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一举一动都引人注意,这时候谁还看不出他喜欢嫡孙?
德妃自然也盼着儿子早点有嫡子。
于是德妃转头就吩咐儿子,“阿泽,最近多跟苡珊亲近,母妃等着抱孙子呢。”
到底是年轻人,又刚成婚不久,李泽还是有些腼腆,“母妃放心,不会让你输给禧仁宫那头的。”
李泽颇有些意气书生的脾性,书生嘛,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换而言之,他某些时候,挺争强好胜的。
看三哥有了嫡子,他也要尽快让自己有嫡子,反正就是不能落后太多。
李泽站起身,朝德妃行礼,“母妃,孩儿这就出宫去找外祖父。”
德妃含笑点头,“去吧,给你外祖父带母妃的问候。”
……
“……外祖父,事情就是这样。”李泽语气恭敬。
李泽的外祖父,是当朝吏部尚书宋沽,宋沽听完之后,抚须微笑,“殿下自己想到什么法子了吗?”
李泽耸了耸肩,相当直接,“外祖父,我想不出来有什么法子,所以直接来找您。”
来的一路上,他还是认真想了想的,只不过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宋沽忍不住笑出了声,无奈的摇头,“殿下真是……”
真是什么,他住了嘴没说下去,反而又问道,“那外祖父换个问题,你觉得你头上几个哥哥,会用什么法子?”
李泽不禁坐正了身子,凝眉沉思起来,良久之后才道,“以我对大哥、二哥、三哥的了解,无外乎是许诺让纪大姑娘入皇子府,只不过大哥和三哥都有皇子妃,大概只能给个妾室之位,而二哥还没娶妻,倒是可以许诺皇子妃之位。”
宋沽“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看他,“那你怎么不用这个法子?”
李泽翻了个白眼,“我堂堂龙子龙孙,做不来用自己去讨好女人的事。”
他对头上三个哥哥的做法相当鄙视。
“哈哈哈哈……”宋沽这会儿没忍住,大声笑了出来。
等笑过之后,宋沽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泽,“殿下有没有想过,兴许这也是圣上在考验你们四个殿下的手段呢?”
李泽定了定神,沉吟片刻,“外祖父说得也有道理,假若这是父皇想看看我们几兄弟的手段,肯定不会满意大哥他们那种做法。”
不会满意吗?
宋沽不置可否,对帝皇来说,哪管是什么手段,能达到目的,就算哄骗女人又怎样?
帝皇是这个世间最混不吝的人了,比街上的无赖还赖皮。
这大齐的皇帝,哪个好相与。
“殿下,既然你都说你头上几个哥哥可能会用许诺纪大姑娘入皇子府的法子,你再用便突显不了能耐。”宋沽弯了弯唇,“不若你用另外的法子更好。”
这女人啊,心思最是难猜,宋沽自己深有体会,所以对大皇子他们的法子并不看好,与其对付纪大姑娘,不如从另一人处下手。
“殿下可知道,纪大姑娘还有一个亲侄儿?”宋沽笑吟吟的抚须。
……
“主上,宿传讯来,说已经安排好了,明晚的戌时正,他会带丽娘去小宅子里头。”斗低声回禀。
纪伏寿微微颔首,“那便好。”
“哎呀呀,这位小哥,能不能容奴家问问,这位赵老爷是做什么的?”
娇糯的女声带着一丝妩媚,能让人浑身酥麻,可惜,前头带路的青年不识情趣,不仅没有回答丽娘的话,反而冷冷的警告,“到了你就晓得了。”
丽娘咬了咬唇,心底有些不安,她今日下午申时刚醒过来,才洗了个花瓣澡,老鸨就喜笑颜开的来找她,说有个从南方来的客商看上她了,出了整整十两的金子买她一晚,明天清晨就送她回花楼。
按照她跟老鸨的分成,十两金子她能拿一半,足足五十两银子呢,快要比得上她一个月赚的银钱了,不要说老鸨,就是她自己都心动,一口就答应下来。
乘着小娇子来到这处小宅子,她渐渐感到不安。
这位自称南方来的赵老板,她根本没有印象。
又一想她自己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没什么值得人惦记的,又稍安了安心。
领路的青年在一间正房前站住了脚,先叫唤了一声,“丽娘来了。”
门被人从里头打开。
青年侧过身子,朝丽娘扬了扬下颌,“进去吧,好好把握住你的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丽娘满心疑惑。
她脚步迟疑的走了进去,听到身后吱呀声,发现门被关上了。
她稳了稳心神,仔细的打量四周,这间正房摆设古朴大气,用的摆设很普通,怎么看也不像那种可以豪掷十两金子寻花娘作乐的样子。
“可有看出什么门道?”
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丽娘一跳,她惊呼一声,“谁?”
