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再等到明年开春,就是太子大婚。
想到这个,沈婳就有些心烦,路过桃林时,她顺手拨弄了下枝丫,引起了满树的颤动,花瓣筛糠似的往下落。
还是得找个时候和苏澈说清楚,不能这么含糊其辞也不能再拖着了,等着他真的有纳南诏长公主为侧妃的时候,就晚了。
她鼓着个包子脸想着,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小径上站了个人。
“沈小姐,好巧。”
“十二皇子安。”沈婳行了礼,也确实有阵子没见到苏渂了,沈婳瞧他起色不错顺口说道,“十二皇子身体看起来好多了。”
苏渂一直都是病恹恹的,一年里也只有五六月时身体才会好些出来走动,没想到这才四月便出门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话终究是没错的。”苏渂笑道。
沈婳也懒得追问他什么喜事,毕竟都是别人的私事。
然而苏渂又接道:“说来还得多谢沈小姐当初的提点。”
“嗯?”沈婳不明所以地望向苏渂。
她和苏渂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一年都见不上几次,怎么就和她扯上关系了。
“当初我遗憾于不能上阵杀敌,是沈小姐告诉我殊途同归之理,前阵子父皇也让我学着做了些事,前几日有了成绩,父皇见了心情好,便夸了一番。”苏渂说道。
沈婳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当下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顿了顿:“若是十二皇子当初并没有这样的想法,那任我怎么说也是没用的,是十二皇子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只不是缺少个人赞同而已。”
苏渂点了点,他目光温柔的落在沈婳脸上,“那也是沈小姐的功劳,若不是你的指点,或许我还得开窍地再晚些。”
“那也得十二皇子自己办事牢靠,才能受皇上赞誉。”沈婳可不想沾这种莫名其妙的光,而且她还有事,“我急着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若是下次有空再继续说吧。”
苏渂眼角瞥到沈婳身后,笑意更深,“那就不打扰沈小姐了。”
他带着云天从小道上离去,然而有个东西,却从他腰上滚落了下来。
“哎!十二皇子!”沈婳注意到时,再想喊苏渂,他却已经上了大路。
“木怜,你去把东西捡着吧,等下次见到十二皇子了,把东西还他。”沈婳吩咐道。
然而她转身也刚要离开,却发现苏澈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站在了不远处。
沈婳:“……”
我曹,吓死人了吧。
不见的这几年,苏澈个子蹿得老高,眉眼也长开了些,没了当初的稚气,棱角分明眼眸深邃。
或许是在战场上经历的太多,他周身冷肃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
沈婳被他不言不语看得有点尴尬,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行了礼,“十一皇子安。”
苏澈像是如梦初醒般回了神,他似乎是真的许久没见过沈婳了,在南边时偶尔想起来的也都是当初那个包子脸的娇俏女孩儿,却没想到不过几年不见,便出落的如此让人移不开眼。
不过倒是越发的规矩了,原本他还以为沈婳会瞪圆了眼睛问他怎么站在这里。
他又想起刚才见到的画面,皱着眉,“你与十二弟关系很好?”
“还好吧?”沈婳摸着脸想了想,“见上了能聊上两句。”
苏澈沉默下来,面色更加不悦。
“小姐……”捡了东西回来的木怜面色有些为难,悄悄凑上了沈婳身边。
“怎么了?”
说着,沈婳便看到了木怜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月白色山水亭台花样的荷包。
!!!
这不是当初她拿出去卖的那些荷包里的一个吗?
沈婳瞪圆了眼睛,悄悄看一眼苏澈,不可置信地问木怜:“这是十二皇子掉下的那个?”
“回小姐,那里只有这个。”
沈婳听闻,眉头立刻打了个结,原来一直买她东西的金主是苏渂???
