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疯了吗?”段延孝瞪向段延富。
段延富目瞪口呆。
只有段珊珊,哈哈大笑。她只是想让李嘉玉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想到李嘉玉能把剧情翻转得这么精彩。
宋律师看着这一屋子人的反应,叹了口气,道:“虽然很夸张,但这确实是实情。我可以证明,段先生定这协议的时候,意识清楚,没受胁迫,而且,还挺高兴。”
段珊珊笑得更大声了,笑得眼泪都出来。
四位长辈脸色铁青,李嘉玉面无表情。
“现在,我再说一遍,如果有必要设立一个代理总裁,那么,让爸来。我也希望,爸能尊重段伟祺的意愿,把他的经营策略继续下去,像他那样,继续顶住董事会的压力,不妥协,不后退,像他答应爷爷的那样,为那些传统的,不能挣快钱,但是应该继续扶持,帮助他们发展的企业,继续发展下去。无论段伟祺能不能回来,把这个理念,继续坚持下去。”
没人说话,大家还没反应过来。
李嘉玉看了大家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段延孝身上,她道:“伯父说我是外人,不懂状况。我是不懂富昌的具体状况,毕竟这么大一个集团企业,里面这么多公司,我没参与经营,当然不懂。但我懂段伟祺。我知道他不喜欢继承富昌,但他还是做了。他对爷爷照顾的一些企业没兴趣,但他继续照顾。
他这次去缅甸,就是带着纺织厂的付厂长一起去的,他要帮着付厂长找出路,他们手上有快失传的传统纺织技术,是文化遗产保护范畴,但是工序繁琐,产量低,所以很难经营。去年,段伟祺去德国,谈纺织机的技术创新,谈开发,要把传统工艺与新技术结合。今年,他去缅甸,找更美的花色,更包容的国际展现平台。他说,一方面降低成本,用科技拉动传统,一方面追求精进,提高传统的艺术价值。大而美,小而精,两条腿走路。
这样做,当然比不上资本滚一圈来得赚钱快,但这是爷爷的理想,这是段伟祺继承下来的理想。董事会多少人提出要砍掉这样的项目,把钱投到更有效率的地方,我听段伟祺说过,那位莫叔,就是其中很积极的一位吧。能帮着大家赚钱的,大家自然喜欢。莫叔声威高,也是能理解的。
爷爷在时,大家听他的。爷爷不在了,人走茶凉。只有段伟祺放弃了自己的兴趣,傻乎乎在坚持。他若不在了,谁还坚持?说真的,我不关心,也不在乎。可现在,段伟祺还没有死,他还是富昌的总裁,富昌最大的股东。虽然时机难得,但你们急匆匆就铺路,也太难看了。莫叔要赚钱,伯父想要富昌,我都能理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打算,这也没错。但我不能允许别人这样不尊重段伟祺,也不允许别人这样践踏他的努力。所以,我再说一次,我不同意让那位莫叔做代理总裁,如果必须有一位代理总裁,就让爸出任。”
李嘉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大家都静默。
段延富终于道:“我同意。那么,大哥,我们又绕回来了,我要做这个代理总裁。”
段延孝黑着脸:“确实是又绕回来了,我该怎么说服董事会?”
李嘉玉道:“伯父威望不够,控制不了董事会吗?那个莫叔,挺难对付的吧?那让我做坏人吧。如果董事会不同意爸出任代理总裁,那么,我就要找媒体了。”
段延孝忍无可忍:“你闹什么闹?嫌不够丢人吗?”
“爷爷起名,延孝、延富,我想在爷爷心里,孝为先,富在后。如果最后只有段伟祺一个小辈在苦苦坚持爷爷的理想,那才是段家的丢人吧?”李嘉玉对段延孝的大嗓门和狠劲毫无所惧,她道:“如果段家不能保护爷爷和段伟祺的心血,那么我来。如果最后都保护不了,那就谁也别想要。董事会如果不同意,我就找媒体公开,我要跟富昌打官司,我要拿回我的股权,我要进董事会,我要投票权。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一旦外界知道富昌竟然有这种事,股价会怎么样?你们非要弄个代理总裁,不就怕这个吗?董事会究竟是想选爸当代理总裁,还是想让富昌卷进这种风波,股价跌穿地心。这个选择,不会太难吧?”
