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一些想法。咱们住在一起了,总是要有个章程,省得出麻烦。”
“啰嗦,快读。”
嫌弃的语调成功惹起魏安然的怒火。他本能地沉喝一声:“云相思!”
慵懒坐着的云相思不甘示弱地一瞪眼,湿透的腋下叫她十分不舒服。
“吼什么吼!有理不在声高!不会好好说话啊?”
魏安然咬牙,强行将火气压下,将那张纸往她面前一摔,起身大步离开。
门被砰地一声甩,云相思做个鬼脸,跳起来心急火燎地冲去卫生间洗澡,半路忍不住将外头的蓝布褂子给脱了。
打开水龙头,她迫不及待地洗了起来,凉爽的滋味冲散她全部不耐,叫她舒爽地叹口气,嘴角忍不住又弯起来。
次这样任性发脾气是什么时候?
第几次被救回后听见爸妈老调重弹的相互指责?
那还真的是辈子的事了。记忆模糊而遥远,显得那么不真实。
毕竟之后她便麻木了那么久,没什么能激起她特别的情绪,生气没有,开心也没有……
猛地抬头,闭眼承受着花洒里凉水的冲击,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仿佛随着水流落下,流进下水口,归于黑暗之所。
云相思嘴角勾起,轻轻揉洗着健康充满弹性的肌肤,心充满感动!
活着真好!
能切实感受到喜怒哀乐,激情地活着真好!
魏安然负气摔门而出,对刚好从对门出来的苏红诧异的眼神,脸有些挂不住,点下头,回身又进了屋。
深刻反省一番自己的失控,不住在心里提醒自己,那是他妻子,不是手底下的兵蛋子,要讲究方式方法……
云相思洗了个战斗澡,围大毛巾,神清气爽地出了卫生间。
对椅子正襟危坐的男人那双冒火的眼,她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讪讪地打个招呼:“你回来啦。”
“穿好衣服!”魏安然视线忍不住又往下移,鼻头有些发痒,赶紧强行将目光移开。
云相思被他羞恼的样子也给闹出一个大红脸,轻呼一声,捂着身的大毛巾跑回卧室,赶紧找了件衬衣穿,当然还是魏安然的。
云相思诧异地发现,衣柜里的男装裤子皮带袜子什么的全都不见了,唯独剩下几件新旧程度不一的衬衣,整齐地挂着。衬衣之间的距离又像是计量过似的,平均地割据衣柜里一半的空间。
云相思眼睛弯起,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低笑。
这个男人,还真的是体贴又可爱啊。
因为这个暖心的小发现,云相思放开羞窘的心思,把微湿的大毛巾往腰一系,拉下长长的衬衣下摆便出去了。
听见脚步声,魏安然紧张地坐好,小心地拿眼角余光打量一眼,见她穿好衣服过来,这才大松口气。
这衬衣,她穿着还挺好看的。是领口有点低。不过还是刚才只围着一条大毛巾出来要安全多了。
脑子里竭力压制的画面蹿出来,魏安然一下子呛住了。
“咳,扣子扣好。”
云相思撇嘴,不情愿地扣着有些紧的领口。
哼,瞧他那面红耳赤的心虚德行,一定没想什么好事!
“坐。”
魏安然喝了口水,顺下那口气,迅速恢复镇定,至少表面来看是如此。
云相思皱皱鼻子,没有异意地坐下,看着桌他手边放着的厚厚小小的书,眼睛里闪过笑意。
魏安然真打算教她识字了?可是拿新华字典做教材,还真挺,别致的。
魏安然见她好地打量过来,右手爱惜地轻抚一下字典旧报纸包着的书皮,郑重介绍。
“这是一本新华字典。”
云相思配合地点头。
魏安然莫名觉得她明白自己的话,心里生出一股寻觅到知音的美好感受。
“它能教你识字。”
云相思又点头,心里头却笑翻了。
只凭着一本字典能学会浩瀚的汉字?那得是多妖孽的天才,才能猜出每个字的读音啊!
魏安然见她乖巧,心情大好,话也多了起来。
“如今是新国了。新时代的女性要有新思想,妇女能顶半边天!不要妄自菲薄,知识,哦,学问,这样说你能听明白吧?有学问的人,会受人尊敬,也能更好地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云相思同志,你身为军嫂,要有更高的觉悟,更高的学习主动性。”
他将那本字典珍重地递给她,像是在进行什么庄严的传承仪式。
“你想学习进,不想做睁眼瞎,这很好。这本新华字典送给你,希望你能充分利用好它,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
云相思受他郑重的态度感染,赶忙立正站好,手下意识地在腿边毛巾擦一下,这才双手接过那本新华字典。
魏安然不舍得放手,云相思趁他还没反悔,加大力气把那本字典夺过来,开口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爱护好它,利用好它,将面的字都认全!”
