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梅见苏妁只顾着害羞,却不去想正事,便提醒道:“小姐,您如今不是急着要证明自身么?那去把辟火图偷来看看不就懂了!”
不自觉的舔了舔略干的嘴唇,苏妁赞同的点点头,然后同霜梅商量了个配合的法子。
……
这会儿正好是用过午饭,苏明堂如往常与大哥苏明山在院子里下棋。霜梅则去找夫人桐氏,说苏妁的后院儿今儿个见着了老鼠!
桐氏忙找了些药,跟着霜梅去后院儿看。这时苏妁则趁机进屋翻找辟火图。
依霜梅所言,那种东西都是压厢底儿放着的,苏妁便直接去翻两个衣柜的最下面,奈何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不久后便听到院子里霜梅故意大声的说话,苏妁知道她这是在提醒自己娘往这来了,便赶紧将衣柜合好,遛出了爹娘的卧房。
空手而归,霜梅再出一计。
“小姐,听说那种东西在花街有卖!”
苏妁想了想也是,光天化日的谁有脸卖那种玩意儿,也只有在花街鬼市子上才有机会寻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遂点了点头,打定了主意今晚再去一趟鬼市子。
***
在菜市口围观的百姓依旧是里三层外三层,十个铁勒莽汉光天化日之下淫词垢语不断,满口秽德污行的龌龊事,声情并茂,凿凿有据。群众们就像听书似的,听的好不过瘾!时不时还有人挑一些细节问出来,那些铁勒人倒是乐得一一细答。
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双特殊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台上十个铁勒人,这人与旁人的眼神皆不相同,带着不信与愤怒。
今日已是跽跪示众的第三日,原定的跽跪三日行斩,这会儿果然来了十几个衙役,将这些铁勒人拽起后押回府衙。
这些人谢正卿早便交待了,不杀,毕竟他们并非原凶,而且此次还算立了功。但也命人特别交待了,出去后不得再做雇佣杀手的行当,当然,也给了他们一笔不小的银钱。
夜里,十个铁勒人高兴的拿着银子从府衙后门儿而出,打算一路回铁勒老家。如今有了钱,他们也想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被逼到份儿上谁愿拿命换钱!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地闪出!那人手里握着把明晃晃的大刀,横刀挡在他们面前。
“你是什么人!”其中一个铁勒人喝问道,毕竟他们人多势众,又有武功底子,还能怕一个单枪匹马的?
那人不答,只将手中的刀用力一握,既而大步怒奔着冲向他们!淬不及防的两刀落在其中两个铁勒人的脖子上,顿时血柱喷涌,二人双双倒地!
其余八人见状忙塞好钱袋,紧握双拳以一副备战状态迎击!毕竟是八对一,便是赤手空拳亦有胜算。
奈何七八招过后,又有五人被砍中了要害,倒地不起。
最后三人已见识了来人的武艺高强,心知便是有兵器在手也未必能敌,更何况如今手无寸铁!三人便在对峙之机相视一眼,打了个暗语,猛地一同转身往巷子另一端逃去,三十六计走为上!
孰知来人却好似看得懂他们的暗语,抢先一步腾空一跃!将刚调转头欲逃的三人堵了个正着。三人不禁眉头紧皱,相视一眼。
何只是这一次被看破,便是先前八人打配合时所用的手势,也都能被这来人看透似的一一破解,他们的相互协作未得到半点儿效果。
起初他们还以为,是雇佣他们来演这一出的人,不想留活口。但现在看来,这更像是自己人。
眼见逃已不成,三人只得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但在动手之前,其中好似头目的一人开了口:“今晚怕是俺们兄弟几人的命都要交待到你手上了!既然是要见阎王的人了,你至少也让俺们死个痛快!你到底是何人?”
来人握着刀柄的手略松了松,眼底有过一瞬的迟疑。但终了,他还是将蒙着面的黑布摘下,以真面目示人。
那三个铁勒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儿,脸色骇然!他们虽不认得这张面孔,却认得那之前被黑布遮挡着的白珠族徽……
没错,这人也是他们铁勒人!
“这是为啥?咱们铁勒勇士从来齐心,在外见到族徽纵是没交情也有三分亲!你却为啥要难为俺们兄弟?”那头目脸上所表现出来的是发自肺腑的不甘与不解!