沈婳不爽地咬着下唇。
“怎么了?”苏澈许久没在京城,对于沈婳主仆的哑谜自然是不懂得。
“……没事。”沈婳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苏澈深不见底的眼眸染上一丝笑意。
还好,哪怕这么多年没见,她还是老样子。
“我刚好要去母后那请安,一起去吧。”
“……你怎么知道?”沈婳一愣。
他率先走在沈婳前头,“父皇体谅我与十哥这几年辛苦,便允了这几日不用做事,都陪在母后身边,便是她与我说的。”
沈婳小碎步勉强跟上苏澈的步伐,却没想到他突然放慢了步速,于是她的脸撞上了苏澈结实的后背。
“哎呦!”沈婳捂着鼻子,“你干嘛突然走这么慢。”
苏澈叹了口气,想伸手帮她揉揉却又碍于礼教只能作罢,“我是瞧你走太慢了,谁知道你就知道扑上来了。”
他语气里还有些无辜。
“明明就是你故意碰瓷!”沈婳龇牙咧嘴地朝他凶道。
“碰瓷?”苏澈挑了挑眉。
“哦,我就是说你故意的。”见苏澈有些疑惑,沈婳想了想,那时候好像确实没有这个字,只好给他解释道,然后又推了推他,“快走快走。”
两人走上大路,路上偶尔有路过的宫人都纷纷向苏澈行礼。
沈婳悄悄在侧后方打量他,却眼尖地发现他有一个按住胸口的动作,不由地有点担心,“那个,你……之前的伤好了吗?”
“差不多,偶尔入秋的时候还会有点疼。”苏澈点了点头。
也是多亏了顾悔的医术,才能让那么快的痊愈,后续虽然有点副作用,还好影响不大。
“还想问什么?”苏澈上下看沈婳一眼,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倒是有些可爱。
“你带回来的那个……长公主。”沈婳吞吞吐吐地说道。
她说话时低头垂眼,苏澈余光只瞄到她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似的,在他心里扇起不小的起伏。
苏澈有些恍惚地抿了抿唇。
“嗯?”沈婳又重复了一遍,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苏澈咳了两声清嗓子,“长公主被安排在使馆里,父皇还没想好该赏赐给谁。”
“……哦。”沈婳心里怪怪的,“那你……”
沈婳嘟囔了两个字,又没了下文。
沈婳想问你会想娶她吗?你愿意娶她吗?
可是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苏澈看她失魂落魄地跟在身后的模样,又有点心软,“这几年我没空考虑那些事情,但也不会忘了你的话,在我没想清楚之前,你可以放心。”
沈婳的杏眸立刻就亮了起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光芒,望向他的脸上也带着笑,然后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她也太好哄了吧。
苏澈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有一瞬间觉得,如果是为了这样的笑容,沈婳当初提出的那种荒唐的想法,他是愿意的。
到清泉宫时,窦皇后正在院子里赏花,瞧着苏澈和沈婳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笑了起来。
苏澈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云纹团花长袍,而沈婳也是一身淡蓝色的蝶纹曲裾,倒像是约好了似的。
“给皇后娘娘请安。”
“母后。”
两人同时行了礼。
窦皇后朝着沈婳招了招手,“嘉嘉怎么和澈儿一起来了?”
“路上刚好遇上。”沈婳凑上前两步,站到窦皇后身边。
窦皇后想了想,笑着扶着沈婳的手往屋子里走,“也是,澈儿以往也都是这个时候来的,不期而遇倒是有缘。”
“澈儿,你今日有空便帮我给花圃里的花浇浇水吧。”
路过门口的小花圃时,窦皇后说道。
“……是。”
“今日还有事得麻烦嘉嘉。”窦皇后坐在殿内正中的座椅上说道。
“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尽管说。”沈婳就着第一排的侧坐坐下。
“芳兰。”窦皇后示意着,芳兰拿着一封信走到沈婳身边递给她,“嘉嘉你看看这上面的生辰八字可有错。”
生辰八字?
沈婳有些好奇地打开信纸。
她点了点,又把信纸递给芳姑姑,“回皇后娘娘,确实是臣女生日,不过,皇后娘娘怎么会有?”