这倒不是一句空话。
只有她知道,辈子她住院那漫长的五年,将近两千多个日夜,为了打发无聊又绝望的日子,她到底看了多少东西。
新华字典,她也曾经翻过两个月。
这小小厚实的书籍对她而言,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9.第9章 小吵
9.第9章 小吵
送了字典,魏安然完成任务一般大松口气,将桌子那张薄薄的新版《合居守则条例》往她面前推推,目不斜视地出门去部队。
至于余光又扫描到了些什么,侦察兵出身的魏连长可不会告诉别人。
云相思好笑地拎起那张纸,下再浏览一遍,下意识地分析起他行云流水一般的字体。
书面干净整洁,说明他较注重形象,不会是个邋遢的人,这点从家里的整洁程度便可窥见一斑。
字体不大不小,笔画有力流畅,字体结构紧密均衡,说明他是个认真谨慎,思虑周全,又擅长跟人相处的人。
云相思无聊地笑笑,将那张她看起来十分无趣的纸张随意折成飞机,咻地一下扔出去。
纸飞机飞得挺远,她一下子来了兴致,跑过去将它捡起来,用尽全力又扔飞出去,嘴里情不自禁地发出清脆的笑声。
嫌腰间缠着的浴巾碍事,她一把将它扯下,同时将脖子那勒得不舒服的扣子解开,痛痛快快地玩起来。
魏安然缓缓将刚开了条缝的门关,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脑子里充斥着清脆悦耳的笑声,还有那两条蹲蹲起起的大白腿……
看她玩得这么疯,病应该全好了吧?这么大人了,难受会知道自己吃药吧?
可是她还不识字,不知道药的用量。
不过他已经留下字典给她了。她那么聪明,肯定会用吧?
魏安然神思稍微有些恍惚,没记起要批评云相思不尊重条例的错误。
云相思疯玩了一气,体力不济,打着呵欠,拖着脚步回到卧室,扑倒在床,幸福地睡了过去。
睡得香甜时,隐约有吵人的敲门声响起。
云相思梦里头还以为躺在嘈杂的医院里,有事会有医生护士处理,跟她这个混日子等死的人没关系,压根没醒。
后来十分安静,云相思越睡越沉,最后是被一阵饭菜香给馋醒的。
她闭眼皱眉挣扎半天,赖着不肯起床,可是造反的肚子不肯配合,咕噜噜叫着,吵得她睡不着。
她叹口气,迷迷糊糊躺了一会儿,想熬过那股久违的饥饿感。半分钟后才记起,自己重生了,没有冰凉的药液灌进身体,她需要主动觅食才行。
这样一想,肚子更加闹得欢,她好心情地揉着眼睛打着呵欠往外走。
魏安然瞧着她懒散的样子,皱眉想训斥一句,对她因为抬起手肘揉眼睛而缩的衬衣下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冷着一张脸把菜盛盘,重重放到餐桌。
云相思正往牙刷挤牙膏呢,听见这重重的一声,不以为意地扔过去个眼神,被房门挡着瞧不见外头客厅的情形,没当回事地继续刷牙洗脸。
魏安然把热好的馒头端桌,解下围裙丢在椅背,一屁股坐下,半点胃口没有。
云相思洗完脸出来,自觉地坐到他对面,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醋溜白菜尝尝,满意地眯起眼,竖起大拇指夸他。“手艺不错嘛。”
魏安然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里的火又蹿起来。
“你发烧了?”
压抑冷峻的问话引来云相思的疑惑,她咬了口馒头着,无辜地摇头。
“那人在家为什么不给客人开门!”魏安然压不住火气,语气很重。
云相思眉头皱起来,慢慢将手的筷子放下,咽下嘴里的食物后,这才盯着他冒火的眼,平静地问:“事情很严重?必须要在饭桌吵架?”
魏安然垂眼扫下冒着热气的饭菜,深吸口气,拿起筷子在手,闷闷地说了句:“先吃饭吧。”
云相思缓缓起身:“你吃吧,我没胃口了。吃完饭再说事吧。”
“坐下吃饭!”魏安然火气头,啪地把筷子拍在桌子。
云相思俯视着他,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
“魏安然,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的兵,没义务承受你的官威,想耍威风你找错对象了。提醒你一句,新时代了,男女平等,别总一副高高在的样子。有事说事,有理不在声高。”
魏安然紧抿着嘴,暗暗咬了咬牙。到底谁才是一副高高在的样子!
“坐下吃饭。你病刚好,要注意增加营养。”
他再深吸口气,尽到提醒照顾的义务之后,不再管她的任性,埋头大口吃饭。
云相思极轻地自鼻子里哼一声,扭头回房间。
嗟!来食!
真是好高贵的施舍,她云相思受不起!