“莫慌,不会吃了你。”这道低沉沙哑的男声又道。
这一回,丽娘循着声音找到了人,是在一处屏风后发出来的,那里头有一道影影倬倬的身影,她低低的问了一句,“是赵老爷吗?”
屏风后的纪伏寿将丽娘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一张瓜子脸白嫩莹润,弯月眉透着妩媚,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看得人怜惜,声音是那种娇糯又带着甜软的,让人听了骨头都酥了酥,再往下看,鼓鼓囊囊的两团呼之欲出,偏偏腰肢纤细的很,臀部又挺翘,是个尤物。
纪伏寿打量完就心想,怪不得李世宏能跟方蓁蓁搞到一块去,原来李世宏喜欢的是这种口味。
呵,男人。
第46章 好没品的男人
“赵老爷?”丽娘心底的不安又添了几分。
领路那个面无表情的小哥,古朴简约的小宅子,花钱买她一晚却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赵老爷,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丽娘丰腴的身子颤了颤。
“坐,坐下来,我们慢慢说话。”纪伏寿笑着道。
丽娘左右看了看,房间里就只放着两张椅子,跟屏风不远不近,不至于看清屏风后的人,又能听到屏风那人的话。
这是特意摆放的椅子。
丽娘忐忑不安的垫着脚,坐在椅子上。
“赵老爷想说什么话?”丽娘舔着脸笑道。
有些客人确实很喜欢在办事之前先跟她聊一些事,比如那些肥头大脑的商人就很喜欢吹捧自己做了什么买卖,赚了多少钱。
无外乎就是想得到她敬仰的眼神。
“你会些什么才艺?”纪伏寿颇有兴趣。
丽娘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倒是很快回答,“奴家笨拙,只会弹几首曲子,跳几曲舞儿,别的就拿不出手了,不像别的姐妹才名出众。”
纪伏寿不置可否,说来可笑,很多花楼女子的才艺不仅及得上高门大户的闺阁小姐,甚至有些当红的花魁,才艺比闺秀还好。
要不怎么有这么多文人墨客喜欢去花楼红袖添香呢。
“那丽娘给我弹几首曲子吧。”纪伏寿话落,丽娘就发现门被推开,那个领路的小哥拿着一把古琴和案几走了进来。
利索的摆好了案几和古琴,青年又退了出去。
丽娘坐在案几之后,有些迟疑。
“怎么了,可有问题?”纪伏寿淡淡的问。
“不用焚香静室吗?”丽娘轻声问道。
纪伏寿哈哈一笑,“临川献清酤,微歌发皓齿;素琴挥雅操,清声随风起。现在的人啊,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古之先贤都没这么讲究,到了今日,倒是显得矫情了。”
丽娘心中的紧张忐忑少了些,抿嘴浅笑,“您说的是。”
素手拨弦,清脆悦耳的琴声便随之响起。
纪伏寿坐在椅子上,手搭在大腿上,闭着眼享受的听着这首曲儿。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纪伏寿睁开了眼,轻轻鼓了鼓掌,“嵇康先生的《长清》,弹得很好,丽娘刚才还说自己笨拙,这要是都能算笨拙,世上啊,聪明人就少了。”
方才那句“临川献清酤,微歌发皓齿;素琴挥雅操,清声随风起”正是出自嵇康,丽娘连嵇康的诗词都知,并且随后她就弹了一首嵇康的《长清》,这种学识,许是连阿枝都不如。
“赵老爷谬赞了,奴家这些不过是吃饭的手艺。”丽娘面上并无得意之色,于她来说,这些确实是吃饭的手艺。
“想不到赵老爷文采斐然,是丽娘在赵老爷跟前献丑了。”
能将当世弹琴之要求不屑一顾,又随口就说出嵇康之话的,真的会是客商吗?
“我不过是看得杂书多罢了,琴弹得好,丽娘可还有好曲让我一赏?”
“奴家倒是还会几首曲子。”
于是房间里便又响起了袅袅曲音。
直到丽娘连续弹了三首曲子,纪伏寿叫了停。
“像丽娘这等妙人儿,春风楼的老鸨眼瘸了,你竟不是头牌。”纪伏寿语气中带着惋惜。
丽娘浅笑着摇头,“奴家笨拙,才艺比不得头牌的那几个姐妹,加之年龄大了,也不知还能吃几年这门饭。”
说罢,她自己微微一叹,脸上露出一丝迷惘。
“听说丽娘有位时常点你牌的客人,是位举人老爷?”纪伏寿如同闲话聊天一样问道。
“是,那位举人老爷三五天就会来春风楼找奴家。”
只要常来春风楼的客人都晓得这件事,丽娘说出来也没有多想。
“我听说那位举人老爷名唤李世宏,文采斐然不说,年纪轻轻就是举人,日后前程似锦,他既然三天两头就来找你,怎么不帮你赎了身,带你回家呢?”纪伏寿透过屏风,仔细的观察着丽娘的神情。
丽娘身子颤了颤,本来言笑晏晏的神色有些僵硬,甚至面色还有些白,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赵老爷说笑了,像李老爷那种前程似锦的,怎么会把奴家这种风尘女子带回家呢,没得辱没了他的身份。”
是害怕,是恐慌,是抗拒,纪伏寿从丽娘的神色和举止都能看出这些负面情绪。
她眉梢高高扬起,丽娘竟然会对三天两头就来找她的恩客恐惧?