第八八章
可那来人亦是一脸的忿然, 丝毫未有心软之意,将手中的刀又握了握, 指着对面三人喝骂道:“你们压根儿没碰过汪家小姐,却在菜市口信口胡诌!毁人名节!”
那三人面面相觑后, 心虚嘴硬的反问道:“你咋知道俺们是信口胡诌的?俺们没碰过她, 难不成你碰过!”
“说对了, 当初就是老子碰的!”话罢, 月色下泛着萧萧寒光的大刀向前一通乱砍,那三个铁勒人很快相继倒地。此时地上已是血污一片!
男人提着滴血的大刀,披着婆娑树影,在长长的巷子里走着, 刀尖儿上滴滴嗒嗒的落下腥雨朱露。
这个男人,就是当初饶了汪语蝶一命, 并将她偷偷放了的那个铁勒死士,叫呼延邪。他们是当初被汪萼雇佣的死士,在铁勒亦算出类拔萃的高手, 故而今日之战,他断无败的可能。
因着丑, 呼延邪活到三十多岁还没娶上个媳妇;又因着穷,他连个窑子也没逛过!想他这辈子就得过汪语蝶这么一个女人,虽是在那样不堪的境况下, 但他仍是回味了数月。
自从离开戊京,呼延邪脑中就如何也挥不去那个伏在他身下急喘的娇弱女人,她让他体会到欢爱的愉悦。在旁的兄弟将她当成个玩物时, 呼延邪却将她当成神赐的礼物,那美妙的感觉,他终生忘不掉。
这回是因着在铁勒收到消息,听说有当初一同闯汪府的兄弟落了网,今日斩首。呼延邪便想着来送上一程,孰料却只是几个冒名货。
不过既然大老远回来了,呼延邪还想再了一桩心愿。
***
一弯钩月挂在天边,散发出淡淡的银光。汪府的朱漆镶铜铆钉大门紧紧的阖着。
那些铁勒人在外面跪了几日,汪府的大门便闭了几日。这些日子汪萼称病不上朝,朝中众人也都心知肚明,大多当笑话来看。
汪萼知道今日是那些人的行刑日,之后这丑事便会逐渐淡化下来,他只希望时日过得再快着些,让人们早些忘掉那些荤话。
被锁在府内的汪语蝶起初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毕竟是三日,瞒也瞒她不住。汪萼虽未亲口对宝贝女儿讲,汪语蝶的贴身丫鬟落儿却将底下人口耳相传的话悄悄告诉了她。
汪语蝶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以她也不再急,就安安静静的将自己关在屋里,连屋门都不出。
这会儿落儿堪堪伺候完梳洗,帮小姐松完了发,端着铜洗退了下去。
夜里风大,便是落儿之前已将门窗栓严了,那雕花的柳木窗牖还是被刮得哐当哐当乱响。
汪语蝶披散着长发坐在梳妆台前,痴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青丝如墨,肤若凝脂,除了那略显憔悴的苍白嘴唇外,还算是轻灵娇媚。
可她想不通,为何这辈子就没碰上个真心待她的男人?
就这般看着看着,那铜镜里的脸突然竟变成了两个!汪语蝶惊恐的圆瞪着双眼,透过铜镜她知道,就在她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一个膀阔腰圆,肌腱发达的强壮男人!
这人……是铁勒人!那种草原上骑着马长大的男人,身材和眉眼皆与汉人有着极大的不同。
她身子微微颤栗着,两眼持续惊恐状,可她不敢转头去看!仿佛一但对上了眼,她就真的落入危险之中。尽管理智告诉她,便是不转头去看她也逃不掉。
因着近日的事她不想见人,便亲自调走了后院儿的下人。如今后院儿除了她,就只有一个落儿。便是她此时大喊将落儿叫来,也不过就是这男人一掌可以解决的问题。
铜镜里,那男人正缓步向她靠近,透过镜子直勾勾盯着她的双眼,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般!随着他步步欺近,她也越发的能看清他的五官。
汪语蝶恍然记起来,这男人不就是最后回破屋,帮她割断绳子放了她的那个人?可他既然放过了她,又为何还要找上门来?她犹记得这个铁勒男人最后说的那些话。
“你是我这辈子的第一个女人,偷偷放你一条生路。银子我们拿了,仇也报完了,今日就启程回铁勒。你安心过活吧,官府抓不了我们,我们也不会再去害你。”
突然打了个冷颤!汪语蝶好似想明白了。今日那十个铁勒人行刑,难不成这人是觉得当初放她一条生路,如今她却害死了他的十个兄弟,所以回来复仇要杀了她!
