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重要的东西藏得越深,这是人的习惯,可既然是非常重要的,一定不能扔,一定不能丢的,藏的太远,自己也不放心,没准就在玲珑手边呢?
或者房间里?
当然,外面的线索也不能丢,赵挚一边撒网派人到处在外面查,一边做了些动作,让玲珑忙起来,最后在外边赴堂会,青楼里的居住房间没有人。
趁着时机,赵挚带上宋采唐三人,大大方方清场,潜进房间,把门一关,搜!
作为头牌姑娘,玲珑的房间在楼里是最大的,东西当然是也是多的。光是衣服首饰,就一箱又一箱,搜找起来极难。再加玲珑有了些年纪,阅历丰富,爱好颇为广泛,收集了很多东西,找起来也不简单。
再加上她是个恋旧的人,房间里陈旧物件也不少,很多看起来都有了年头……又是注意重点。
偏偏本案案情只他们四人最清楚,叫护卫衙差们过来帮忙,很容易漏掉线索消息,可能找不到不说,还会因为动静太大,引来别人注意。
没办法,只好四人自己来。
“这个有点意思……”
“这个好像……唉,什么都没有。”
“是我看东西眼太花了?怎么瞧着这个有点眼熟?”
祁言揉揉眼睛,皱眉看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算了,认不出,应该是不认识。”
292.似曾相识
一个东西觉得眼熟, 细看又不认识。
疑心病发作时,生活中常有这样的瞬间,尤其现在正在精神紧绷的找线索。祁言笑了一声,没怎么过心,把东西放到了旁边。
正好宋采唐在旁边,也看到了。
是个小玩偶, 泥塑的,胖娃娃造型, 唇红齿白笑容可掬,看起来相当可喜。
她记忆力一向不差, 瞬间就想起来,那日她和祁言设局,过来问讯玲珑并蹲守玲珑和江绍元见面,后者二人气氛暧昧言语紧张,虽然证实了很多她们的猜测,但事件后来的发展方向让人脸红, 二人上了床。
也许是江绍元太心急, 动作太快, 也许是玲珑被人抱着, 身体无法平衡,到床边时,一个不经意, 打掉了个东西。
宋采唐记的很清楚, 就是这个泥塑的胖娃娃。
当时她并没有深想, 只以为是个意外,而今祁言看着这个小玩偶眼睛发直,好似有熟悉感
她突然想,当时这个东西掉下来,真的是意外?
会不会是诚心的,故意的?
宋采唐拿起那个小玩偶,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不同,朝祁言眼前晃了晃:“认识?”
“不认识,”祁言摇了摇头,“就是刚刚一晃眼,觉得眼熟,再看就不行了,完全不认识,没见过。”
宋采唐长眉微蹙,还是没把手里的小东西放下。
人每晚都要睡觉,床很能给人安全感,而且很多时候,睡前情绪是发散的,思念寂寞怀念种种,很容易漫上来,这个东西会不会对玲珑很重要?
她不想跟人上床时被小玩偶看到,所以故意打了下去?
可玲珑做的就是皮肉生意,如果计较这个,就不应该把东西往床头放好像有些矛盾。
但又一想,那时是白天,不可能接客的时间,于玲珑来讲,也应该算个意外
宋采唐脑子里迅速过着各种情绪,手里则转着小玩偶,仔细观察。
泥塑的小娃娃玲珑精致,很好看,但绝非特殊的质地和技艺,普通市面上一定能找到。小娃娃被人小心存放,没任何磕碰,但头顶凸起的小揪揪头发颜色掉了,不像被人摩娑,倒像是天长日久造成的不可逆的损毁。
它的主人在很小心的在保存它,其实连摸都不大敢随便摸,好像害怕它消失一样。
可翻来覆去研究,不管怎么看,都没有更多特别之处,只是年头略长久了些。
“可是找到了什么,看的这般入迷?”
温元思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温朗修雅,不可能吓人,但宋采唐沉溺于思考里,这道声音突然出现,她下意识一动,往后退了一步。
本也没什么,这是最正常的生理反应,坏就坏在宋采唐站在脚踏上。
脚踏也就一尺来宽,还比地面高出五寸,意识清明时,谁都知道上下应该留意,可现在她忘了,往后一退,就踩空了。
眼看要倒。
温元思眼瞳骤缩,想要拉住她,可惜温大人才惊世人,温润如玉,偏不会武功,肢体上没那么协调
宋采唐连叹糟糕的时间都没有,心下咯噔一声,整个人往后仰。
下一刻,她被一个硬硬的胳膊大力揽住腰,撞进了一个宽厚胸膛。
赵挚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案子还没那么紧要,让你连好好站着都不会了。”
看起来是责怪,更多的是担心,以及旁人插不进去的亲昵。
温元思眼睫微垂,伸出的手缓缓握拳,收回了身侧。
“啪”的一声,有东西落了地。
“呀摔了!”
