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厢哭得心碎,那厢她的生母二姨娘便忍不住了,也哭哭啼啼的去找华章,要为她的女儿做主。
华章本不欲掺和这些小事,但正在此时那晋国公子因着旁人取笑他娶了个妒妇回家而心中郁结喝了个酩酊大醉,是而失足跌倒青楼门前的河中淹死了。
这下可不得了了,晋国夫人本就视这唯一的儿子如自己性命一般重要,如今她的性命就这般断送在一汪河水之中,那还不天都塌了下来,这日子都没法儿过了。
晋国夫人迁怒于华玉菁而再三得罪整座华府,这便让华章再也不能忍受,而彻底与晋国公府撕破脸皮了。
只是这晋国公府如今只剩下晋国夫人这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妇本不足为惧,但华章需要忌惮的却是与晋国公子素来便臭味相投格外交好的四皇子,李锦玉。
李锦玉的生母为皇帝身边颇为受宠的陈贵妃,外家陈氏一族也甚为浩大,是而他便是个不好惹且没有必要去招惹的人物。
虽说这四皇子比起晋国公子来更是个喜好花天酒地无事生非的草包,但他的势力便已然说明了一切,可不是晋国公子能比得上的。
是而在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发生之时,李锦玉曾叫嚣着要为晋国夫人做主,将害死晋国公子的真凶给找出来,定然不能轻易饶过了她。
可是天地良心,那晋国公子纯属自己作死方才英年早逝,这已然是全长乐城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又哪来的揪出真凶一说呢?
但既晋国夫人死死的咬住了华府四小姐不放,那没什么脑子的四皇子便也不顾这华府是不是好惹的,便也就扑上来便是一顿撕咬。
幸而就在此时,皇帝给这京中最为清闲的四皇子派下了一个任务,便是让他远去千里之外的边境天阴城中办个不大不小差事,如今见那七皇子与四皇子一同回宫,想来这差事便是将七皇子接回宫中吧。
这李锦玉本就有些腻烦了长乐城中的各大青楼妓馆,正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旁的地方看看,便也就欣然而去了。
只是临行前他倒也不忘昔日好友的仇恨,便指桑骂槐的向华章放了狠话,方才领了皇命施施然离京了。
这事儿虽说于华章而言并算不上怎样威胁,但那四皇子好歹也是天潢贵胄的王爷背后的势力又颇为强大,便是放任不理也是不好。
是而他也曾同华夫人商量过,将府中的女儿选出一个送给四皇子为妃,他若是在朝能讨得皇帝的恩旨,这华府的庶女便也就能成为四皇子妃了。
这话一说出口,华夫人便知道这所谓挑选出来的会是谁了。
华府之中不过也就只有三位小姐而已,璐瑶郡主所出的八小姐如今尚不过十三岁,在未央国中女子未曾及笄便不能嫁为人妇,是而八小姐定然是不成了。
而四小姐又因晋国公子一事终日里以泪洗面,且再嫁之妇如何能成为皇子之妻,是而四小姐也给排除了。
第一百五十章 各怀鬼胎
那么这座相府之中的国相千金,便只有六小姐华玉蓉一人合适了。
对于这个结论华夫人是一口咬死了坚决不能同意的,如若真的依照华章的意思,将华玉蓉嫁给李锦玉,那么这个她精心养育了十六年且容貌又是一等一的好的女儿,这份心血将会被彻底的糟蹋了。
且不说华玉蓉会不会同意,而华章又能不能让她成为四皇子的正妃,便是李锦玉那般声名狼藉,便不是华夫人所中意的。
她的女儿,是注定要成为皇后的,即便阴差阳错失了这尊宝座,也坚决不能嫁给一个之于皇帝之位毫无希望的皇子。
在她的眼中,身份与权势要远胜于人品相貌的,如若今日李锦玉是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那个人,恐怕便是华章不提,她都要千方百计的将华玉蓉嫁入四皇子府,即便只是个低人一等的侧妃。
幸而现在她倾慕的对象是三皇子李锦贤,而这李锦贤如今又是皇帝最为看重的皇子,不然就依华夫人这心性,恐怕华玉蓉要早早的看清这位自幼便十分疼爱她的母亲的真面目了。
听她再次说起四小姐华玉菁,便是连做妹妹的华玉蓉语气中都带上了十分的不屑与厌恶,“母亲,四姐她那般不识抬举又不争气,我们华府谁人不知?莫不是因着她得罪了晋国公府,所以才叫咱们华府惹上了什么麻烦?”
