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三餐——傅宝珍
时间:2018-12-04 09:11:23

 
她自己也尝一口,确实是温暾的。
 
就算在保温杯里,天气再热,捧着不喝,也会慢慢变冷啊。
 
她从来不曾,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将来梁明轩有了自己的家庭,也会慢慢离开她的生活。
 
“你记不记得,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你对我讲过的一句话?”
 
梁明轩笑了笑,“我和你讲过的话,未免太多了。”
 
她很认真,“你说,你会是我永远的朋友。”
 
他笑容渐消,“我记得。”
 
“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件事,如果你决定拒绝,那么你说过的这句话,要立即生效。”
 
“这么严重?”
 
卓楚悦看着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微微一怔。
 
“不是现在这样在一起,是以后,将来,未来都在一起。”
 
梁明轩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怀疑,“你是不是太久没谈男朋友了?”
 
真想翻一个白眼,她说,“你可以认为我是太孤独……”
 
不是因为他误解她,是因为想到他们之间,也许将横垣他的妻与子,就有一阵鼻酸。
 
“但是我自己知道,我想和你牵手,拥抱,想见你的时候,不用任何理由就可以去见你,我不想过没有你的生活。”
 
他笑,“怎么哭了?”
 
卓楚悦低头,抹掉眼泪。
 
他温柔的说,“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她用力点点头,“我等你。”
 
梁明轩把手掌放在她的头后,轻轻安抚,忽然笑出一声。
 
卓楚悦懊恼,“我允许你笑话我,可你也要告诉我,你在笑什么。”
 
他正要说,目光向前眺,“是你的外婆?”
 
她也望去,果真是外婆走来。
 
外婆从未见过他,避免又制造一场误会,乖乖等她介绍。
 
可是,她只介绍一句,“梁明轩。”
 
因为在他答复之前,他们的关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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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面对外婆,梁明轩笑容得体,“您好。”
 
此刻他身着一件与长裤同色的衬衣,站在教堂的灯光下,姿态挺拔,身上像镀一层柔光,他永远不会有风尘仆仆的一面,比牧师还要让人信服。
 
奇怪,外婆见到他,却不如见到赵城的时候,眼中有光。
 
“我记得小悦讲过,梁先生是她的家教?”
 
卓楚悦抢着说,“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懂不懂?”外婆转向他,立刻好声好气,“从前麻烦你了。”
 
梁明轩脸上一直带着笑,“楚悦很聪明,我不敢居功。”
 
说着已经走出教堂,夏天晚上,迎面吹来的轻风也温热,路边停有一辆劳斯莱斯,真正的司机下车,为他们打开门。
 
梁明轩请外婆和她先上车,然后关上车门,走到副驾座坐进来。
 
“梁先生在本地工作?”
 
“有公司在本地,不过业务常在法国。”
 
卓楚悦想问他今晚回来的原因,碍于外婆坐在身边,只能把脸转去车窗外。
 
教堂距家太近,车子不绕小路行,五分钟也到了。
 
下车来,外婆说,“梁先生百忙中不忘过来和你叙旧,你好好同梁先生道别。”
 
卓楚悦听得明白,她没有要请梁明轩上家里坐坐的意思。
 
于是,卓楚悦到他面前,“赵城哥还在楼上,我回去把他叫下来。”
 
“好,多谢。”他口吻还是彬彬有礼。
 
她低落,垂眼说,“太客气了。”
 
梁明轩低下头,声音离她近一些,轻轻说,“你外婆在……”
 
卓楚悦抬头,视线望进他的眼中,楼屋灯光大多是亮着,不明不暗,照出他温和的面容。他说,“早点休息。”
 
她嘴角翘起,“你也是。”
 
外公外婆家只两人住,家具电器完备,老人不舍得扔东西,柜中满满当当,墙角堆一摞摞纸箱报纸,灯泡总是外公自己换的,明亮又温情。
 
楚悦和外婆一进家门,赵城当即告辞。
 
外婆亲热的送走他。
 
卓楚悦好奇,都是第一次见,为何外婆对赵城与梁明轩,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却没有问出口。
 
然而,外婆先问,“梁先生可有太太?”
 
卓楚悦澄清,“没有,女朋友也没有。”
 
外婆一脸惊奇,“他仪表堂堂,事业有成,既没有娶妻,也没有女朋友,是心里、身体,哪一个出问题?”
 
“哪一个都很正常。”卓楚悦笃定说,“他有爱好,有朋友,有钱,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又如何,一样可以活得丰富多彩。”
 
“你很了解他的生活?怎么肯定他没有几个红粉知己?你知道他说的,哪一句真,哪一句假?”外婆自说自话,“人越是有钱,算计越多,他倒有一点是诚恳的——懒得伪装,看上去就不简单。”
 
卓楚悦倒一杯凉水喝。外婆认定饮料和冰水是不健康的,家里从不准备冰饮。
 
她一声不吭,不是内心动摇,是不想再争论下去,外婆偏要继续激她,叹气说,“你这样年轻,最好骗。”
 
“我一分积蓄都没有,他能骗走我什么?”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根筋,死心塌地为他讲话,打手电都找不到,是他运气好撞上你,再将你的大好年华骗光光,以后觉得你不新鲜了,理由都不用编一个,就把你一脚踹开。”
 
卓楚悦只想辩论过她,“的确有许多这样的男人,可他不是,如果他决定和我在一起,会认认真真和我在一起,以后我们可能还会结婚。”
 
“做你的春秋大梦,他只会找一个比他更有钱的女人结婚。”
 
“你看一下财经新闻,没人比他更有钱了。”
 
“那就找一个帮他变得更有钱的女人,最差最差,也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娶回来做家庭主妇,传宗接代,还要忍受他的情人过来示威。”外婆犀利地说,“你父亲没破产之前,你还有机会争一下前者。”
 
卓楚悦投降,“我说不过你。”
 
“是我有理。”
 
她放下水杯,“我去铺床。”
 
外公躺在房间喊,“大晚上吵什么?”
 
