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父皇称病不早朝已经四天,李泽就心慌慌的,他母妃想去乾清宫探望父皇,还被喜公公挡了回去,但偏偏皇贵妃去乾清宫探望,喜公公却没阻拦,这不同的态度,让李泽慌乱无比。
宋沽沉思了很久,叹了叹,“还是想把市井之中的流言压下去再说吧,天天喧嚣尘上也不是个办法,这宫里还有每天出来采买的宫人呢,圣上必定也是听到这些流言了,可不能再放任下去。”
李泽皱眉,“那要如何才能把流言压下去?”
宋沽摸了摸胡子,“当然是用其他的事吸引老百姓的注意。老百姓多数喜欢贪小便宜,让宋家、江家名下的吃食铺子、酒楼、绸缎铺子等等,把价钱都弄低,低价把这些东西卖出去,还得规定每天固定几个时辰之内的前几名才能用这个低价买,这样一来,都要来争着抢着排队买东西了。第一次抢不到,他们就想着去抢第二次,多来几次,他们就只会心心念念想着抢便宜东西,这些老百姓就没空说闲话了。”
李泽脸上露出喜色,“这法子好!”
平津侯也点头,“成,回去我就吩咐下去。”
毕竟事关女婿的龙椅,平津侯在这个时候自然是全力支持。
“先把市井之中的流言压下去,外祖父再去找那几个请立太子的朝臣喝酒吃饭,可不能再让他们胡闹了。”
宋沽又想了想,觉得只能见招拆招,暂时也没好的办法,其实只要齐成帝心中没有芥蒂,外孙就不会有事,可如今齐成帝心里头不高兴了,宋沽只觉得大事不妙。
宋沽也待不住,说完就匆匆回去布置,平津侯也赶着回去吩咐。
宋沽的法子果然有效,只过了两天,市井之中谈论就变成了‘你今日去抢到汇隆绸缎庄那十匹大红绸缎了吗?才一两银子一匹,我得去抢一匹回来,正好给闺女做嫁衣呢。’
第387章 天罚
纪伏寿坐在酒楼雅间,顺着窗棂往下看,看到对面绸缎庄人来人往,就连门口都挤满了人,笑了笑,“没想到宋沽还懂得经营之道,这一手真是非常有用,这会儿任凭三皇子的人再怎么放流言,老百姓还是更看重眼前的实惠。”
乔装打扮了一番的池齐光闻言,用筷子给纪伏寿夹了一块水晶糕,“宋沽还请了那四个提奏请立太子的朝臣过府喝酒。”
纪伏寿吃完了一块水晶糕才说话,“三皇子能请得动的中立朝臣实在是太少了,我们再帮他一把吧。”
池齐光微微一笑,“我也正有此意,市井之中的流言被压了下去,齐成帝称病已经七天了,估摸着他也要上朝了,等他上朝那天,宗正和武将也会上奏请立太子。”
纪伏寿不奇怪武将掺和,毕竟英国公一脉的势力多在军中,倒是对宗正十分好奇,“怎么宗正也掺和进去?”
池齐光勾了勾唇,云淡风轻的道,“只要让宗正觉得文武百官都看好四皇子,他就会掺和了。他这是怕这会儿他袖手旁观,等到新君登基,就会惹了新君的厌弃,毕竟宗正这个位置,可不是世袭罔替的。”
纪伏寿懂了,“这是都看齐成帝年纪大了,都想为日后做准备呢。所以啊,国不立储君,就容易生事。”
……
齐成帝称病九天之后,终于重新上朝。
他满以为市井之中的流言压了下去,自己多日称病不早朝,文武百官应当知道他的态度,没成想,这一回出来奏请立太子的人,占据了大半朝堂。
李泽的腿开始发软了,面色煞白一片,当真是冷汗淋漓。
他再偷偷抬头偷瞄父皇的神色,更是害怕。
这一回齐成帝直接就沉下了脸,看着文臣武将乃至宗室都在要挟他册封太子,怒气横生。
于此同时,齐成帝心中生出了一种巨大的忌惮。老四原本就重视文人墨客,这一次有这么多的文臣支持他,齐成帝并不感到奇怪,但令他忌惮的,是武将和宗室也支持老四。
想起老四能调动军士阻杀刺客,齐成帝又看着底下附议的武将们,暗暗心惊,难道军中泰半都被老四侵染了?