华夫人长叹了口气,举目十分怜爱的凝视着眼前这娇艳如花的女儿,颇有些无奈的道:“如若只是晋国公府的麻烦那也就罢了,毕竟他们只余下晋国夫人一个老妇,只空担着一品国公的名头,咱们堂堂相府倒也不必将他们放在眼里。只是这长乐城中与晋国公子最为交好的便是皇上的那位四皇子殿下了,如今他叫嚣着要为好友报仇,倒叫你父亲不得不重视,分出心来去想着要如何应对他。”
与自己的终身大事之上华玉蓉可算没有再犯糊涂了,于是她这次倒是十分警觉的失声道“父亲该不会是想让我嫁给那个**无耻的草包四皇子,来平息他心头失去晋国公子的恼怒吧!”
她睁大了双眼仔细想自华夫人平静如水的眸光瞧出一丝惊诧来,更是希望华夫人能给她截然相反的答案,可惜却让她失望了。
华玉蓉不禁更加失态的叫了起来,又惊又怒,“那晋国公子之事可是华玉菁惹出来的,父亲凭什么要让我这般身份尊贵的嫡女去给华玉菁那个卑微低贱的庶女弥补错失!我是宁死都不肯愿意的!”
六小姐当真是对自己嫡出的身份深信不疑的很,也素来便瞧不上府中其他的庶出的姐妹们。只是她这次可真是急了,方才口不择言的以这般恶毒的话来诋毁长姐,当真是心拙口夯蠢如鹿豚。
华夫人心中想要看的,正是她这样的反应。
许是这些年她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宠的实在是没轻没重的了,如若再不让她知道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为了她的终身幸福究竟花费了多少心力,那她该更加只当是自己应得的,而不知道感恩母亲了。
华夫人虽心中冷笑不止,面上的慈母之情却依旧是浓厚的很,愈加要做出一副心神俱疲的模样来,抬手支撑住了额头,口中亦是倦然道:“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自是深知你的脾性的,最是不肯在人前低头,我也不愿意委屈了你。日前你不总是问我为何要待那无依无靠毫无用处的七小姐那般好么?我今日可以告诉你,我的儿,我待她好都是为了你,只有她才能替你去嫁给四皇子,这样你才会有机会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华玉蓉闻言不由得面上大喜过望,忙抓住了华夫人的手一叠声的追问道:“母亲,此话可当真?就让华玉萧去嫁给四皇子,我便可以嫁给锦贤哥哥了?”
许是喜悦之情冲昏了头脑,她往日里便是再如何爱慕李锦贤都只是隐晦的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已,毕竟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于情一字之上最是羞涩,哪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是而这话一说出口,她自己倒先怔愣住了,继而忙将羞的绯红的双颊往华夫人的怀里藏去,再也不肯抬起头来了。
华夫人亦是笑着轻抚着她的后背,做足了慈母的姿态柔声道:“原来我的蓉儿心中一直都藏着三皇子殿下,那他可真是有福分啊,马上便能娶到像你这般出身高贵又有着倾城之貌的美妻了。”
华玉蓉这下倒是肯抬起头了,只双眸亮晶晶的满面期待的问道:“母亲,你会帮助蓉儿得到锦贤哥哥的喜爱,对不对?”
华夫人点了点头,复又将伏在自己膝头的女儿抱入了怀中,十分肯定的道:“母亲一定会帮你登上贤王妃的宝座的,蓉儿。”
华玉蓉得到了母亲的支持,在她心中本就如同探囊取物且心心念念要得到的东西,就更加的唾手可得了。
她们这母女二人一个笑得十分娇羞心中柔情蜜意百转千回,另一个却是野心勃勃眼底乌云密布,仿佛在谋划着些什么。
眼见着各自都心怀鬼胎面上却依旧是十分亲和的母女俩,看来在这座雕梁画栋万众瞩目的相府之中,没有哪一刻不在上演着大戏。
齐念在十分冷淡的应付着华玉蓉之后,转身便带着两个丫头回去了自己的冰台院。
她今日带的依旧是胭脂与姣梨,她们二人的年岁稍大些,便也不似女妆与远黛二人活泼爱说,稳重些的丫头跟在身边也是为了图个耳根子清静。
只是往日里回去都只安安静静的走着,今日却不知怎地,姣梨那一张嘴便没怎么停歇过。
许是她悄悄回头看见了华玉蓉那满面不善的神色,且她们这些在相府之中做丫头做的久了的定然都自交好的下人们口中得知各位主子的脾性,是而六小姐那般骄横跋扈,七小姐本不该见罪于她,免得会惹上麻烦。
她这本也算是好意,只是说出口却变成了稍有些埋怨的话来,“小姐你也真是的,那六小姐可是夫人放在心尖子上疼宠着的嫡女呢,如今即便是小姐也能得到夫人的照拂,但庶出与嫡出终归是差别太大,小姐今日没能把握住时机与六小姐打好关系,在我这眼中当真是觉得可惜的很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首饰衣裳
她这话本就十分的失了妥当,但一向都很讲究上下有序的胭脂今日却丝毫都没有想要阻拦她的意思,只兀自低垂了双眼没有开口。
这时正好已然走到了冰台院的门口,齐念只停下脚步来转身看了她们一眼,方才十分淡然的道:“嫡出又如何,庶出又如何?大家都是父亲的女儿同为相府的小姐,我并不见得便比她就要低人一等。”
她虽于情绪上并无多大的波动,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平静。
但是这俩丫头都不是十分蠢笨的人,便也就不再多言,只对视了一眼便忙上前去给她开门了。
回屋正好赶得上午膳,用过之后照旧歇了午觉,直到下午时分方才悠然醒转。
醒来之后便格外的神清气爽,依照着从前在齐府的规矩,一到夏日时便将凉椅挪到窗下去坐着,是而齐念刚刚起身去了外室,便只见桌案上整整齐齐的摆放了好几套衣料做工及染色都挑不出丝毫毛病的上乘十分华丽的衣裙,女妆与远黛二人正守在旁边小声的赞叹着,一回头便只见齐念朝她们走了过来。
丫头们忙迎了上去,十分欢喜雀跃的道:“小姐,你快来看,这些华裳和首饰都是午后夫人着人送来给小姐的。说是明日进宫赴宴,小姐可得打扮的出挑些方才好呢。”
齐念点了点头,心中虽不将这些东西放在眼中,却还是不经意间问了一句,“既是午后便送来了,怎么都没人跟我说一声呢?”