外婆嚷回去,“睡你的觉!”
 
今晚到未来几天,卓楚悦要住在这一间小到摊开一张折叠床,已剩不下多少面积的书房。两面贴墙的书柜中,整齐排列外公往年阅读过的书,涉猎广博,稀奇古怪,是一座藏书宝库。
 
外婆进来,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语气柔软下来,“不是我夸大,以我家小悦的条件,想找个有钱人,还不容易?最难的,是找到对你有心,又有上进心的男人,一人一份稳定收入,一间房一辆车,足够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认识他……”卓楚悦顿住,默默回想一下,说,“快十一年了,我是不能了解到他的方方面面,可我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铺好床单,坐在床上,“每一次在我感觉无助的时候,想到的人除了妈妈,就是他,可以有力量帮到我的人,只有他。”
 
“你这样依赖他,我更担心你的将来。”
 
“我也担心将来没有他,我该怎么办,所以不管他有几辆车、几间房,只因为我爱他,才想和他在一起,不止依赖他,也想为他分担不愉快的事情。”
 
外婆问,“那他爱你吗?”
 
卓楚悦沉默一会,“假如他拒绝了我,我会学着不再和他联络,找一个对我有心,且有上进心的男人,或者不去找了。”
 
第二天,她在家里照顾外公,竟发现一本很有意思的印度小说,吃饭也不专心要抱着啃读,差点惹怒外婆。第四天,母亲从外地回来,卓楚悦返回申市工作。
 
转眼间,到了美术馆开展这一天,她翻箱倒柜,才从T恤、牛仔裤之中,找出一件花呢连衣裙。穿上照照镜子,她感觉自己有长回一点肉。
 
自从向梁明轩把话说开,心也宽了,决定由他,她不必庸人自扰,也不打探他的近况。
 
不过,最近梁明轩传来的音信,仅有三天前,他从巴黎寄来几盒甜点。
 
他是在思考用什么理由拒绝她,才不会让她难过吗?
 
卓楚悦正往手腕喷上香水,高海阔打来电话。
 
他说,“上次你跟一半被客户说你态度有问题,换掉你的那一套房,本来我让余军接手,结果今天客户说他们跟余军沟通不了,想要请你回去,我建议你继续跟进。”
 
余军是建筑设计界横空出世的新新天才,引领审美的人,难免品味太超前,又不受约束,只有别人听他的理念,没有他接纳意见再进行修改的时候,必然要让客户眼前一团漆黑。
 
她怀疑,“老师,你是故意的?”
 
“事务所里有几位是做室内的,你掰开手指数数,不要自作多情。”
 
她故作苦恼,“接完美术馆,精力不够了,容我再想想吧。”
 
“真有你的!”
 
挂下电话,她趴上窗前,观察外面的天气。
 
光线亮澄澄的,但闻到一股湿意,也许是树叶上的露水,因为翻开天气预报也没提到会下雨。
 
她打开鞋柜,一眼扫到底下的鞋盒,将其拖出,掀开,一双黑色丝绒高跟鞋,静静躺在里面。
 
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卓楚悦一直收藏着,没穿过。
 
她想了想,把它拎出来,穿上出门了。
 
出门前还提醒自己要去便利店买一把伞,一坐上出租车又忘了。
 
之前詹士杰全部否定的展区,如今只挂一幅画,周围一片空白,空无一物。
 
“这算不算偷懒?”一个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她转头,见是詹士杰,就说,“以往我来美术馆,多时是因为无聊。”
 
他笑出一声。
 
“于是我想,可能会有两个无聊的人在这里相遇,不用费力吸引他们注意力,而是让他们凑在一起,胡说八道,心有旁骛的,称赞称赞这幅画。”
 
他豁然开朗,点点头,“有见地。”
 
她也笑,“其实就是偷懒了。”
 
“不。”他说,“你有才情,直率又感性。”
 
她回以一个大笑容,“谢谢。”
 
卓楚悦婉拒了拍卖会的邀请,走出美术馆,停在正门檐下,望着沉沉阴雨天。
 
雨小小的,细细的,把马路打得湿滑。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再抬头,一眼看见路旁一辆车。从铁艺护栏生长出幽绿的藤叶,层层叠叠,即将蔓延到光滑漆黑的车顶上。
 
她有一个直觉,是梁明轩的车。
 
她犹豫一下,脱掉了高跟鞋,提在手里,走下台阶,沿着这一条石砖路,向车子走去。
 
有人开门下车,高大的身姿,打着一把黑色的伞,来到她的眼前。
 
与多日不见的面孔,四目相对,她想找点话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离她太近了,却不让她退后,抚上她的脸,亲吻她的额头、她的鼻子,离开,看一看她微微颤的睫毛,再吻她的嘴唇。
 
他的气息温热,空气潮湿,交织在一起,她从未这样紧张又渴望,胸腔中似有东西要破裂而出又要克制,紧紧捏住他撑伞的手臂。
 
恋人才会接吻。
 
雨点打得叶子轻轻抖动,落在雨水口,溅起一个个微小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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