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大队长的大哥面前,二婶子也是有点发怵的,不敢大小声。
“李二婶,上头现在不是正大力打击封建迷信的吗?你把妖怪脏东西的挂在嘴边,小心被捉了去蹲局子。”李老头出手后,跟着有人看不过去,出声吓唬二婶子。
钱春娇捂着自家闺女流血的额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又担心又害怕。
担心闺女经此一劫养不活,害怕万一被婆婆拉去妖孽顶杠坐牢子,那她也不用活了。
这会儿,有人从家里找来了跌打损伤的药渣子,裹巴裹巴给李梅花敷到伤口上止血。
赤脚郎中不在,他们只能先这样处理着,等人回来了再给看看。
“去把李老二爷俩叫出来。”李老头见事态被控制住了,让人去屋里叫李二叔父子俩。
媳妇都在外面闹开了,两个大男人躲在屋里算咋回事。
没见过这么熊的!
李老头恨铁不成钢,给李二叔留面子没怎么地他,只让他管好自家婆娘。
现在是新社会了,城里都还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呢,别不拿孙女当人看,小心被妇联拉走上思想教育课。
李志强则被李老头照着脑袋来了几烟杆,打得他直叫唤,批评他不知道劝架不知道保护老婆孩子,没个男人的担当。
对于后辈,李老头只要不把人打残了,怎么教训都不为过。
所以,周围人没人出来阻止,还说大队长是好心在管小辈,让他好好做人。
不然,要搁外人身上,大队长闲的脑壳疼才去管别人家的家务事。
但是二婶子心疼死了,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他大伯当当当地敲了满头包,正要上去护崽子,被李二叔死死拽住。
钱春娇抱着哭嚎不止的闺女站在那儿,对于李志强求救的目光视而不见。
对于不能保护她们娘俩的丈夫,她心里也是怨的,让他受受教训才好。
李志强都快被李老头敲哭了,心里十分委屈,都是他娘作的孽,干啥让他背锅受罪。
最后,还是二婶子先受不住了。
“别打了,别打了,我认错!我认错还不行吗,春娇赶紧抱孩子进去,咱回家再说,别打了……”
没看儿子都被打哭了吗,她心里跟着割肉一样疼,真是伤在儿身,疼在娘心。
李老头见她长了记性,冷哼一声撤开了烟杆子。
“这就心疼了?你也不想想,你摔孙女,春娇就不心疼?都是当娘哩,咋不相互体谅?”
未免二弟媳妇过后关起门来接着闹,李老头逮住二婶子又教育了一通,直把人说得点头悔过才罢休。
李二叔也表示以后会看着点,不让她再作践孙女。
李志强眼泪汪汪地捂着满头包的脑袋,跑去找老婆,被钱春娇撇开脸冷战,最后苦着脸躲到二婶子身后。
最后,犯错的人都知道错了,李老头给这件事画下句号。
他让二婶子掏一块钱出来补给钱春娇,让她以后给孩子买点营养品补补,另外等赤脚郎中回来了,再花钱给孩子看看有没有啥事。
二婶子不想掏,要买也是给她自己儿子买营养品吃,哪里轮得到赔钱货小丫头片子花?
但是有李老头这座大山压着,又有李二叔在后边催着,二婶子最后不情愿地扔给钱春娇一把毛票。
钱春娇过后数数,八毛七,根本没够一块钱。
如此,这件事就算过了,李老头摆摆手让大家散了。
干了一天农活本来就累,还遇上这件破事儿,众人散了后回家私下嘀咕几句就各自睡下。
然而,到了半夜,大家伙的房门被陆续拍响。
都以为发生了大事,仓促起来开门后却发现是钱春娇,来找退烧药的。
李梅花当时上了药,血是止住了,可能是伤口感染了,回去就发起烧来。
钱春娇发现后去找公婆,李二叔两口子的门怎么拍都没啥响动,明显是记恨晚上的事,装聋作哑呢。
丈夫指望不上,钱春娇只能按照之前李婆子的那种退烧法子,用冷水给闺女擦身体降温。
然而换了几盆井水,孩子温度一直没降下去。
钱春娇急了,跑到村里找人家讨要退烧药。
李老头家虽然就在隔壁,但之前人家已经帮过几次忙了,钱春娇没好再深更半夜过去打扰。
于是,周围小半个村子的人都被她拍了门,终于找来一包赤脚郎中之前包的退烧草药。
李老头这边听到动静起来查看,领着儿子找到隔壁时,钱春娇正在熬药汤子。
李梅花被灌下退烧汤药,折腾了半夜终于把体温降下去了。
然而人醒来却傻了。
两眼无神,看上去呆呆的,之前学会喊的娘也喊不出来,只会啊啊叫,还没刚出生的孩子机灵。
村里人看过后,有人说这孩子是被烧傻的,可惜了。
更多的人说李梅花是被她奶奶亲手摔进沟里,摔傻的。
二婶子自知理亏,把自己关屋里没敢露面,钱春娇恨的差点去跟她干上,被李志强和李二叔拉住了。
荣锦随着李婆子出去放风,转悠了一圈回来,就从村民们的八卦叹息中总结出以上那些内容。
实话说,她有点不信,人说不定不是真摔傻了,装傻而已。
重生来的人都带着那么点气运,战斗力也不弱,能是那么轻易被干下去的?
