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便又得了皇帝的一番大力嘉奖与封赏,如今已然被封为一等亲王,封号即为“贤”字,人人皆称之为贤王,他那声名当真是很好的应了这个头衔,也正是皇帝的格外恩赏。
综上所述便能很准确的瞧出那三皇子的野心与性格,想来定然不是盏省油的灯,且还是一盏会沽名钓誉野心勃勃的灯。
是而这样的男子是不会安于现状,更加不会瞧上华玉蓉那般于他毫无用处的女子。
毕竟华夫人虽是华章的正室,华玉蓉养在她的膝下便与嫡女也无甚差别,只不过这终究只是养女而已,与正室嫡女严说起来,尚还差得远了去。
且华夫人虽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女,曾经身份确实贵重的很,但那也只是曾经而不是现在。如今荣国公府已然现有颓势,荣国公在皇帝面前也讨不到分毫的好处。
荣国公府现下还能在长乐城的一等世家之中有一席之地,只不过是倚仗着曾经在先帝面前的那点儿脸面,与当今皇后的那点姻亲关系罢了。
荣国公府如今是江河日下不景气了,便带累的华夫人也自降了身份,膝下又无己出的子女,是而只能堪堪在这座相府之中站住脚跟罢了。
无论是三公子华琛还是六小姐华玉蓉,他们便是再如何像这华府之中的嫡出子女,终究也不过只是一层镶了金边的光环而已,一碰便能碎一地。
而相府中的嫡出小姐,有且仅有一位,那便是璐瑶郡主所出的八小姐,唯独华玉萱一人而已。
只是华玉蓉坚信自己嫡女的高贵身份,此时便是旁人来与她说实话实说,说她的生母只是华夫人身边的一个陪嫁侍女而已,恐怕她也只会大发脾气将那人给发落了,如何都不肯相信真话。
这般的自欺欺人,想来也与她坚信三皇子李锦贤与自己是相互倾慕情投意合的一厢情愿,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
依着前世曾在四皇子府中住过的那两年所了解的局势来看,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是大皇子李锦晟与三皇子李锦贤,而那七皇子也并不是现在回了长乐城的,而是在她十八岁那年刚刚脱离了贱籍跟随着四皇子来到这千里迢迢之外的长乐城中之时,几乎是与她前后脚一同回来的。
也不知是重活一世身边的这些事情都会有所改动,七皇子虽说也回了长乐城,却是足足提前了三年的时光。
就好像前世父亲与秦姑先后去世,今生她便是再如何努力想要去改变,都终将是无能为力无法挽回而已。
根据她前世的记忆,太子李锦渊确实不受皇帝的重视,终日里只不过是浑浑噩噩的度日,于朝堂于政绩之上都毫无特色,只勉强称为不出彩不犯错,资质平庸而已。
而那两位如今是深受宠爱隆恩浩荡的皇子,在四年之后却是只落得了一个远放出京都千里之外的苦寒边境此生再无回京可能的下场,而另一个,却是在新皇登基为帝的那夜,被赐了毒酒一杯,了结了此生的性命。
在这场漫长的夺嫡争斗之中,丢掉性命的那位,便是当下最为显赫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三皇子,贤亲王李锦贤。
而荣登大宝黄袍加身的那位,则是如今无人将他看在眼中,便是连皇帝都忽视了他去,便是坐着太子之位都时时岌岌可危的皇二子,李锦渊。
当初这些事情都不过是自四皇子李锦玉的口中以及下人们闲谈之时零零碎碎的知道了一些,当初的她倒真是丝毫都不感兴趣没放在心上,那时她心心念念着的,不过是那位万花丛中过的四皇子,今夜会不会来瞧瞧她,留宿在她的小院中。
那种望眼欲穿自天黑等到天亮的日子,如今想起来都不禁让人不寒而栗,再难回头。
只是现在瞧这皇权争夺的形势之中,再联想起前世这些皇子们的下场,当真是让人有种万事皆可颠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感觉。
便也因着这种略显沧桑的感觉,齐念此时倒似是一个局外人一般,双眸格外的清亮澄澈,将这一切也都看的开些。
皇帝如今的这些皇子之中,到最后能完好无缺且全身而退的,也只有刚回宫中的七皇子与年岁甚幼的九皇子而已。
大皇子遭到贬黜,终身都无诏不可回京,将他远远的打发了去。而与他同为党羽的六皇子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说是一心想要尽孝为先帝守陵,实则还不是将之监禁了起来,过得连庶人都不如。
而三皇子在新帝登基之夜被赐了杯毒酒,也不知是他心知落败心灰意冷的自行喝下去的,还是被人逼迫给强行灌下去的。
