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池子并不深,清可见底,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王雱积极地给苏洵父子俩介绍:“这是泳池,夏天天气热,去河里凫水又危险,所以我琢磨着在家里搞一个池子用来凫水。您看,这水多干净,只有最干净的水,看起来才会这样蓝蓝的。要把水弄得这么清可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池水得定时更换、消毒,好在这庄子里有活水,引流对王雱而言又不难,所以水源好解决。
消毒有司马琰在,也不愁。沉降用的明矾也是能买到的,樊楼本来就叫“白矾楼”,原本是官方买卖白矾的地方,后来虽然改名叫丰乐楼,民间依然把它传成“白樊楼”。
这段时间王雱费最多精力的,就是打造这几个可以供大伙一起玩耍的泳池,这边是男用的公共泳池,后院还有女用的,以及他和司马琰小院里两个人自用的!
其实王雱不自夸,苏辙父子俩也能看出弄出这样的池子不容易。
到人陆陆续续到期,王雱便拉着他们下水消暑。太阳高高升起,天气已透出点盛夏的酷热。掩起院门之后,苏辙、刘高明等人则被拉着脱剩内裤下水扑腾,苏洵等人年纪大了,要脸,都坐在沁凉的茅檐底下看小辈玩耍,尝尝佃户们送来的鲜果和凉菜,享受一下山野之趣。
刘高明这一溜勋贵外戚,是王雱的重点安利对象:首先他们有钱,其次他们闲得很!
王雱忽悠人,那是从不直接来的,他压根不怎么搭理刘高明,反而积极和苏辙科普这泳池技术含量多高,耗时多么久,看着多有逼格,全大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即便是有人偷学着做,也断然做不出这蓝汪汪的漂亮池子!
苏辙不是傻子,瞧见刘高明他们在场后立刻明白王雱的用意,全程默契地和王雱你一句我一句地接着话,把泳池各种好处都问了个遍。
刘高明等人听得抓耳挠腮,竖起耳朵听着王雱把庄子上大大小小的新事物都卖完瓜,恨不得自己也马上去修一个。只是这材料、这技术,他们都没有啊!
到午后一起进山打鸟,刘高明便忍不住悄然问王雱要是自己也想修这么个泳池要怎么搞,要钱还是要什么,给个痛快话!
王雱便和刘高明说起开封这边基本都定型了,不好再乱搞,他看好洛阳一片区域,只要他能把尽量多的人骗过去,哦不,带过去投资买地开荒建庄子,他保证帮他们把冬暖夏凉的避暑庄子搞出来。
带上你的钱,带上你的仆从,跟我一起去洛阳开发新城区吧!今年夏天已经快过去啦,明年还来得及,只要现在开始行动,下个夏天大伙就能享受清凉一夏!
刘高明以前就着过王雱这种道,可再一次遇上,他还是觉得这滋味该死地甜美。反正,以前王雱忽悠他去做什么他都没亏过,甚至还有赚,为什么不干?刘高明说:“那我们说好了,你到时不能撒手不管!”
王雱道:“那是肯定的,我以公正的人格担保!”
刘高明道:“关公正什么事?!”敢情这小子也觉得他自己靠不住,得拉曹评出来撑场!
王雱当即拉着刘高明回顾他们与曹评的诚挚友谊,什么一见如故啦、相见恨晚啦,多亏你庄子里那一树柿子让我认识了曹评这么好的小伙伴。既然大家都和曹评是朋友,说明什么?说明大家的交友眼光很一致,人品显然也都一样好,绝对的童叟无欺!
说着说着,王雱都有点想念好伙伴曹评了,曹评多好,总爽快地说“我给钱我给钱”“我出人我出人”,还积极地帮忙牵桥搭线,多棒的人哪!
刘高明见王雱一脸怀念,竟也跟着想念起曹评来。他虽是纨绔子弟,却也知道谁好谁歹,曹评这样的朋友任谁都要竖起大拇指。
思及此,刘高明原本打定主意要保持梆硬绝不听王雱蛊惑的心这一刻也软了下来,点头说:“行,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我给你拉一批人过去置办庄子,你得帮我们搞这样的池子。”
年轻人们进山打鸟去了,剩下的苏洵、王安石等人对着池子聊了一会儿天,都忍不住用余光瞟向那清澈漂亮的池子。虽然,他们不能和王雱他们一样光着膀子下水扑腾,但,下去玩玩好像也无不可?
王安石最先有了决断,先去把院门拴上,然后去更衣的地方脱剩里衣里裤招呼司马光一起试试凫水。司马光是很好脸面的,但拗不过王安石盛情相邀,还是与这个亲家一同下了水。
这两人起了头,其他人自然也陆陆续续下水,王雱那小子说,凫水有益身心健康,还能保持身材不发胖。虽说朝中许多人年纪大了都很富态,但,他们还不算老呢,还想保持一下文人风姿!
王雱一行人打鸟回来,将一串串鸟儿拿去厨房让人帮忙做来吃,烤得烤,炖汤的炖汤,下午大伙吃一顿全鸟宴!