甚至于一直以来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少在朝堂上发表意见的宗正也旗帜鲜明的支持老四,让齐成帝很不满,不禁暗想,老四平日里看着乖巧低调,没想到他还看走眼了,竟然是四个皇子里头最有心机城府的,不知不觉连宗正都向着他了。
思及此,齐成帝冷冷的看了一眼李泽。
李泽打了一个冷战,面色更白,他看着出列的朝臣,差点气得要指着他们鼻子破口大骂:谁要你们多管闲事为他请立太子?
宋沽心头愁意萦绕,他当真是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朝臣支持四皇子,如果是往日,他会十分高兴,而如今这个局面,他只觉得这些都是烫手山芋。
所有人都在等着齐成帝的表态,在一阵寂静过后,不少人还以为齐成帝会继续称病退朝,没想到他威严的开口,“一国储君是大事,是国之重本,应当慎之又慎,众爱卿是否有点儿戏了?”
太极殿静了静,出列的朝臣略等了等,最后还是看向了第一个出列请立的朝臣礼部尚书开口道,“回禀圣上,我朝立太子,遵圣皇帝之命,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大皇子乃嫡长,却贬为庶人,又有上天降下天意,四皇子乃最合适的储君,请圣上册封四皇子为太子,以安国本。”
“臣附议。”
“臣等附议。”
齐成帝目光幽幽,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看向李泽,“泽儿,你也听到这些朝臣们的话了,你以为如何?”
李泽仿佛吃了数不清的黄连,心里苦得很,见父皇问他,艰涩的低下了头,“回父皇,儿臣自以为儿臣暂时还未能堪当大任。”
齐成帝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快刀斩乱麻的道,“你们也听到四皇子的话了,国之储君乃国之重器,四皇子还需要多加历练。等四皇子历练出来之后,再来提册封太子的事。退朝吧。”
齐成帝直言不讳的表态,如果这些朝臣有眼色,就不会再提立太子的事。
等齐成帝走了,李泽犹如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十分虚脱。
请立太子的朝臣们很失望,而三皇子李崇紧绷脸,一言不发的回了府中。
“先生,这次本宫可没有安排,你是没看到,朝中泰半朝臣都出来为老四请立太子,难道老四已经得到这么多朝臣的支持了?”
李崇再也没有先前看好戏的悠闲了,他很不高兴,又有些害怕,如果老四得到这么多朝臣的支持,那还有他什么事?
靖先生道:“殿下,稍安勿躁。四皇子越是得到很多朝臣支持,他只会越遭圣上厌弃。卧虎之榻岂容他人酣睡?没看圣上亲口回绝了请立太子一事?相反殿下应该安心,四皇子越是有人支持,他就越危险。殿下不妨再给四皇子添一把火。”
李崇来了兴致,“不知是什么火?怪只怪那些老百姓贪小便宜,这就被宋家和江家收买了。”
靖先生淡淡一笑,“上天多次降下天意,至今却未把老天爷放在眼里,老天爷可不得降下天罚?殿下让人再放这风声出去,老百姓便开始人人自危了。”
李崇却心有疑虑,“可若到时候并没有天罚出现呢?”