同他甚为亲密的八皇子则被新帝以大不敬之罪责贬为庶人,就连皇子府都被收回派了侍卫守着,阖府中人均被赶了出去,流落街头无处可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显山露水
后来的月余时光,八皇子便在民间大肆宣扬皇帝刻薄寡恩无情无义不忠不孝,将整座臣民均煽动的人心惶惶日夜不安,毕竟曾经的天潢贵胄沦落为如今下场就隔了一条街日夜痛骂,这等场景只消是看过一眼,便很难忘怀了。
只是八皇子并没能叫嚣多久,不过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那沙哑的喉头便忽得戛然而止,再也不能苟延残喘着发出任何声音了。
第二天的清晨,早起的小商贩们便万分惊恐的发现,这位闹得整座长乐城都不得安宁曾贵为八皇子殿下如今只是庶人落拓男子,已然脑袋落地,横尸街头了。
那一地的血迹斑斑,在官府遣来的衙差草草将一卷破草席卷起尸身拖走之后,尚在原地斑驳停留了许久,方被一场冬日里凄寒的冻雨给洗刷干净了。
这便是夺嫡失败的下场,终究都是要以丢掉所有的荣华富贵身家性命,方才算个了结。
似大皇子李锦晟与素来便和他亲近的六皇子比起他们来,倒要幸运的多了。毕竟只是将他们夺去实权远远的赶出了长乐城外,一应礼遇皆还是王爷阶品之尊贵,且不至于横死街头,身败名裂。
回想起前世的这些于朝于国都可称之为天大的事,齐念却有些恍如隔世,大梦初醒。
耳边传来的声音依旧是华夫人与华玉蓉你一言、我一语的的带着满满的野心与盘算的关于明日皇宫饮宴的安排与布置,听着这话音的意思,仿佛是想让华玉蓉成功的获得皇帝与三皇子的青睐,当场便下了旨意指婚了才最好。
而身为相府的七小姐华玉萧,便只能作为绿叶,好好的陪衬着给长姐出谋划策即可。
听了这些话齐念便只想发笑,却被她不动声色的给忍住了。
如今且看这三皇子顶着个贤王的尊衔位高权重显贵之至,谁又能勘破他的结局,竟只是在一间逼兀阴暗的小屋里,以一杯见血封喉的毒酒了却了他这短短的一生。
且看他们所谋之事都如此凶险,如今既然落败毫无翻身的机会,那遭受牵连的,定然不只是自己府中的王妃。
倘若李锦贤但真瞧上了国相府的权势而迎娶了华玉蓉为王妃,届时待太子君临天下之时,恐怕便是如今这座权势滔天无人能及的国相府,都要轰然倒塌,荡然无存了。
当然了,齐念此时是不会将这种话说出口的,一来没人会相信她这些话中的一个字,反而她要因这种言论而成为众矢之的,而沦为弃子被毫不留情的丢掉。
二来即便是提前预知一切又能如何,暂且不论如今这时局的走向会不会似之前一般,随着她的重生而打乱了些,但也凭着之前在齐府中所发生的那些事便足够能让她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她卯足了力气费尽了心机想去改变,便能得到改变的。
三来她齐念于这座雕栏玉砌的国相府并没有半分感情,倒或不倒,与她何干?
她想要做的,只是坚定自己的目标,另外保证自己的安全而已。
华夫人打着商量的名头找来了齐念一坐又是一上午悠悠然过去了,临近午膳时方才罢休,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眉目十分和善的道:“好了,咱们既然已经商定了,便就这样去做吧。萧儿她从未进过宫面圣去参加这种宴会,定然会有些不习惯。是而蓉儿你要好好的带着你妹妹,别叫她出了什么差错,叫人笑话了去。”
华玉蓉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听了这话便不由得更加傲气了,抬了抬下巴以鼻孔看人,方才慢条斯理的道:“母亲就请放心吧,我定会加倍的关照七妹,时时刻刻都提点着她礼仪举止,定然不叫旁人轻视了咱们堂堂华府的小姐居然进退不能得宜,岂不是给父亲母亲都惹了非议。”
也不知是不是她与齐念天生便不大对盘,是而每每提起齐念时,她总要话里带刺的戳齐念几句,愈是得不到回应她便愈加不肯善罢甘休,饶是华夫人向她使眼色都使的眼角抽了筋,也不能让她收敛几句。
齐念只照旧将头低的愈加深了去,作出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来。
华夫人颇为责怪的看了华玉蓉一眼,却被她以娇憨傲气的嬉笑着央求的眸光给瞧得当真是无可奈何,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又闲话了几句,华夫人便称乏了,就让身边的嬷嬷好生的送了这两位小姐出去,回到各自的院子里。
这次华玉蓉倒真是一反常态的热情与熟络,虽然很是生硬与敷衍,但较之前好几次都冷哼着拂袖而去连正眼都不肯瞧齐念一眼,要好上许多了。
