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从橄榄园深处走出的身影让戈樾琇迅速躲在石台后,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站着,几分钟后,宋猷烈从石台前走过。
等到宋猷烈身影消失不见,戈樾琇循着他走出的那个方位。
这一次,没有尼古丁味。
那么,宋猷烈在消失的那会儿到这里来做什么?
戈樾琇认识一些吸食毒品的人,大多数人一起玩得好好的,忽然间一句“失陪一下”就无影无踪,有的干脆连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不管有没有打招呼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很快就出现。
宋猷烈要是让她知道他也和那些人一样,她怎么也饶不了他。
拿着从管家那里要到的房间钥匙,戈樾琇打开了宋猷烈的房间门。
如果宋猷烈和那家伙真买了什么,那么东西会放在哪里呢?
先从床头柜找起。
床头柜桌柜没有,旅行袋没有,打开衣柜,外套口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有,眼睛在房间溜了一圈后落在保险柜上。
会不会把东西放在保险柜里?她不可能有保险柜密码。
正在戈樾琇对保险柜发愁期间,房间门打开了。
进入房间的是宋猷烈。
他站在房间门处,她站在卧室床前,两人通过那道拱形门形成斜线。
一秒、两秒、三秒。
门外——
“阿烈。”
是外公的声音,外公就在门外,随时随地会开门进来。
戈樾琇迅速打开衣柜,躲进衣柜里,还觉得不安全,把外套扯到面前,尽量缩小身体,力图能让外套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
关上衣柜门,侧着耳朵。
门外再次响起外公的声音。
“外公你先走,我十分钟就到。”宋猷烈说。
戈樾琇大大松下一口气。
接下来,她应该从衣柜里走出,躲进衣柜里的行为在冷静过后想极有点可笑,表姐出现在表弟房间里有什么好躲的。
可,她躲了。
透过衣柜百叶窗,戈樾琇看到停在衣柜前的那抹身影,被百叶窗隔成条纹状,被深色牛仔裤布料包裹着的腿笔直修长,在暗沉的夜色中,她领教过那双腿的力量,牢牢压制着她,要让生就让生,要让死就让死。
浅色球鞋一半被深色裤管覆盖住,往前半步。
在他往前半步时,她身体却是往后挪移。
衣柜门从外被打开。
她手穿过外套,朝着他说保险柜密码给我。
“刷——”一声,挡在她面前的外套被狠狠扯到一边。
面前毫无遮拦。
不去看他。
继续垂着眼帘,继续说把保险柜密码给我。
“到我房间做什么?”询问语气平静透着冷淡。
回:“保险柜密码给我。”
“你要保险柜密码做什么?”
“保险柜密码给我。”
浅浅笑声响起,浅浅的那声“疯子”还飘在半空中,他的脚狠狠踹向衣柜。
衣柜空间不大,她是金鸡独立站着,他的那一脚让直接让她身体失去平衡,在身体直直往前时,她还在心里指望他能接住她,接住她对于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可没有,他一动也不动,任凭她直挺挺跌落于地板上。
庆幸地是地板采用木质材料,上面还铺着地毯。
跌落时,戈樾琇心里想着等外公庆生会结束,她要赶快离开这个叫做莫桑镇的鬼地方,看看,她都在这个鬼地方丢了多少次脸。
丢脸就丢脸,戈樾琇在宋猷烈面前丢脸次数还少吗?
从地上起身,这次不再讨要保险柜密码了。
开门见山:“迪恩让我转告你,离那家伙远点。”
无视他的冷淡。
“迪恩说你昨晚到他家买烟了,他还说看到你和镇上的烟贩子聊天。”顿了顿,“我看到你从橄榄园出来了,外公说你一下子就不见了。”
轻飘飘问着:“所以呢?”
脸别到窗外,手往他面前一伸:“如果有,交出来。”
一个顺势,他握住她的手,没等做出挣脱动作,他已经俯到她耳边说道没放在保险柜里。
没放在保险柜里那就是说放在别的地方了,也就是说那个烟贩子得逞了。
大.麻?迷.幻药?还是……可.卡因?
如果是可.卡因的话!