听着卧室门关的声音,魏安然筷子一顿,狠狠又咬了口馒头,大口大口嚼着,将满腔怒火随着饭菜吞咽下去。
吃了俩馒头,吃掉整齐的半盘菜,他沉默地起身,将自己的碗筷洗了,走到卧室门口敲敲门。
“你出来,我有点事问你。”
云相思打开门出来,随手将房间门又带了。
这下意识的动作落在魏安然眼里,叫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是他的家。
家里并没有多余的家具,云相思扫一眼客厅兼饭厅里唯一的一张饭桌两把椅子,不想过去闻着饭菜香刺激自己的肚子,索性站在房间门口谈话。
“问吧。”
魏安然瞧着她平静的神色,还有她身整齐宽大的蓝布褂子绿裤子,连头发都梳理得整整齐齐,蓦然察觉出一股疏离。
他不适应地皱着眉头,明明这才是他想要的认真谈话的态度……
“说吧,到底什么事,总不会是想陪我在这罚站吧?”
饥饿令云相思耐心大失,虽然这种久违的感觉鲜明地提示着她如今的健康,但实在不是叫人愉快的感受。
魏安然深吸口气,情绪不知不觉也冷静下来。
“午军区医院的同志来过了。”
所以?云相思挑眉。
魏安然跟她对视,目光有着不满。
云相思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看着他身的浅绿色衬衣,缓缓点点头。
“我睡着了,没听见。不过即使听见,我想我也不会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一个女人自己在家,那样做很愚蠢。”
魏安然张嘴想要说话,被她伸手制止。
“你的意思我明白,现在是在部队家属院,安全方面没有太大问题,我以后会注意的。”
☆、10.第10章 借钱
10.第10章 借钱
魏安然顿时又生出那股无处着力的感觉。 ()
云相思的平静淡然,以及痛快认错的态度,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希望你说到做到。”
魏安然深深看她一眼,抓起帽子外套,换鞋子出了门。
这是说她信用不好,要翻旧账的意思?云相思眉头微微蹙起。
她当然能感到俩人之间的问题并没有说清楚,魏安然对她的态度又回到之前的冷淡。
不过,她自认为已经解释过,也下过保证以后会注意,还要她怎么样?随他去吧。
本来也只是刚见几面的陌生人,保持点距离还更舒服呢。
摸摸委屈的肚子,她叹口气慢慢走到餐桌边坐下,拿起之前咬了一口的馒头继续啃着。
留住她的肉肉可跟魏安然置气重要多了。而且他人都走了,保持骨气给谁看?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云相思很快想开,着酸咸可口的醋溜白菜吃得开心。
魏安然再从门缝里看她一眼,无声将门锁好,眼的冰寒稍微融化。
她不闹脾气肯好好吃饭好。
其实还是个孩子吧?一个人的时候,一个纸飞机能玩得开心;吃着饭,一双腿还自在地晃悠着,完全不是在他面前时候拘谨的模样。
想起她的伪装跟算计,魏安然眼神又冷,深吸口气,将烦人的云相思抛到脑后,大步往部队走去。
魏安然一走是一星期没回家。云相思也没出门,安安静静地在家里休养。
脑后的伤口差不多好全了,头发一梳能遮住。持续的低烧也终于退了,她不再沉沉昏睡,作息慢慢调整得规律起来。
早她会随着嘹亮的起床号起床,随着战士们出操整齐响亮的步伐口号声活动着身体。
一场大病,加她不大的胃口,她胖胖的身体迅速消瘦下来,腰间的赘肉整整少了一圈。
虽然还不算瘦,她依然很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饭食多心,一日三餐按点做来吃。
早饭她会随意做点粥或者疙瘩汤凑合一顿,午和晚会煮米饭,做一个菜。
像是初生的婴儿刚刚尝试带咸味的饭菜,摆脱营养液的云相思对一成不变的米饭大白菜并没有过多挑剔。反正她胃口不大,做一个菜总是吃不完,总不能倒掉吧?那都是她亲手做的呢。
休养了一周,云相思自觉身体完全恢复,一点问题没有,便琢磨起要出门的事。寄人篱下总不是长远之计。
打开衣柜,拿出她唯一没有补丁的那身蓝布褂子绿裤子,还有宽大没任何美感的内衣内裤。其实这在她看来,跟宽大的篮球衣没什么两样,压根称不内衣内裤。
低头瞅瞅衬衣领口下自然的深沟,为了预防过早下垂的悲剧,云相思决定要亲手改做一件舒服点的内衣,造福自身。
说做做,云相思翻出剪刀针线,没找到皮尺,眼珠子一转,已经想出解决的办法。
宽大的背心往身一套,出宽出来的距离,用力掐出一条痕迹,做下记号。
脱下背心,刚要动剪子,她蓦然惊出一头冷汗。
只量了下胸围,这要是直直地剪开,那多出来的宝贝肉该如何安放?
云相思有些发愁了。
还真是隔行如隔山,想易行难啊。
拿去给专业的裁缝做?
先不说人家会不会觉得伤风败俗,光是叫她不穿内衣出门,她有些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云相思盯着桌子旧旧的红色背心发了会呆,试探下布料所剩无几的弹性,皱皱眉,拿过洗干净的长裤裤腿当做尺子,围在胸前,测量最高处的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