只是任由她有多热切殷勤,齐念却只依旧淡淡然相待,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便告了罪回去了。
这可当真叫华玉蓉面上挂不住,气得牙痒痒。
瞪着一双怒眼瞧着齐念主仆三人潇洒离去的背影,华玉蓉狠狠的跺了跺脚,倒并未回去自己的院子,反而转身又入了天香院。
此时正值华夫人的屋子里摆饭的时候了,伺候膳食的丫头们鱼贯而入的往里传着道道菜肴,一时之间倒是将这位六小姐给疏忽了。
华夫人自案边站起正欲移步膳厅,抬眸却只见华玉蓉面色不善的疾步而来。
只消瞧这一眼,她的心中便已然对这个自幼便养在身边的女儿此时心里思量着些什么,全部了然了。
六小姐虽然愚蠢任性,但却是实打实的惊人美貌。这美丽的容貌可以让她得到夫君的宠爱,同时那蠢笨肆意的性子,却不能让她在夫家站稳脚跟。
如此便是她往后再如何飞黄腾达一跃成为人上人,都依旧少不了多往娘家跑来寻求倚靠,以此来帮助自己将夫家牢牢的掌控在手心里。
华夫人很有自信,依她这么多年来在华玉蓉身上所下的功夫与耐性,势必会让华玉蓉只能对自己最为信任,便也只会事事都求她来拿主意。
是而她这愚不可及的女儿往后便是成为王妃之尊,或是贵为皇后又如何,还不是要受她的掌控成为她的傀儡,别无他法。
且只要她能够顺利的成为皇子正妃,只要华氏一族不倒,华章这个国相之位不倒,她便是再如何德行有亏夫妻不睦,皇帝也不会允许皇子轻易休妻,将华家的女儿遣返回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高瞻远瞩
于此事上,华夫人当真是深觉自己手段高明,且高瞻远瞩。
华玉蓉奔至她的面前来,满面的忿忿难平。口中诸多抱怨的话都还未说出口,却只被华夫人给抢先道:“我知道你有许多的话想要跟我说,只是现下已然是该用午膳的时候了,既然你不愿回自己的院子,便在我这里陪我一起用午膳吧。”
华玉蓉那满腔子的话在喉头翻滚了几遭,才终将咽了回去,只勉强点了点头。
母女二人便携手往膳厅去了,华夫人又吩咐了多添一副碗筷,并让嬷嬷亲自去小厨房盯着赶紧炒几个六小姐爱吃的菜来。
华玉蓉见母亲这般看重自己,又这般将她的喜好记在心上,心中不免和缓了些,刚刚受的气倒也似消了好些。
华府的规矩,除了宴会之时众人可以谈笑议论之外,其他饭时皆只能静默用膳,不可多言多语。
也多亏了自幼便让华玉蓉养成了这个习惯,不然华夫人这顿饭可就吃的不安宁了。
饭毕饮茶的空当,这才让华玉蓉有了说话的机会,便连忙向华夫人大倒苦水,言语颇有些不善的道:“母亲,明日我当真要看顾着那个土包子么?自从锦贤哥哥被皇上委以重任之后我都好久不曾好好同他说话了,若是带着她,我还怎么能有机会与锦贤哥哥独自相处啊。我不要与她在一起,我要同锦贤哥哥在一起。母亲,你就答应了我吧,母亲……”
说着她倒似往常一样挨过来抱着华夫人的手臂左右摇晃了起来,厮磨着撒娇扮痴的想要反悔之前说好的事儿。
只是从前只要她一这般撒娇,华夫人便会被她缠的无法,无论如何都会答应她的任何要求,最后只会被数落一顿罢了。
而今时却不同于往日,任凭她如何厮磨拉扯,华夫人都视若无睹的安静的喝着自己的茶,只当是眼前没有她这个女儿。
半晌,华玉蓉也察觉了这不对劲的气氛,便也就讪讪的消停了下来,复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同华夫人对面而坐,只是依旧满面不甘心。
华夫人见她这般后知后觉心中已然十分不快,此时又见她还是不依不饶的模样,心中这气便郁结的更加足了些。
又喝了口茶顺了顺气,华夫人这才开口道:“你可知道,你父亲日前曾同我说过什么?”
华玉蓉满面的疑惑不解,只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之前因着四小姐的缘故,我们华府算是彻底的得罪了晋国公府了。说起来也是四小姐太不争气了,我与你父亲的意思本是指望她能够将人丁单薄孤儿寡母晋国公府便是不能收入囊中也要长久的结成秦晋之好,谁知她竟那般不守妇道耐不住寂寞,饶是那晋国公子爱上花街柳巷又如何,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倒真是亏得我当初也算是费了些心思将她的身份抬了抬,抬作晋国公子的正妻,如今看来,全然是浪费了。”
因着那晋国公子本就声名狼藉素来便是色中恶鬼,饶是四小姐华玉菁再如何美貌,都不能满足他。是而四小姐整日里哭哭啼啼的没能给他好脸色看,却惹得他时常就一通暴打,可怜那娇滴滴的美人儿如何能过得下去这样的日子,是而原是在晋国公府中哭哭啼啼便回去华府中哭哭啼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