怒目瞪着宋猷烈,他待会要是让她看到地是可.卡因的话,已经远远不是给他一巴掌的事情了。
拉着她的手他把她拉到角落处。
房间是十四世纪的,绘着蓝色鸟儿停在白色树梢上的挂画年代更为久远,阿□□翁五斗柜上放着文艺复兴时代的女人半身雕像,深色轻纱从女人头顶狂泻而下,给原本稀薄光线加了一层阴影厚度,他还一个劲儿把她往更厚的阴影处挤,不得不往墙上凹陷所在退,这会儿,她和他把凹陷所在填得严严实实的。
“拿出来。”低声说着。
“在兜里,自己找。”他说着。
他今天穿的毛衣没口袋,迟疑片刻,手搭在他腰侧上,顺着腰侧摸到他牛仔裤左边后袋,里面什么也没有,再往右边后袋,亦然。
极力让避免自己身体和他形成紧贴状,手移到他牛仔裤前面口袋上,这一次,手没能和之前两次一样,找准方位,不经意间……他闷闷哼出一声,手一抖,停顿,继续找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灼灼气息打在她发顶上,他说表姐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把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闭嘴。”低声说。
他嗤笑一声,说表姐你要找还是不找,刚刚你也听到了,我和我们外公说了,十分钟就到。
僵着手。
灼灼气息从头顶移她耳畔:“找还是不找,嗯?”
硬着头皮,手指头小心翼翼避免不去触及别的所在,小心翼翼一点点往前面口袋探,深入到三分之二,触到口袋里的东西,手停顿住。
“糟糕,被发现了。”无奈的语气。
缓缓抬头。
她只能看到他下颚。
“那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方法,白天工作忙可以应付,但夜晚呢?通过跑步游泳直到精疲力尽入睡,半夜一个翻身,她身体软得很,那女人真是水做的吗?疼了就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你,就好像刚刚那一下会要走她命似的,只能轻轻吻,轻轻吻一下这里,再轻轻吻一下那里,每吻一下都得和她保证这一次会轻,很轻很轻,没过一会,她又泪汪汪看着你,心里紧张得不得了,怎么了又怎么了?问了半天就是不肯告诉,就那样泪汪汪看着你,可是呢,脸颊却又是红扑扑的,像让人忍不住想咬几口的红苹果,可又舍不得咬,要是把她咬坏了怎么办?一动也不敢动了问我的心肝宝贝,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泪汪汪扯着你的手指,你不明白她扯你的手指是何意,这个时间点,什么什么都是她对的,见你还没能领会她的意思,又是咬牙又是切齿的,最终才羞答答趴在你耳边说着话,真要命,戈樾琇那分明是想要宋猷烈的命。”
“那个前来和你套近乎的老兄一看就不是好人,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掏二十欧,就可以吻到她红红的嘴唇,可以抱到她软软的身体,看到她泪汪汪样子,泪汪汪的样子有了,羞答答趴在耳边说的那些话也听到了,什么什么都有了,戈樾琇你要宋猷烈的命吗?要的话就拿去吧。看看,这话又把她惹哭了,她就在那里,坨坨别哭,坨坨你都要把我的心哭碎了,怎么还在哭呢?干脆,捧着她的脸把她红红的嘴唇含在嘴里,小疯子,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他说。
瞬间,泪水爬满戈樾琇脸盘。
“戈樾琇,放弃自己只是瞬间的念头,夜晚太难熬了,没别的办法。”他淡淡说着,“多可笑,一次成本只需要二十欧。”
看着他,摇头。
疯狂的摇着头。
第82章 恋恋时光
“戈樾琇,放弃自己只是瞬间的念头,夜晚太难熬了,没别的办法。”宋猷烈淡淡说着,“多可笑,一次成本只需要二十欧。”
看着他,摇头。
疯狂摇着头,喃喃自语着不,别,不要,我不要,宋猷烈我不要。
“不要什么?”
“我不要,宋猷烈我不要。”摇着头,紧握双手,大声说出,“为戈樾琇不值得,为戈樾琇那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
如金属般尖锐的回音还在房间天花板上回响着,她的声音骤然顿住。
回音散去,周遭安静极了。
泪水还挂在眼角处,眼睛一个劲儿揪着自己在空中停顿的手,那手上拿着的分明是打火机。
怎么是打火机呢?
手伸到他口袋的三分之二时她真的找到东西,还没等她确认是什么,他就和她说了那么一番话,她还以为……
不是别的就好,不是别的东西那太好了。
但还是不敢放松,想再继续去掏他口袋,还没触及,就被他大力推开。
倒退出阴影地带,宋猷烈也从阴影处走出。
两张脸赤.裸裸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下,挂镜清楚记录两张脸的模样:她的泪流满面;他的风轻云淡。
嘴角眸底有不加掩饰的淡淡嘲讽,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朝向她。
托起她的下颚。
笑。
笑着说:“这张脸哭着的样子是很美,但还不至于让宋猷烈干傻事。”
被动看着他。
他眼神浅且淡:“戈樾琇,你终于也有了一回自知之明,说得对极了,为了戈樾琇那样的女人不值得。”
张嘴,从她嘴里发出单调的一声:啊?