然而,等在门口亲眼看到正主,荣锦斯巴达。
真特么一摔就摔傻了?!
“春娇,你这提着包袱是干啥去?孩子受了大罪,咋不在家好好养养。”李婆子哄着小孙女转悠到门口,见到钱春娇背着孩子挎着包袱的样子,诧异地问道。
其实,看到这一幕,李婆子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大娘,我带孩子回娘家住几天。”钱春娇强颜欢笑说了声,踩着晨露低着头匆匆走远了。
荣锦伸着头扫了一遍她背上的李梅花,确定里面还是那个重生回来的灵魂,但是灵慧一魄蒙上了阴影,真成了傻子。
荣锦:“…………”
不知道是该给二婶子的战斗力鼓掌,还是该感叹一句这位重生人士的时运不济。
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一时不慎,还没长大就被人干掉了。
虽然荣锦可以用神力给李梅花洗一洗灵魄,让她恢复过来,甚至比以前更聪明。
但是神力她自己都不够用,哪有闲心去管别人。
之前帮着救她一命已是极限了,三番两次为别人白白耗费神力,荣锦绝对不干。
荣锦想罢摇摇头,啊地吱了一声,让李婆子带她去解手。
至于那个倒霉的重生女,只能祝她好运以后有机会清醒过来,不然只会浑浑噩噩再过一辈子了。
所以,重生有风险,回来后要谨慎呐。
荣锦一边舒服地嘘嘘,一边作下一条总结,再为自己点上一个赞。
钱春娇走后,隔壁院里传来点动静。
李婆子站在墙根底下听了听,大致是李志强要去追回老婆孩子,二婶子拦住不让。
说什么儿媳妇不听话,正好让她回娘家反省反省错误,等知错了再接回来,两个赔钱货娘俩不在,还省粮食了呢。
同样听到说话声的赵凤仙妯娌三个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纷纷在心里庆幸。
幸亏嫁的是公婆家里。
要是真嫁去了隔壁,她们说不得比钱春娇还要不能忍,早就打起来了。
这事一过,村里的大丰收很快临近尾声。
红薯高粱玉米收了满仓,红薯秧子玉米秸秆堆了一垛又一垛,桃子李子苹果大水梨一筐一筐的摘。
家家户户屋里都放的下不去脚,乡亲们喜笑颜开。
第11章
大丰收的任务完成后,还要赶紧补种完才能分粮食。
李老头先在干完活的当晚在打谷场上开了一场村宴。
一个是让大家吃顿好的,奖励抢收的圆满完成;另一个是过后还要加紧时间补种,肚子里有点油水才能干的又快又好不是。
村宴开始前,打谷场上聚满了人,红薯秧子和秸秆垛周围坐的都是,半大小子们皮的爬到上头去。
村民们闻着空气中玉米高粱的香味,一边坐在那儿唠嗑,一边专等着开饭。
“这次丰收收的得劲,累也值得!”秸秆垛边上坐着的一个秃头汉子咂咂嘴道。
另一个扒收漏的玉米粒吃的瘦老汉咧嘴笑了,呲着黑牙笑道,“嘿嘿,小六儿,是不是丰收了好去娶个媳妇啊?看把你美的。”
“你还别说,现在咱有粮有能卖钱的果子,忙完后娶房媳妇还不简单,找山里的水灵大姑娘,多扛袋玉米棒子当聘礼,人家准儿过来跟咱过日子。”
秃头汉子摸了把秃头,嘿嘿一笑,把心里的打算说出来。
“小六儿想的好,到时候找到了人家,叔几个给你帮忙张罗婚事。”另一边的几个中年男人插嘴说道。
“结了婚就跟人家好好过,别像瘦猴那样,打跑了第一个婆娘,都没人再愿意跟他,到现在还打着光棍儿。”几人叮嘱他。
秃头汉子受教地连连点头应下。
瘦老汉撇撇嘴,嗑着玉米粒直说他们不懂享受。
像他咋啦?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丰年就吃香喝辣,荒年也不用卖儿卖女,光棍的很。
众人听得纷纷摇头,转换了话题。
“要说得多亏这次神迹嘞,不然咱们哪能坐这儿等着吃席面,早跑出去讨饭活命去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唏嘘,说到神迹那俩字时还压低了声音,只让身旁的几个人听到。
大队长可暗地里给他们说了,关于神迹的事不可声张,只说是天有异象发生,不然地里的粮食、树上的果子,可就不是他们的了,收了摘了也保不住。
“是啊是啊,多亏了老天爷。”老人们纷纷赞同道。
“啥老天爷,早前旱成那样也没见老天爷落下一滴子雨来,我看分明是哪位神仙路过,可怜咱们才施展的神通!”其中一位大汉光着膀子理论道。
这话说到了大多数村民的心坎里,引得许多人心里嘴上忍不住附和。
仔细说来旱灾都是老天爷闹的事,神迹下的大丰收分明是神仙专门送给他们村度过难关哩。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神仙,不然咱们也能偷偷立个长生牌,逢年过节拜一拜。”
“要是立了长生牌,我就天天拜!”