刘高明等人还想要在回去泳池玩,却被王雱拉住了,王雱偷偷摸摸带着他们爬树趴墙上往里看。
刘高明发誓,他长这么大没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感觉还不赖!
刘高明与王雱一起趴在墙头往里看,发现院门被拴上了,那群四五十岁的准大佬们都进了池子里,有几个在试着凫水,有几个约莫是玩累了,靠在石岸上边和人闲谈边剥放在一旁的新鲜莲蓬吃莲子,瞧着十分悠闲自在。
刘高明压着声音和王雱嘀咕:“刚才你怎么请他们都不下水,我们一走他们倒是全下去了!而且他们都穿着里衣里裤,是不是没有内裤啊!”刘高明也是改穿内裤的先驱之一,并且积极安利周围的人都穿上、积极鄙视那些不穿的,觉得他们风吹下体蛋蛋凉,特别羞人!
王雱道:“那肯定不是,我爹和我岳父绝对都是穿的!就是文人嘛,要脸的,和你完全不一样。”
刘高明啧道:“说得好像你要脸一样。”
王雱不理他,麻溜地跳回地面,心里已经有了新作的构图。
他这幅新作是很有纪念意义的画作,可以题名为《一池大佬》!
王雱觉得这名儿很有文化,很有底蕴,迫不及待想要画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应了我的邀,你就得贡献一份力量!
*
更新辣!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今天四点半起来,感觉能量充沛,六点一定能更!
结果写到了十点!QAQ
第一七六章 攒传家宝
王雱招待长辈和朋友们玩了一天, 到傍晚才有时间溜达去见司马琰她们。他逗了会儿弟弟, 兴致勃勃地抱着他妹的颜料和纸张回房搞创作。
司马琰好奇地问:“你准备画什么?”
王雱神秘兮兮:“画好你就知道了。”
司马琰还真知道了, 因为没过多久,王雱就勾勒出了草图:一群在泳池里凫水和闲谈的大佬。
王雱画工很不错, 真实还原当时场景,就是, 他做啥要画这场景?
王雱没解释, 直接进入忘我状态, 打完底开始上色, 颜料都是他特地让人给小妹做的,全都是上好的原料磨制, 色泽鲜亮可爱,每个人都被刻画得栩栩如生, 连他爹的里衣旧得有点泛黄都被他如实搬到纸上。
司马琰看得有点呆, 越发觉得王雱那双眼睛和那只手可以代替照相机功能。假如他想,他完全可以还原任何他看到过的场景。问题在于, 他为什么要还原这场景?!
给最后一片叶子上完色,王雱完成了为期将近两个时辰的创作,顿觉神清气爽。他和司马琰说起自己为这幅画起的名儿,并问她觉得怎么样, 反正他感觉《一池大佬》很棒!
司马琰:“……”
司马琰说:“最好还是别了, 要不然我可能要守寡。”
王雱想想觉得也对,收了笔没给它提字,等晾干后把它收了起来。
王雱休沐日邀人去消暑的事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 但纨绔圈子那边很快都知晓了,因为刘高明回去后大吹特吹,并且积极拉人入伙,让大伙都去洛阳那边买地开荒搞那样一个庄子。
这几年刘高明撞了大运,悄摸摸改过自新混了出头,成为了纨绔圈子里的“别人家孩子”,其他纨绔家里训起人来都是“你看看和你一起胡混的刘高明都改过了”。
有他出面说话,很多人还是动了心,反正买个庄子又不怎么花钱,若真有那么好,试试也无妨啊!
相比刘高明的高调,王雱就低调多了,第二天他去上衙,悄悄把自己的新作带上。画卷不比折子,不好藏,他是走正经手续往里带的,规规矩矩地摊开让人检查了一番。
负责检查的人看到画都惊了一下,主要是这画技冲击性太强,感觉就像画里的人一下子来到了眼前一样!这画技画师郭熙也学到了,只不过用起颜色来没王雱这么熟练,本身又更偏向于国画技巧,所以给人的视觉冲击没这么大。
画是好画,可画的内容可就有点稀奇了,这一个两个都是正当壮年的朝官,大多年纪轻轻就位居五品以上,无论哪一个都是当之无愧的国之栋梁!
王小状元把他们在这湛蓝池子里玩耍的情形画下来带进宫做什么?
不过没有人会不识趣地拦下王小状元。能在近前伺候的,谁不晓得官家待王小状元比待亲儿子还亲?
王雱顺顺利利地通过了“安检”,兴冲冲地去和官家分享快活的休沐日,还秉承着“有图有真相”的基本原则把大佬们泳池戏水的画献给了官家。这画可不算小,摊在御桌上能直观地看出王安石他们当时的舒心惬意。
到场的基本都是宰执推荐过的宰辅之才,官家跟着王雱的解说一个个辨认过去,还看出司马光的泳姿挺不熟练,显见不太放得开。
王雱这个岳父是谏院新晋的头号喷手,到谏院没多久就已经上书全方位地喷过不少人,官家对他印象很深。见到王雱还原了司马光在凫水一道上的笨拙,官家心中一乐,倒是同情起司马光来。
王雱献画献得很有理由:“这画我画了足足两个时辰,您看看,这么多颜色,这么多人,画得我手酸了!结果我画完后我媳妇不仅不夸我,还让我收起来别让我爹他们瞧见,要不然一准会被我爹或者我岳父撕掉。我想着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官家您这儿啦,所以我把画送您,就当您帮我保管吧!”