思想停顿,但眼泪没有跟随思想停下脚步,横向竖向,成行成片。
“还不明白吗?”他问她。
呆呆看着他。
“我没在房间藏奇怪的东西,没有大.麻,没迷.幻药,更没有什么可.卡因,换言之,就是戈樾琇你魅力还没大到让宋猷烈去干那些傻事,如果问我为什么刚刚会说出那样一番话,你可以把它当成是表弟和表姐的逗乐方式,这个地方有点无聊,连个咖啡馆都没有,咖啡馆没有便利店该有一个吧?可还是没有。”
眼珠子一动也不动瞅着他,眼眶里旧的泪水垂落,新的汇聚。
他目光落在她眼角处,叹息了一声,举手:“我亲爱的表姐,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不知道这样的逗乐方式会把你惹哭,是我的不是,下次不和你玩这样的游戏就是了。”
宋猷烈走了。
刚刚好十分钟。
离开前,还以表弟的身份安抚她,说要是他说的那些话让她感到难受的话,就当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在被甩后表现出的不理智行为。
“戈樾琇,我们扯平了。”他语气平静。
平静看着她,平静朝她伸出手。
这样也好,这样她就无需愧疚了,无需因为太过愧疚吃那些该死的药,无需在热牛奶里放上安眠药。
戈樾琇回到自己房间,她现在一张脸都哭肿了,要是被外公看到了非得细细追究,总不能告诉他外公我和阿烈刚刚玩了很刺激躲进衣柜的游戏。
一想到自己金鸡独立在衣柜里的那副样子,戈樾琇开始笑个不停。
笑归笑,脸肿的事情还得想办法解决。
拿来了冰袋。
匆忙间冰袋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啪”一声把她吓得忘了笑,看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冰袋发呆。
半响,才想起应该把冰袋捡起来的。
捡起冰袋。
没经过任何考虑,冰袋狠狠朝一个方向砸去,台灯应声得倒。
宋猷烈那小子太欺负人了,该死的,光是靠一张嘴就把她骗得泪流满面,甚至于,甚至于,那句“我们走吧”就差点脱口而出。
“我们走吧。”
“要去哪里?”
“不知道,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想把戈樾琇一辈子藏着就藏着。”
多傻,傻得让她愤怒。
反正台灯也坏了,就让它坏得更彻底,把台灯举得高高的,在往墙上砸去的最后一秒,手生生收住。
这里没人帮她收拾。
戈樾琇被惯坏了,她只会摔东西,她不会收拾东西。
不会,也不愿意,自己摔的东西自己收拾,非常的无趣。
还有,不到四十小时就是外公生日。
外公的医生和她说了,贺先生留下这个世界看风景的时日不多了。
也许……也许明年生日都没得过。
来之前,她发誓,会乖巧,会安静,会勤劳,会好脾气,会乐观向上。
可此刻……她要窒息了。
愤怒愤恨正一步步把她推向深海。
戈樾琇,戈樾琇!
好的,好的,不生气,不生气。
戈樾琇,你现在二十六岁了。
是的,戈樾琇二十六岁了,目前她在学习一样叫做克制的东西。
要克制,要克制。
艰难把台灯放下。
眼睛却直勾勾看着台灯,手熟门熟路往一个地方摸索着,那是放药品的地方,只要控制着吃就行,只要不一股脑往嘴里塞就可以了。
木然打开药品瓶盖。
以轻快的脚步离开房间,因脸色太苍白,她还打了腮红,腮红打了,挑了最能衬托脸色的口红。
迎面而来地是今天早上到的女客人杰玛。
杰玛是意大利客人,和外公是同学关系,每年圣诞节都会给外公寄圣诞卡。
以简单的意大利语和杰玛打招呼。
杰玛牵着她的孙女,穿粉红色蓬蓬裙的小姑娘手里拿着小丑气球,看来,心仪的漂亮哥哥成功帮她找回气球了。
自问:“这里帮忙杰玛找回气球的漂亮哥哥指地是谁?”
自答:“是宋猷烈。”
很好,回答问题时内心无半点波澜,这很好,换言之,就是她在心里默念宋猷烈这个名字时心里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