靖先生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既然神迹是人为的,天罚自然也可以人为。是圣上拒不册封太子,所以老天爷降下天罚,于是身为圣上儿子的二皇子,便暴毙而亡。”
李崇听得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还是先生有办法,本宫这就去传讯母妃,让母妃动手。只是要对不住二哥了,等日后本宫登基做皇帝,一定会厚赏二哥的孩子。”
李崇匆匆去交代,过了一天,市井之中又开始流传出因圣上不遵老天爷天意,老天爷可能会降下天罚的流言。
就在闹得沸沸腾腾,所有人都在议论之际,一个消息传出:二皇子一家三口暴毙而亡。
第388章 推波助澜
二皇子一家三口暴毙而亡,很快流言就变成这是因为糟了天罚,这是老天爷对齐成帝的惩罚,如果齐成帝不册封四皇子为太子,接下来还会有更大的天罚。
当这个论调出现的时候,顷刻间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京城,就连权贵之家都在议论纷纷。
一直对流言置之不理的齐成帝,这一回大发脾气,直接就命令北衙禁军抓拿说这些话的人,一时之间,京城对二皇子暴毙而亡一事噤若寒蝉。
但越是这样,老百姓就越发觉得当真是老天爷的天罚,要不然皇帝老儿怎么会不让人说这件事呢,肯定是怕说得人多了,又被老天爷听见。
齐成帝又命人彻查二皇子暴毙一事,给刑部下了死令,一定要查出杀害二皇子的凶手。
齐成帝认定二皇子是被人谋害,绝不可能是天罚而亡。
甚至齐成帝怀疑是李泽动的手,借这件事来要挟他,让他册立李泽为太子。
更让齐成帝暴怒的是,竟然有人杀害他的儿子,分明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转头乾清宫的防卫就更加严密,就连御膳房采买食材,也有北衙禁军一同去采买,生怕食材里头被人动了手脚。
李泽在得知二皇子一家暴毙之后,再听到那些流言,差点一阵天旋地转。
宋沽当机立断,“殿下,不能再等下去了,你要立即进宫,与圣上表明心迹,说你对储君之位毫无念想,只求做一个辅助新君的贤王。”
平津侯皱着眉,“亲家,用不着这样吧,圣上不是让刑部彻查了吗,只要查清二皇子不是殿下杀害的不就可以洗刷殿下的清白?”
李泽内心之中也不甘愿,他怕如果这样对父皇表明心迹了,会助李崇一臂之力,让自己失去登基的可能。
宋沽神色郑重的摇头,“非也,这并不是洗刷殿下清白就能解决之事,外头的流言你们也听到了,二皇子为何会暴毙而亡,是因为老天爷的天罚,纵然刑部追查出凶手,可老百姓会相信吗?
他们只会觉得这是欲盖拟彰,是遮羞布而已。若是幕后动手的人再弄出点其他的事,又推到天罚身上,那殿下又该置于何地?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老百姓会害怕,怕天罚终有一日应在他们百姓头上,万一被人利用了,老百姓暴动起来,那就麻烦了。”
平津侯依然皱着眉,“若是老百姓真的暴动,岂不是殿下的大好机会?如此一来,圣上就算不想立殿下做太子,也得立了,才能安定民心。”
宋沽苦笑,“圣上春秋正盛,瞧着还能再活十来年,殿下就算现在做了太子又如何。圣上因被要挟才册立的太子,他心中能高兴?殿下成为太子,那所谓的天罚就没了,可圣上心里头埋着一根刺,等过个几年,天罚一事过去,圣上对殿下动手呢?立太子,也能废太子。”
李泽和平津侯听得脸色微变,却又听宋沽继续说道,“若是幕后之人在殿下被册立为太子之后,还不停手,再弄出一些事来,依然推到天罚身上,说是上天降下的天意是让殿下做真命天子,那到时候是不是要逼圣上禅位?殿下,你觉得圣上会真的禅位吗?”
李泽心头大震,艰涩的摇头,就凭父皇这些日子以来的行事,就表明他对皇位的看重,又怎么可能会退位让贤?
宋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若是逼得圣上禅位,我还真的怕殿下有性命之危。一手策划此事的人,当真是把圣上的脾性揣摩得透彻,这是要你们父子相残啊!”
李泽恨恨的攥起拳头,“我觉得这件事是三哥策划出来的,他就是想自己登上皇位,才会想出这种阴险的计谋。”
宋沽摇摇头,“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们又破解不了这种困境,就算殿下进宫与圣上表明心迹,说自己不愿做皇帝,只要所谓的天罚没有停止,殿下的危险就不会停止。”
平津侯不解,“殿下的危险端看对方会不会罢手,那为何还要殿下进宫表明心迹,岂不是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