“你这个……”段延孝气极,指着李嘉玉想开骂,但气到不知骂什么好。
“说实话,段伟祺拟这份协议的时候,是吓唬我呢。我是挺怕的,这么多钱,傻子才要继承,我还想好好多活几年。但是如果段伟祺被人欺负了,别说这些钱了,再多十倍给我我也敢要。”
第94章
事情算是了结了。
段延孝拿过了宋律师带来的协议原件仔细读了两遍,面色阴沉。邱丽珍把协议接了过去,也认真读了。
段延富自顾自的打了几个电话,开始着手安排他替补段伟祺位置的事情。他的态度变得强硬积极,段延孝听着他打电话,看了他好几眼。然后他也开始打电话。
两兄弟约好了人,一起出去了。说是去跟董事会的几个人开会说说这事。段延富临走前与李嘉玉道:“后头交给我吧,别担心,我不会退让的。”
之前他想着随他们去,不争了,是他错了。他现在明白过来,妥协并不代表能圆满,其实只是懦弱。
段珊珊还在笑,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她母亲徐春云很生气:“珊珊,回家。”
“这房子就是我的呀。”段珊珊道:“爷爷留给我的。我今晚住这里。说不定做梦的时候爷爷会来找我聊聊天,这样我可以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爷爷。”
徐春云气得无语可说,拂袖而去。
李嘉玉谢过了宋律师,也起身要走。她看了眼邱丽珍,邱丽珍却未理她,只拉过宋律师,似乎有话要问。
李嘉玉也不管了,她走出老宅,开车回到了段延富夫妇家中。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段伟祺。
邱丽珍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回来。她脸色不太好,原本想直接上楼,后看了看正在吃饭的李嘉玉,又转了过来,在餐桌前坐下了。她看了李嘉玉一会儿。李嘉玉放下筷子,唤了声:“妈。”
邱丽珍很严肃地道:“阿祺的这份协议,简直太胡闹了。”
李嘉玉点点头。她能理解邱丽珍的心情,换了任何一位母亲,心里都会不痛快的。
离婚之后净身出户,这种事发生在豪门简直是笑话。这类百亿财产的争夺官司怕不是得打个八年十载的,而段伟祺,随随便便就签了。
邱丽珍还想多骂几句,但儿子现在生死未明,儿媳妇今天又为了儿子一番大战,时机有些难堪。她觉得自己明明在理,却又发作不得。“你们两个!真的太胡闹了!这事不能这么办,我不允许。”
李嘉玉再点点头:“等段伟祺回来了,我们就处理。”
她语气淡淡的,似乎段伟祺只是普通外出,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邱丽珍瞬间又难过起来。她瞪着李嘉玉,感到自己的拳头打在棉花上,越难过就越生气,越生气就越难过。她喘了口气,起身回了房间。
李嘉玉原就没胃口,但强迫自己按时吃饭。这下更是食之无味,她机械地把饭菜塞嘴里嚼了,咽下肚子。
家政过来收拾碗盘,李嘉玉道了谢,回了房间。
房间里太冷清,李嘉玉很疲惫。她开始感到害怕。如果段伟祺真不在了,他的钱怎么办啊?她已经把底牌亮了出去,让自己成了枪靶。如果没了段伟祺,她成了百亿寡妇……太可怕了,这简直是恐怖片。
李嘉玉拉过枕头抱怀里,但枕头上并没有段伟祺的气息。
她想他呀,真的好想好想。
李嘉玉坐了一会,再按捺不住,她去敲了邱丽珍的房门,邱丽珍出来了。李嘉玉跟她说,自己想回段伟祺在机场山上的那屋子住,若是有段伟祺的消息,麻烦邱丽珍第一时间通知她。
邱丽珍没挽留她,只应了声“好”。
李嘉玉犹豫了片刻,又道:“若是,若是富昌那边董事会还有什么麻烦,也请告诉我。”
邱丽珍抿抿嘴,又应了声“好”。
李嘉玉不再逗留,她收拾了行李,开车去了段伟祺的车库。
夜里上山的路有些难走,李嘉玉车技不佳,开得小心翼翼。她想起有那年段伟祺生日,天降暴雨,飞机停飞,她为了给他庆祝生日,改坐火车,又乘了的士上山。的士进不了安全栅栏门,她踩着高跟鞋,淋着雨从半山腰一直走到屋子那头。
那时候她一心想着段伟祺见到她必定会惊喜,竟也不觉得累。
现在她的车子朝着那屋子去,她希望那里也有惊喜等着她。说不定一开门,段伟祺就在门后对她喊“surprise”,他告诉她,他的失踪只是恶作剧。如果那样,她也原谅他。只要他平安,怎样她都原谅他。
但李嘉玉知道不可能。
车库里寂静空荡,墙上的记录里显示着两天前家政清洁过来工作过,就再没有其他近期有人来过的痕迹。李嘉玉仔细看了一遍段伟祺心爱的车子们,最后她停在了那辆车脑袋上有一点小划痕的布加迪面前。她摸摸那辆车:“委屈你了,只被开过一次。等他回来了,我让他一定把你修好,然后带你出去跑一跑。”
布加迪当然不会回复她。李嘉玉坐它旁边,发呆了好一会,这才站起来上了楼。
稍晚的时候,山上下起了小雨,天有些冷。李嘉玉把厚被子翻了出来,在床上裹着被子抱着段伟祺的枕头,心满意足,这才是段伟祺的气息。
她扒拉过手机,给段延富打电话,段延富说还没有段伟祺的消息,但是今天跟董事会的几个人谈得还可以,那位莫叔知道段伟祺居然签了这种协议,虽然气得半死,但也没办法。
“目前的问题应该是能解决。但我恐怕这事日后会有些麻烦。今天没来得及跟你细聊,明天你还是回来一趟,我们得统一一下口径,做好应对的对策。无论是法律层面、还是应对媒体,又或者富昌董事会这边的担忧等,都是需要处理的。”
“好的。”李嘉玉答应了。
挂了电话,李嘉玉用力捶段伟祺的枕头:“我就说你的钱不要太多,这么多钱给我,吓唬谁呢!”