“立啥立哟,不怕被反封办的人抓住蹲局子啊,心里有谱就行了!”
村民们议论了一会儿,嘴上不再多说,心里却同时都在猜测是哪位菩萨出的手。
小孩子们时不时的成群跑过,一个个都装着满衣兜的枣子杏子,边玩边啃,叽叽喳喳,欢欢笑笑,比过年还热闹。
大人们等的肚子饿了,就逮着自家孩子掏两把枣儿杏儿出来,坐下甜甜嘴,继续天南海北地吹牛皮。
打谷场中心空置的地方,已经摆上了几十张大木桌子,上面被擦得干干净净,在月光和火把照耀下油光透亮。
赵凤仙三妯娌正带着一群妇女在另一边搭的大土灶上忙活。
大个儿的红薯蒸得透透的,高粱米饭起锅后香喷喷,全放到一个个木桶里,到时候一桌上一桶。
李婆子抱着荣锦在一旁转悠着玩,外加监督着她们。
荣锦看到盛放蒸高粱的木桶,噗地一声吐着口水笑了。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饭桶了哈哈哈。
李婆子看她盯着那儿流口水,还以为她想吃呢。
“乖乖,那个你还不能吃,咱先喝点汤尝尝味儿啊。”李婆子哄着说道。
赵凤仙按照李婆子的吩咐,给荣锦舀出来一勺熬出油的米汤。
李婆子尝试着拿筷子蘸蘸,举到荣锦嘴边,看她吃不吃。
在她看来,宝贝孙女别看小,人可聪明了,东西她能不能吃,递到嘴边试试就行。
能吃的,她就啊呜一口吞掉;不能吃,人家看看就撇过眼去,那就赶紧拿走。
当然了,那些不好吃不想吃的同样拿走拿走,宝贝孙女不愿意吃,说明东西肯定不好,都看不上眼。
荣锦瞅了眼递到眼前的汤水,嘴巴动了动,想尝尝味儿。
话说她从出生到现在都吃了好几天的花瓣了,再加上李婆子又在花瓣上抹了白糖,吃得她嘴巴里发腻。
如今喝点米汤,清清肠胃解解腻也不错。
这般想着,荣锦张嘴含住筷子,小舌头舔了舔,吸溜一下。
嗯,有点甜,有点香,就是感觉有点粗糙,剌舌头。
高粱米在后世都是粗粮,熬出来的米汤比大米熬的差远了。
荣锦尝着味儿,砸吧砸吧嘴。
李婆子一眼不错地盯着,见她吃了,脸上立马笑成了菊花褶子。
她找个凳子坐到一边,将宝贝孙女抱好,开始一筷子一筷子的喂。
荣锦就一筷子一筷子的嗦,最后吸溜的不耐烦了,对再递上来的筷子就躲开不吃了。
李婆子将她重新包好,遮盖的襁褓里塞了几片花瓣给她,荣锦当即陷入吸收神力的过程中不可自拔。
碗里剩下的米汤被李婆子一点不剩地喝了,喝完对大儿媳妇赞一声,说熬的火候好。
赵凤仙笑了笑,又要给她添一碗,被李婆子摆手拒绝,说什么不能搞特殊主义,她得和大家伙一块等开饭去。
等到李婆子抱着襁褓离开,一起做饭的小媳妇悄悄对王月琴羡慕道,“还是你家婆婆开明,对你生的闺女可真好啊。”
王月琴手上剁着大萝卜,听到奉承话,嘴角勾了勾。
“那是我闺女特殊,招我婆婆喜欢,被当个宝贝似的天天不撒手哩。”王月琴小声回道,语气中有点隐秘的小得意。
“嗯嗯,你闺女确实生的好,合该给人宠着!”小媳妇顺着好话说,虽然她还没见过孩子一面就是了。
王月琴笑容更真了些,顺手切下两片脆萝卜,一人一片分来吃。
“所以呀,我得再努努力,给她生个弟弟出来,不然以后我和闺女娘俩靠谁挣饭吃?”王月琴心里的小算盘一直拨拉的叮咣响,盘算的一清二楚。
“那是,没壮劳力在前头撑着,可不得咱们女人受苦操持。”大道理小媳妇也懂。
在乡下,想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家里没个壮劳力那是根本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