远黛忙抢着回道:“小姐用过午膳之后不是便歇下了么,你歇下才不久,夫人的这些东西便送到了。我们也想去向小姐禀报,只是阿瑶姐姐守在小姐的门口,说什么都不许咱们惊扰了小姐,这才只好作罢。”
这话音刚落,那边便只见阿瑶沉着一张脸进门来了。
远黛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忙躲到女妆的身后去了。
齐念倒只未置可否的笑了笑,走上前去便信手翻了翻那些缝制精细料子华美的衣裳,只见但凡女子上身的全都应有尽有,颜色区分有四种之多可以选择。
又见旁边还搁置着一个古朴精致的小木匣子,齐念的目光便在那匣子上边停留了片刻。
女妆瞧着她的神色是想打开看看,便忙上前去替她打开了匣子盖,边轻声道:“小姐,这是夫人特意吩咐着叫人好好儿的送来的,说是让小姐您在明日能都用上,叫人眼前一亮艳惊四座呢。”
这原是一个首饰匣子,因着样式是早几年前的了,虽瞧上去甚为精致,却是有些显旧了。看来华夫人为了笼络住七小姐,还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将积年的好东西都翻出来了呢。
匣子里盛放着数十种精美昂贵的首饰,钗环珠玉应有尽有,显然都是紧着好的送来了,这几套头面再配上那几套衣裳,当真是价值不菲,怕是这世上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
此时若是齐姝站在这里,恐怕得要欢喜的跟什么似的。毕竟齐府只是富而不贵而已,许多东西都不得僭越了去,便是银钱再多,也不能用官宦人家才能用的东西。
但是这些身外之物之于齐念而言,有与没有都没甚差别,再如何华丽贵重的首饰衣裳,一时之间能上身,也不过就那一套而已。
且前世她在四皇子府中尚与四皇子琴瑟和鸣恩爱相许之时,那时所见过的好东西更是多不胜数,且规格要更在臣子之上。
较之现在这些能晃了众人眼的首饰来看,当真是不算什么了。
思及此她不由得嘴角闪过一丝苦笑,她这个人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原来过得最好的那段日子,还是在那座她此时深恨不已且再不愿踏足而去的四皇子府了。
而她如今之所以能不被钱财巧物迷惑心智,也不过是因着饶是现在将这些金闪闪的首饰华贵美丽的衣裳全都捧到她面前来,都远不及她前世曾拥有过的。
曾经那么得意,却又那么痛苦。
她最近时常走神脑海中浮现些已然过去很久的事情,尤其是回到了这座承载着她前世最为可怖的噩梦的长乐城之后,仿佛有人用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往日里她刻意想要忘掉的东西,全都不由分说争先恐后的扑面而来。
不仅是窒息,还会心悸不止。
也正因着那些噩梦不止的时日虽不过一载,却只觉得十分的漫长。便在那时,她就练成了如今这副遇事波澜不惊的性子,便是天塌下来了,她依然能面不改色身不颤抖,只视若罔闻。
其实并不是不害怕,只是麻木了自心,便也就感觉不到害怕了。
于那些衣物她好歹还随手翻看了看,而对于这些首饰,她便更加的没放在心上了。
胭脂与姣梨此时正好奉了茶水过来,见齐念的眉目淡然的模样倒是微有些讶然,继而只笑道:“夫人可真是厚待小姐,这么好的东西连六小姐都不曾赏过,如今倒是全都送给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