风飘荡开,漆黑的眸底里情深意切,那么清晰且直白。
 
    谢筝以为她会沉在这汪水之中无法思考,可她的脑海里却闪过各种片段,都是她从前看过的才子佳人话本里的段落。
 
    彼时她笑话他们的情难自禁,如今却是笑不出来了。
 
    陆毓衍想,他还是吓着谢筝了吧,别看她平日里胆儿大,在感情上却稚嫩极了,几乎都是他半推半拖着,才让谢筝一点点明白过来。
 
    不愿意吓着她,陆毓衍微微直起身,覆在谢筝额头上的手往上移开,打算轻轻碰一碰就离开,垂眸却对上了她的目光。
 
    凤眼扬着,眼角微微发红,有些彷徨,有些迷茫,却没有露出排斥和抗拒来。
 
    这般模样,实在是招人。
 
    偏偏谢筝浑然不觉,也许是陆毓衍温热的呼吸落在了她的鼻尖唇角,她的红唇微微一动,下意识想抽出被陆毓衍握住的那只手,去摸一摸唇角。
 
    陆毓衍一把抓住了谢筝的手,推开了几子,将人拉过来箍在怀中。
 
    力道有些大,谢筝的下颚撞到了陆毓衍的胸口,硬邦邦的,她不由低声呼痛。
 
    陆毓衍却没松开她,环在腰间的手臂越发收紧,怕谢筝挣扎,他哑声哄她:“让我抱一会儿。”
 
    谢筝刚想推人,闻言到底还是顿住了,怀抱太暖,让她心底也升腾出了一丝不舍。
 
    陆毓衍抱着谢筝,只觉得心跳极快,小姑娘的脑袋埋在他怀里,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可他自己知道,刚才若不是将她压在怀里,他会想要吻住她的唇。
 
    樱唇小巧,两边微微翘着,像是在笑着一般,只稍稍一启,就勾人心魄。
 
    明明五年前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片子,明明这两年间遥遥看过她数次,从不觉得她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她还是一点一点留在了他心上,变得这般好看,让人挪不开眼,只想亲近,再亲近些。
 
    这是他的小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如此一想,胸口便热腾腾的,好似谢筝的呼吸透过了衣衫,全部直直呼在了他的皮肤上。
 
    “丹娘……”陆毓衍柔声唤她,声音低沉温和。
 
    声音沿着耳骨蔓延,激得谢筝头皮都麻了,她不知道该应还是不该应,只好微微偏转过头,试着去看陆毓衍。
 
    可惜,只能看到他的下颚。
 
    陆毓衍的下颚绷得有些紧,谢筝一仰头,鼻尖正好擦到他的喉结,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谢筝眨巴眨巴眼睛,再想要低头,细长手指扣住了她的下巴。
 
    哪怕是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吻上去,陆毓衍还是忍住了,他只在谢筝的眼睛上轻轻啄了啄,叹道:“不听话。”
 
    眼皮子酥麻酥麻的,谢筝哼了声,倒也没跟陆毓衍争辩哪儿不听话。
 
    陆毓衍哑然失笑,低头抵着谢筝,这一次,没有隔着手背。
 
    又恢复到了如此贴近的距离,甚至比之前更近,谢筝这回倒是没再想那些七七八八的话本,而是缓缓垂下了眼帘。
 
    心软极了,像是掺了水的面糊,又加了许多糖,甜腻腻的。
 
    她一点也不排斥这样的滋味。
 
    陆毓衍箍着谢筝的肩膀,头抵着头靠了会儿,良久才慢慢拉开距离。
 
    离开之前,到底是舍不得,贴着谢筝的额头吻了吻。
 
    谢筝低着头,整理被陆毓衍弄乱的额发,唇角没有屏住,浅浅勾起,在陆毓衍没有看到的时候,笑了起来。
 
 六一请假条
 
今天请假,当然不是因为9陆过六一去了,捂脸。
 
    卡文卡哭,让我缓缓,明天三更,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六章 辞行
 
    九月过半,萧柏收拾了行囊,准备返回明州。
 
    傅老太太的身体不能说大好了,但听御医的意思,细细调养,还是不成问题的。
 
    萧娴已经及笄,沈氏没让她跟着父亲远行。
 
    看了眼西洋钟,算着老太太歇午觉起来的时辰,谢筝便与萧娴一道去给傅老太太请安。
 
    “祖母这几日不太高兴,”萧娴低声与谢筝道,“这上了年纪的人,脾气跟小孩儿似的,昨晚上说厨房里的汤熬得不香,吃不下饭了,母亲为难极了。”
 
    谢筝抿唇直笑,哪里是汤不香,是萧柏要走了,老太太舍不得罢了。
 
    萧柏是外官,在京里留了几个月,全是圣上给的体面,那些道理,老太太心里清清楚楚的,可不舍还是不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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