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韵死死抱住茶水桌脚不撒手,她害怕极了,自己绝对不能穿成这样出门,宁愿死在这间屋也不能出门,穿成这样出去那帮饿狼堆里,自己哪里还能有活路。齐韵浑身瑟瑟发抖,她前所未有的想念梁禛,以至于快要哇哇大哭起来。
吉达进门时便看见紧抱桌脚兀自发抖的齐韵,她跪坐在地上,白皙修长的大腿从胡服开叉中泄漏出来,大红织金的裙摆衬得那白皙越发的勾魂摄魄。她满脸是泪,眼神绝望又无助。
“害什么臊,你不是挺能的吗?陪了梁禛又陪朱成翊,他们你都陪得,我们,你也照样陪得!我们龙门卫队的将士可是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铮铮铁汉!比梁禛与朱成翊这样的软脚虾不知强到哪里去了,为何如此想不开?陪谁不是陪,过了今晚你便会离不开我们的……”吉达的眼中满是惊喜,他的眼神炙热又火辣的流连在齐韵暴露在外的大腿上。
“你抱什么都没有用,跟本将军出去罢,让兄弟们都乐呵乐呵!”言罢,他捉住齐韵的手腕轻轻一捏,齐韵只觉腕间剧痛传来,力量顿失,紧接着整个人便被吉达打横抱了起来,出了院门。
齐韵哭的肝肠寸断,到了前院哭的越发的声嘶力竭了。吉达想将她放下来,她似乎早忘记了自己对吉达天生的排斥,她死死抱住吉达的头,几乎要将吉达勒得背过气去。她的两腿缠上吉达的腰,身子似乎想钻进吉达的肚子,死死贴着吉达纹丝不动。她害怕自己暴露在龙门卫队军士面前,她一定会被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的,无论如何都要赖着吉达,让他杀心顿起,杀了自己也算是解脱了。
齐韵实在太不了解男人了,她与梁禛相处的月余时间似乎并未给她足够多的经验与教训,她一心想挑起吉达的杀心,可吉达迅速升起的并不是杀心,而是色心……他放不下齐韵,便一把托着齐韵缠住自己的大腿要往密林中走去,齐韵耍泼卖横的同时亦发觉了吉达瞬间变化的行进方向,和她面前龙门卫队军士们眼中的惊艳,羡慕,渴望,以及——凤栖眼中那化不开的浓浓的苦痛……
弹指之间齐韵松开了手,吉达欲-火焚身,只顾抚摸自己手上光洁如玉的大腿,不及用力,便见齐韵吧唧一声掉到了地上。众人皆呆住,只见齐韵瞬间翻身,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凤栖,她冲入凤栖怀中,死死抱住凤栖的脖子,“吉达将军!奴心悦这位小将军,奴不哭闹了,求将军成全……”
凤栖如五雷轰顶,呆立当场,其余众人亦更呆滞了,连吉达也没反应过来齐韵说的什么,全场静默片刻,瞬间爆发出震天大笑。吉达挑眉,面带调笑的望着紧紧贴着凤栖的齐韵,“你确定要凤栖?”见齐韵点头,他眼中笑意更甚,“可惜凤栖是个女人,她满足不了你……过来本将军这里,我保证不把你分给旁人,你不会受罪的,快过来,乖……”
电光火石间,齐韵紧贴凤栖的耳,低声急促说道,“帮我!我助你得到吉达!如放弃我,我便成为他的唯一!”齐韵心如鼓擂,答应我,答应我,快答应!快答应!几乎又要哭将出来。
“将军!属下要齐姑娘陪我。”凤栖那如寒冰般的声音有如天籁,在齐韵耳畔响起。齐韵热泪盈眶,她想低头亲吻大地……
……
凤栖领着齐韵往自己房间走,这是她第一次“宿营妓”,她觉得怪怪的,自己怎么莫名其妙便向吉达喊出了如此荒唐的请求……她还记得吉达听自己说出要齐韵陪时的震惊表情,吉达神情古怪的望着自己,她简直想将自己一头碰晕,实在太丢人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自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凤栖执意要齐韵,如果是男人之间争抢营妓,一定是吉达赢,可吉达亦是第一次与女人争抢一名营妓,斗争经验不足,很快便败下阵来。此次营妓争夺战过于劲爆,众军士皆有些忪怔,便都眼巴巴的看着凤栖带走了齐韵……
烛影摇曳,凤栖与齐韵对坐灯下,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你要做什么?”凤栖狐疑的看着齐韵。
“我要帮你呀,帮你实现你的愿望,作为你帮我的回报!”极度紧张后,齐韵四肢无力,瘫坐在椅子内,“我说,小姐姐,且让我缓缓,今日我还未曾用过膳呢。”
凤栖默然,回想齐韵确实一整天水米未进,怨不得没力气了,便赶紧唤来卒子让摆饭。她不错眼的看着齐韵用膳,尽管饿了一天,齐韵依然姿态优雅,慢条斯理,小口吞咽,无声无息,连餐具碰触的动静都特别小。没吃一会,便停了筷,示意撤走。凤栖睁大了眼,“你如此吃饭,不会越吃越饿麽?”