有趣,似乎这里头有些事是她不知道的。
那么,兴许她能利用?
“丽娘何必骗人呢,若是对李老爷没感情,怎的每次李老爷过来找你之后,你都得闭门两天,谢绝其他恩客?谁不知道你是伤心李老爷从不跟你提赎身的事。”纪伏寿眯了眯眼。
“并不是这样的,是他总是喜欢凌虐我……”
丽娘激愤之下脱口而出,下一刻她就捂住了嘴,面色惊惶不已。
凌虐?
纪伏寿皱起了眉头,“外边的人都知道李老爷喜欢你,三日五日的总会来找你,他离去之后你总是闭门谢客,听着不像这么一回事。他待你不好?那怎的还要接他客,告诉老鸨拒了他便是。”
从丽娘进来之后,纪伏寿都有礼相待,跟她以往接触的客人全然不同,做青楼女子的,哪个没有一副玲珑心窍,她听得出纪伏寿赞她是真心实意,没有把她当玩物,是真真正正把她当一个人看待,在她问起为何不拒了李世宏时,种种情绪陡然爆发。
“他第一次来找我,我还为着自己恩客是个年轻俊才而欢喜,谁想得到他喜欢在做那事之时凌虐女人的身子?”
一串串泪珠不断从丽娘眼中落下,她悲愤的将自己衣裳脱掉,展露在纪伏寿眼中的,便是一具带着十几道浅淡鞭痕的白玉身子,因为身子白皙,便显得那十几道鞭痕尤为刺眼。
不止如此,在那团丰腴上,她还看到了掐痕。
丽娘已经崩溃,蹲下来,抱着自己身子哭得不能自已,“他前两天才刚来找过我,每次都用鞭子抽我,又喜欢掐我,我痛得很,我哭着喊着让他别这样,可每一次只会换来他更狠的凌虐,他就是个恶魔,他就是个疯子!”
第47章 长清
“混账羔子!”纪伏寿沉了脸,她头一次见这么没品的男人。
再深想,万一阿枝嫁给这种人,闺房之事如何诉苦?阿枝那性子宁愿闷在心里也不会告诉她娘亲这种事。那岂不是要被李世宏欺负到死?
浑身冷冽的寒气从她身边渐渐弥漫,她看着丽娘,温言道,“丽娘,先把衣裳穿上,夜深了,别着凉。”
丽娘抹了把脸,木着脸听话的穿好了衣裳。
“老鸨肯定知道这事,对不对?”纪伏寿看她穿好了衣服,问道。
这件事不说都说了,丽娘索性破罐子破摔,便是连纪伏寿没有问的,她也一股脑跟倒豆子一样倒出来。
“老鸨知道,他第一次走了之后,我就找了老鸨,让她看了我身上的伤,我以为老鸨会让我以后不用接他客,结果老鸨只是扔给我一瓶药膏,许我可以闭门修养两天不接客,还做主把李世宏付的银两全都给我。”
丽娘说到这里,冷冷一笑,“谁稀罕那三两银子呢,还不够我看病吃药的钱。”
她却渐渐面露绝望之色,哽咽的说着话,眸底不觉又湿润了,“老鸨看出我抗拒的心,特意来找我谈话。先是苦口婆心劝我,李世宏年纪轻轻就是举人老爷了,日后前程似锦,这时候得罪他不明智。
见我不说话,又威胁我,说若是让李世宏对春风楼心存芥蒂,她就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在楼里比不了头牌,地位也不差,接的客不是有钱的客商就是一些文人墨客,客商出手大方,我总能自己攒一点银子。
可老鸨明言,李世宏走之前说很喜欢我,若我不肯接待李世宏,她就把我扔到花楼的后厢房去。那个地方,都是花楼里最低等的姑娘,接待的是那种混不吝,那些混不吝只为了泄火,姑娘们一天就得接待十几个,只需几年,花楼就要运走一张席子。
我怕死,我怕自己也会有一天变成一具尸体被草草的收敛到席子上,随意的扔到乱葬岗,被野狗吃,被飞鸟吃,我害怕,于是只好答应了老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