“大哥,我没有,真的不是我告的你们……”她猛得转过头,流着泪冲男人解释。
可男人眼中的火焰未有消减半分,一副马上就要杀了她的样子逼到她身前!与她前身相贴。
汪语蝶还坐在凳子上,却被男人逼的背紧贴在梳妆台上,动也动不了,想起都起不来。她仰脸胆怯的望着男人,满眼哀求。挨得近了,男人脸上那道斜跨脸颊鼻梁的刀疤显得愈发骇人。
“那些人,都死了。”便是不动怒,呼延邪说话亦是粗声大气,总给人一种蛮横威吓感。
都死了?汪语蝶越发笃定了先前的猜测,看来他真是来报仇的!她急的泪如泉涌,还是拼力的想要解释:“大哥,您听我说,您那些兄弟真的不是我告的……也不是我爹派人抓的……您仔细想想,我罪都受完了再去告能有什么好……汪府就明晃晃的摆在这儿,难道我不怕来寻仇吗……”
她边哽咽边解释,显然那个男人一个字儿都没用心听。呼延邪那双天生带着凶残之感的牛眼,只死死的盯在汪语蝶那一张一合的小嘴儿上。
这几个月来,他忘不掉这个女人,可他对这个女人的记忆,只有肉体。
“你怕我杀你?”听她说了那么多,他只有这一种感觉。
汪语蝶的头止不住的颤栗着,听他问,迟疑了下,既而用力点了点。
男人一双乾糙的大手忽地伸进汪语蝶两侧腋窝,卡在她身侧将人整个举起!然后放在她背后的梳妆台上。
汪语蝶被他搬着坐到台子上,身前刚容出一点儿空隙,男人又欺近上来半步,紧逼着她。他的手未有抽走,仍卡在她的两侧腋下,掌心粗砺的茧子透过寝衣磨得她生疼!
“我不是来杀你的,我说过你是我的头一个女人,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看看她?汪语蝶欲哭不能,他看她一眼能吓得她少活十年!但她不能这么说,她只能像送瘟神一样,温言软语的哄着他将他送走。
“大哥当日放小女一条生路,小女感激涕零,此生都不敢忘。便是大哥不来找小女,小女也总想着找机会再见大哥一面,好报答恩情。”说着,汪语蝶低头伸手在妆匣里翻找,很快掏出一张银票和两支金簪,颤颤巍巍的双手捧着往前递了递。
低头扫了眼那些金灿灿的东西,呼延邪只将手从她腋下抽出,却没去接。金子他是想要,可眼下他更想要的是女人。
“我不稀罕这些!我现在就缺一个女人。今日来就是为了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回铁勒?”
“跟……跟你回铁勒?”汪语蝶脸上怔住了。
“怎么,你不愿意!”男人声音粗闷的质问道。
明明是在问,可他那强硬的语气让汪语蝶明白,这事儿上他并没有要她选择的意思,只不过是在命令她罢了。她暗暗垂眸往下看去,见男人紧攥着右拳……
她若不愿意,说不定他准备一拳头砸死她。就这粗硬的手掌,一拳头必不压于铁锤!
汪语蝶肯定不愿,也肯定不会,但她眼下除了点头没别的选择。这事儿需先假意应下来,缓行之,徐图之。
“我……我愿意跟大哥走!”汪语蝶恳切的点点头。
男人面目依旧狰狞,只是那副丑陋面孔下,隐隐显露出愉快。他伸手就要将人抱走,可汪语蝶却急急拿手推他!
“大哥,等等!”她急切的找理由拖延,重又拿起梳妆台上的那张银票:“大哥你不如先拿这张银票去备些薄礼,然后白日来汪家提亲……”
这话说完,汪语蝶自己都觉得太虚情假意!全京城谁人不知她当初是被铁勒人掳走,如今再要他正大光明来提亲,这不是明摆着鸿门宴么!
不等呼延邪急眼,汪语蝶自己便急着改了口,“不,方才是小女思虑不周,大哥自然是不便上门提亲的……”
“那大哥既然是要与小女私奔,不若这样,咱们暂缓几日,待多筹些银子……”
“不必了!今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