齐韵抿嘴一笑,“长时间的饥饿后,不宜吃的过饱,此乃养生之道。”
凤栖狐疑的点点头,继续问道,“你欲如何帮我?”她虽怀疑齐韵的动机,但凤栖久居军营,长期与军士为伍,甚少有机会与女人谈心,突然出现一个“万人迷”的女子,还破天荒的不想攀上吉达这根高枝枝。这样的一名女子,在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算为与自己同一阵营的,她因着对吉达的执念,亦很想从齐韵身上知道点女人诱郎之道。
齐韵吞了一口茶,她哪懂什么诱郎之道,在那危急时刻,为了诓住凤栖胡诌的一个承诺还真把她难住了。好在她原本就声名狼藉,这龙门卫队军士皆以为她先后侍奉过两名男子,让两名男子为她痴狂,算得上是水性杨花,拈花惹草的行家里手了。齐韵第一次对自己被冠以祸水红颜的名头感到高兴,如若不然,这凤栖哪肯开口救下自己。
自己胡乱说说,这凤栖应该也会信吧……,齐韵敛下心神,抬眼认真打量凤栖,不放过凤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凤栖被一名“情场圣手”如此打量,犹如课业未完成,害怕被师傅发现一般,心下顿时惶惶不安,也不敢看齐韵,只低着头搓着身上劲装的角……
齐韵心下略安,看来在气势上压倒敌人不禁适用于军事斗争,也适用于同性之间,她甚至还在心里做了个小小的总结……仿佛自己真的倏然成长为一名情场老手一般,齐韵开口了,“姑娘心悦吉达将军,将军自己可曾知晓?”
“他……许是知晓的,故而最近都会有意无意的躲着我……”凤栖的头更低了。
噢,原来是女汉子倒追不成的戏码……齐韵心下略安,与齐府里自己院的粗使丫头九丫心仪齐管事的儿子是一样一样的,自己确实略有心得,倒是可以拿来一用。齐韵细看了看凤栖的脸,生的倒是一张小脸尖下巴,许是常年舞刀弄枪,精神紧张,嘴角过于紧抿,面部线条略硬朗,杏眼,剑眉,眉目间英姿勃发,除了那眉毛过于刚直不符合时下的审美,凤栖倒也是一名美人。再看她身上,一件天青色圆领箭袖劲装,黑色蹀躞带,脚底黑面暗花薄底靴。双腿笔直修长,身形矫捷健美,标准的男性武士装扮。
“姑娘可试着做些偏女性化的装扮,并不是只有男装才适合作战。譬如胡服……”她不由得顿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不足二两布的小袖袍,不自在的干咳两声,“当然我指的是正常的胡服,而不是我身上的这件。”凤栖并未留意到齐韵的尴尬,她正在认真的听取“前辈”意见,并努力吸收转化为自己的东西。
“胡服便于作战,亦能凸显女性柔美。如若是穿劲装,姑娘可多选红色,米色等偏女性化的颜色,抑或领口带有绣花,袖口带有滚边。姑娘不便梳妆,但可带些配饰,譬如耳坠子,发髻上拈花,带上抹额……总之,姑娘要记得自己不是男人,男人都爱漂亮姑娘,可不愿娶个兄弟回家作夫人。”
齐韵顿了顿,端起茶杯喝茶。凤栖不住点头,她觉得齐韵说的很对,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吉达怎么可能会接受自己,指不定吉达还生出了被男人骚扰的错觉,才会如此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