官家听了,觉得王雱有理有据,爽快地应了下来。
不过,这画画得这么好,用色又那么精妙,官家是不可能单纯藏着的。王雱一走,他便让人好好儿把画装裱好送回来。
第二日王雱不在御前,官家和韩琦他们商议完正事,邀他们一起来欣赏他新得的好画。
韩琦一听是王雱献的,眉头就跳了跳。
韩琦是听说了的,王雱似乎搞了个避暑庄子,邀了不少人去玩。比如他爹和他爹的同僚吕公著、韩维,还有他岳父和苏洵等等,这些人凑一起肯定是指点江山、大谈国事,韩琦都做好收到新文刊的准备了,结果只听说京中纨绔圈子有点小动静,说是准备组团去洛阳弄个庄子之类的。
韩琦在心里琢磨着王雱又干了什么,官家已经把王雱送他的画打开了。
韩琦抬眼望去,只见一幅用着鲜丽的画作映入眼帘。
画上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几乎占据整个画面的湛蓝池子:这池子石岸高低错落,池水清澈明亮,在盛夏艳阳下甚至还浮动着熠熠波光。王安石与司马光在游泳,姿势不算特别好看,显见是不怎么下水的,苏洵靠着石岸与韩维说着话,一旁的吕公著则拿着个莲蓬在剥莲子……
画面上每一个人的神情、动作都不一样,特点抓得很准,只要曾见过他们本人就能一眼认出来。
这画好是好,但韩琦看着画上一个个脱去了外袍、只着白色里衣里裤的未来宰辅之选们,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很好,幸亏这小子不是自己儿子,要不然还是打死算了!
想想看,要是自己儿子画了这样一幅《戏水图》,还给献到官家这儿,韩琦是真的会揍儿子的。他心里免不了有点幸灾乐祸:叫你王介甫惯出这么个儿子,还天天和别人炫耀,这点事儿你就好好受着吧。
一干宰执欣赏完官家的新藏品,都夸赞了一番。
官家很满意,又宣召常在御前伺候的几个翰林学士过来再夸一轮。王珪和韩维就在其中,王珪还好,事不关己,只和韩琦一样幸灾乐祸,韩维就不一样了,韩维是当事人!他一看到那画,险些没晕厥过去。
王小状元你画了就画了,怎么还献给官家!
而且当时他们是拴了院门才下水的,王雱根本不在里头,这画是怎么来的?!
这一刻,韩维很痛恨王雱的好画技,你要是画成千人一面多好,旁人根本不会认出来。
韩维竭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让自己不至于御前失仪。回了翰林院,韩维左想右想还是气不过,直接去找王雱他老子王安石算账:你邀请我们去玩,竟纵容儿子画这样的画!
王安石被韩维说懵了,仔细一问才晓得王雱又干了什么混账事。他气冲冲地去枢密院逮人,结果包拯说王雱已经准点下衙啦,说是接媳妇儿去了——他昨天去庄子那边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接他媳妇一起回城,他媳妇也是得上班的!
没堵着人,王安石只能替儿子向韩维赔不是。
韩维不是小气之人,也没真正生气,只委婉地让王安石好好约束儿子。不是他说,王小状元这性情着实太跳脱了点,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搞事精,说不准哪天真被人打死了。
王安石头一次认同别人对自己儿子的批评,毕竟你偷看大伙凫水就算了,还画下来献给官家是几个意思?
王雱和媳妇儿牵着小手回到家,很快被他爹黑着脸叫到书房。没过多久,王雱破门而出,被他爹追着满院子跑了几圈,又破院门而出,在宅子里跑了几圈。
跑到他爹跑不动了,王雱才倒回去拍着他爹的背给他爹顺气:“爹啊,您都四十出头了,平时又不注意锻炼,可不能再这么跑了,阿琰说你有轻微哮喘,剧烈运动可能会犯病,千万不能这么激动!”
没等王安石歇过气打死他,王雱就看到他岳父气势汹汹地从门口走进来,脸色和他爹一样黑,手里还拿着根竹鞭子,显然是有备而来!
王雱见势不妙,边跑边不要脸地扯着嗓子喊他媳妇儿:“媳妇,你爹要打死我了,你快出来救我啊!”
司马琰:“……”
司马琰不想理他。
司马光的脸更黑了,坚定地要给王雱一顿痛揍。
于是王雱又被迫在宅子里跑了两大圈,跑得他都感觉自己完成了一次自我超越,越跑越快!
第二天,弄清楚为什么这么快东窗事发的王雱去找官家抱怨:“您怎么能把画给别人看呢?害我差点被我爹他们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