枕头不像段伟祺一样会喊痛,但李嘉玉还是帮它抚了抚,又道:“算了,我答应你。最后的底线,是一定好好保住你的宝贝车子,决不让别人动它们一根指头。然后七十岁的时候,车展开起来。”
她忽又掩面,挡住发酸的眼睛,叫道:“开个屁啊,段伟祺你快给我回来,不然我把你的车都卖了。”
她忍不住呜呜地哭。窗外细雨绵绵,冷寂与悲伤让人痛苦。
这晚李嘉玉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她接到了段伟祺的电话。
段伟祺在电话里说:“喂,李嘉玉,你听得到吗?我在缅甸。”
李嘉玉使劲骂他:“你干嘛没消息,干嘛不回来?”
段伟祺嘻嘻笑:“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得好我就回去。”
“滚蛋。什么都不许问,马上回来。”
但段伟祺不理,他问了:“李嘉玉,你爱我的钱还是爱我的颜?”
李嘉玉要炸毛了:“你还能更肤浅一点吗?”
“说呀,你爱我的钱还是爱我的颜?你答对了,我就回去了。”
可去他娘的吧,他的钱跟他的颜哪里讨人喜欢啊?但这两样都是他的骄傲。这个自恋狂、水仙精、大变态,天天炫个没完,又臭美。所以说爱哪样都不对是吧?这肯定是个陷阱,要想让他开心,肯定得答两样都爱。
是这样吗?答错了怎么办?答错了他真的就不回来了吗?
李嘉玉有些慌了。
段伟祺还催她:“你快点说呀,爱我的钱还是爱我的颜?”
李嘉玉又听到了手机响,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忙道:“我接个电话再告诉你。”
“不行。”段伟祺很严厉,“必须马上说。答不对,我就不回去了。”
“等等。”李嘉玉急得冷汗都下来了,“你等等,这电话很重要,真的……”
她摸到了手机,她想接,却听得段伟祺喊道:“我数一二三,你不答,我就回不去了!”
“段伟祺!”李嘉玉大声叫,段伟祺在数数字了,她急得落泪,她用力大声喊:“我爱你的钱也爱你的颜,真的。你快回来!”
电话里一阵沉默。
李嘉玉的头嗡嗡作响,头好痛。她答对了吧?一定对了!必须得对呀。“段伟祺,你快点回来,我答对了,我爱你的钱也爱你的颜。”
过了一会,她听得段伟祺问:“那我的身体呢?”
李嘉玉:“……”
她吸吸鼻子,觉得哪里不对:“这是附加题?”
“你清醒吗?李嘉玉。”
李嘉玉又吸吸鼻子:“清醒的呀,我不是答了吗?”
“爱我的钱又爱我的颜?”
“对。”
李嘉玉觉得电话里的声音似乎不太一样,她看了看手机,这号码一长串,不认识,但声音确实是段伟祺呀。
等一下!
李嘉玉猛得坐了起来,脑子一阵晕眩,但她顾不上,她大声叫:“段伟祺!”
“是我。”
“你在哪儿?”
“我在缅甸。”段伟祺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但还算清楚:“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们去了县里找个纺织工匠,结果地震了,我们被困住了。现在没事了,已经出来了。你别担心。我把后续的事情处理一下,就回去了。”
李嘉玉不敢相信,她觉得自己的梦还没有醒。她掐了自己一把,很痛,头也很痛。
“段伟祺!”她又叫。
“听到了听到了,听得很清楚。你爱我的钱,又爱我的颜,我记住了。看不出来你是这么肤浅的女人呀。算了,肤浅就肤浅吧,又不能换了。我回去再跟你讨论一下身体与精神的契合问题,提升一下你的品味。”
这么贱兮兮、讨人厌的语调,真的是段伟祺呀。
“段伟祺!”李嘉玉又喊他,这次她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我很快就回去了。宝贝呀,别哭了。我得把电话给别人了,大家排着队报平安呢。你帮我通知一下其他人,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