窦皇后用帕子捂着嘴笑,“没事,那便好。”
沈婳更加疑惑。
窦皇后将那封信收了起来,起了身往寝殿里走去,“本宫身子有些乏了,去小憩一会,嘉嘉先出去逛逛吧,午饭时记得回来,本宫已经让小厨房开始准备你爱吃的绣球干贝和八宝野鸭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清泉宫的小花圃里一片绿意,苏澈背影笔挺手里拿着个葫芦瓢煞有其事的样子。
“身份尊贵的十一皇子还会做这种活呢?”沈婳慢悠悠地晃到他身边戏谑道。
苏澈将最后一瓢水洒出去,把葫芦瓢递给身边的连山,“这片地从小时候开始便一直是我在照料了。”
“哎,你去哪儿啊。”沈婳跟上苏澈的步子,一路往花圃外走。
或许是为了照顾沈婳的步伐,苏澈特意走慢了些。
“去西阁看书。”
不用去书房的日子,苏澈每天的日常便是请安看书用膳,然后下午去练骑射或是别的,这样千篇一律的生活,在遇见沈婳之前便持续很久了。
“我也去。”
反正她被窦皇后从正殿赶出来了,也没别的地方去。
西阁是苏澈在搬离清泉宫之前的住处,在他出征后除了定时打扫的宫人外便很少有人来往,沈婳也是第一次进。
连山进了屋子后便忙活着开窗点灯。
苏澈也不管她,径自走到书架旁取了书坐到书桌前。
“我能拿一本看吗?”沈婳手指从书册上划过,偏着头问他。
见苏澈点了头,沈婳才拿了一本坐到书桌旁的侧坐上。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起身从背后的书架上取了样东西放在靠近沈婳那侧的桌上。
沈婳听到动静,看了眼裹着绸缎的长条东西,抬头看向他,“给我的吗?”
苏澈点了点头,“那日没事,十哥和顾姑娘上街时买的,我顺手带了一个。”
沈婳将书放在茶几上,揭开锦缎,里面安静地躺了根双蝶戏花的金钗。
“你怎么总是送这些东西。”沈婳还煞有其事的比划了一下,“还不如给我送吃的呢。”
苏澈侧目看了一眼她拿到礼物就喜笑颜开的模样,随后目光又落回手里的书上。
“你刚才说的顾姑娘是?”沈婳美滋滋了一会才注意到重点。
苏澈大致地和她说了当年的事情,沈婳手撑在小方桌上,秀气地眉毛皱了起来。
倒不是她敏感,只是以往看小说的时候,往往在书里出现的同个姓氏的陌生人,最后都会变成有血缘关系。
虽然天底下姓顾的不止京城这家,可是她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便是京城顾家。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来不及分辨却又消失无踪,沈婳迷茫地皱了皱眉。
苏澈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给沈婳解释道:“刚回来时十哥便去顾家查过了,并没有符合顾姑娘年纪的身份存在。”
沈婳“哼”了一声:“这么说你受伤的时候都是她在无微不至的照顾你啊。”
她特地在“无微不至”四个字时加重了声调。
苏澈扬了扬唇角,并不说话。
午饭后,苏澈和沈婳离开清泉宫,苏澈送她出了宫才回到自己的住所,书房内靠着书柜的蜡烛亮了起来,他旋开密室的入口,消失在房间内。
“殿下,那件事查到杨天就断了线索。”
宽敞的密室里已经有玄衣的人在等着,见到苏澈后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苏澈信手踱步到密室中央,眉头皱着,“这一仗拖太久了,给了背后清理痕迹的机会了。”
“不过杨天是尚书令的门生……”玄衣人提醒道。
尚书令便是顾家的家主顾卿,虽然杨天在入朝为官后鲜少与顾家来往,却很难让人不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去查清楚。”苏澈将手背在后头。
当年他秘密率轻骑去打前锋却被苗人偷袭之事,他一直不相信是偶然之事,若是没有人里应外合想要他的命,那一条小路偏僻少人根本不会埋伏那么多人在那里,虽然军中的奸细已经被正法,但背后的人却一直没有头绪,当时与京中的联系也不紧密,于是牵扯的时间过久,很多线索都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他虽然也有怀疑过是苏瀚,但是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苏澈也不想凭空冤枉人。
“殿下,还有件事……”玄衣人吞吐道,犹豫了一会还是将跟在沈婳身边的玄衣人报告上来的事汇报给苏澈听。
他讥笑一声:“当年苏瀚就对沈家有意,可惜当年沈婳年纪过小,不宜许婚,七哥便娶了李围的女儿为妻,以李家身后的军队为靠,本以为他们已经放弃打沈家的主意了,到没想到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十二弟。”
苏澈垂下的眼里一片阴霾。
“这是文臣武将一个都不想放弃啊。”苏澈冷笑着喃喃道。
玄衣人看苏澈脸上一阵阴翳,不敢接话。
“沈姑娘很缺钱?”苏澈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