宋采唐没时间关心赵挚心情,推开他蹲下身,看那小玩偶有没有摔坏。
怀疑这小东西有来历是一回事,弄坏了别人珍藏的宝贝是另一回事,她们可以办案,却不好搞破坏。
“还好没事”
见小玩偶没有摔碎,宋采唐松了口气,动作小心的把它捡起来。
刚要找地方放好,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小玩偶身体一侧,胳膊下面,好像有条缝。
宋采唐刚刚翻来覆去看了这小玩偶很久,确定这条缝之前并不存在,那就还是摔碎了?
她有些心疼,一边轻轻摸着这条缝,一边想,也不知道外面的泥塑匠人有没有修补手艺?最后是赶在玲珑回来前,把这小东西修好。
“咦?”
宋采唐眼睫一紧,这条缝里好像有东西?
赵挚也看到了,见宋采唐怎么折腾都拿不出来:“给我。”
宋采唐就给了他。
也不知他怎么弄的,泥塑小玩偶到他手里,三下两下,突然弹开,肚子里藏着一条薄薄丝帕。
宋采唐差点就要崇拜他了。
赵挚挑眉,一脸‘这点小事算什么’的淡定:“小小机关而已。”
宋采唐:
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宋采唐将丝帕取出,展开。
是一幅画。
小画,格局并不大,只有几丛绿柳,一方江面,远有飞鸟,近有乌篷小船。
留白处写着两行字:唯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
字是簪花小篆,清秀且美,笔意缠绵,一看就是女子所书。
倒那这小画,绿柳携春色,看似柔软,实则下笔润朗,颇有风骨,有着男儿性格。
查案许久,温元思一看便知:“这是玲珑的字。”
相思之语,不用说,她心里一定有人了。
赵挚:“所以这画——”
是情郎所书?
宋采唐眼神一闪,招手叫祁言过来:“你来看看这丝帕,我们刚刚找到的。”
祁言蹦哒着过来:“唯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玲珑是个有情人啊!”
宋采唐:“你看看画。”
祁言:“画也不错,绿柳有骨,江水亦有力,空中飞鸟又极尽洒脱写意,笔者很有胸襟啊!不错,是幅好画!”
宋采唐忍住想揍人的心,极力微笑:“这画者笔触,你可觉得似曾相识,可有熟悉感?”
祁言就凑近认真看。
看着看着,他小眉毛皱了起来:“你还别说,是有些眼熟,我好像很久之前见到过,还曾临摹——”
之前的泥塑娃娃,他觉得眼熟,现在的画,他仍然觉得似曾相识,好似见过。
不用别人提醒,祁言自己心里都打鼓,这是不是预示着某个方向
赵挚和温元思看着这一幕,慢慢的,也琢磨过味儿来了。
一样两样,让祁言觉得熟悉又陌生,不太敢认,太明显了。
祁言幼时调皮,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景言带着他,带着他疯玩,也带着他学习,有些东西潜移默化,就会留下印记。
比如亲手做过的东西,比如亲手画的画,写的字。
东西和字画不可能一模一样,但本质里,带着制作者的习惯性格,有些气质,是很相似的
“不不会吧!”祁言眼睛瞪大,指尖颤抖,“这不可能!”
他睁圆眼睛,仔细辨认着丝绢上的画,越看,事实越清楚。
没什么不可能,世间就是有这么多巧合。
房间骤然安静,落针可闻。
宋采唐看着祁言,良久,轻轻叹了一声。
这个方向,她们委实没有想到,可出现了,往深里一看,倒是十分合理。
景言是鹰卫,和叛国通敌的组织有过纠缠,身殒也是因为这个。如果有个聪明姑娘喜欢他,对他用情至深,想要为他报仇,想要拿到一些线索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她轻声问祁言:“你小叔叔可有心上人?或者,走的近的姑娘?”
“没有,”祁言茫然摇头,“他到死,都没有娶妻。”
没娶妻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但是——
赵挚拍了把他的肩:“宋姑娘问的是,你小叔叔有没有心上人。”
藏在自己心上的,不为人知的?
温元思适时启发:“他有没有无意识和哪位姑娘走的近?还经常去看她?”
祁言脑子还是有点乱,说话带着颤音:“我不不知道,小叔叔经常外出送酒,一走几天十几天,甚至两三个月,都有可能。我那时候年纪小,也不知道问,只天天盼着他回来,并不不知道他都去了哪,见了谁。”
“那有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我就是想不出来啊”
祁言哭丧着脸,他也希望他能知道啊!
赵挚冷眉斜了他一眼:“要你何用!”
祁言缩成一团:“还是有用的起码这画,我看出来了,就是我小叔叔画的。”
破孩子倒是有个优点,何时何地都不自卑,底气足着呢。
宋采唐见惯了两个人相处模式,知道祁言不会心里受伤,注意力就回到了案子上。
不管怎么说,现在有方向了,有了方向,就有了突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