“姑娘说话的语气勿要如此刚直,少用喉音,你且试着将声线吊高些,用些鼻音,声音便会柔润许多,姑娘试试看……”齐韵双目盈盈,充满期待的看向凤栖。
凤栖不自觉的飞红了脸,扭捏了一阵,又觉得这一任务哪比得过打家劫舍,自己大可不必难堪。有了如此心理建设,她觉得好过多了,清了清嗓子,她试着说了一句,惊讶的发现自己竟也说出了几分风流婉转的味道。凤栖高兴极了,刚毅的脸上也充满了惊喜,激动。
“姑娘当务之急不是向将军吐露衷肠,而是要自我调整一番,如若一径贸然急进,更会适得其反,让将军越发的厌恶姑娘亲近。两情相悦强调的是’两’字,要将军悦你,你需得有可悦之处……”凤栖崇拜的目光清晰又直白,她快要为齐韵鼓掌叫好了,这不就是自己正所处的尴尬境地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凤栖房里的烛火亮至天明,第二日两人皆快午时才用早膳。甫一出门,便见战友们暧昧又惊异的复杂目光,饶是凤栖脸皮厚也闹了个大红脸,“只许你们找相好,不许我找姐妹麽?”凤栖恶狠狠的怒斥那投射贱兮兮眼神的同袍,换来墙角里更加热闹非凡的哄笑。
☆、情愫
朱成翊捏着信笺, 手止不住的抖,这是吉达的来信,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块中衣角,洁白细腻的杭绸绣有牡丹暗花,正是齐韵昨日所穿。齐韵被吉达掳走了, 吉达在信中说,要自己用一份勤王诏换回齐韵,如若不然他便将齐韵充作营妓。
朱成翊长期混迹宫帷争斗,最忌受人胁迫, 本就有些犹豫, 此时被吉达一逼,更觉齐韵说得对, 绝不能给吉达他想要的东西,但齐韵又在对方手里,应该怎么办!自己力量不足以强行夺回齐韵, 不知如若寻求青龙会的帮助是否可行……
朱成翊捏着手上的青龙玉牌立在路中间, 他望着眼前气势恢宏的玉麒麟镖局, 踌躇不决。开封揽春院与王锵结盟时,王锵曾给自己这块青龙会的青玉牌,这是青龙会的最高级别信物, 带着这块信物,朱成翊可往青龙会任何一个堂口,任何一家店铺寻找最高管事,可委托管事协助通传青龙会大当家。青龙会的店铺都有一个暗藏的八阵图于店门右侧第二根廊柱上, 八阵图共分九幅对应青龙会不同的九个堂口,每个堂口均在多地开设有多种产业,面前这家玉麒麟镖局右侧第二根廊柱顶端便赫然有个八阵图的龙飞阵图案。
朱成翊咬咬牙,下定了决心,迈步走进镖局大堂,面对迎面走来的小二,他展开右手,一枚青玉玉牌赫然露出。小二神色大变,恭谨的将朱成翊及白音一行人引进内室,稍作安顿后迅速往后堂跑去……
……
梁禛正在与面前案几上一只烧鸡奋战不休,“子珵,严戈严守备与你交割的五百军士可曾安排妥当?咱们最迟明日晚间便要收网,还有明日白日时间可做准备,各项事务务必要快些。”得到冯钰回复后,复又转向右下首,“今日朱成翊与吉达有何异动?”
听见梁禛问话,右下首一名矮小黑瘦的锦衣卫军士放下手中的酒盏,他抑制不住眼角暧昧的调笑,“回大人,朱成翊除了昨日去了一趟玉麒麟镖行外,今日白日倒一直缩在庄子里未曾出门。至于吉达……刚才属下还在与罗成千户大人说笑呢,那吉达死到临头了还抓紧时间去朱成翊住处偷了一名歌妓回营作营妓。昨晚可是热闹得紧,吉达与他属下争抢这名歌妓争得面红耳赤,那下属也是个不长眼的,怎能与自己长官抢一名营妓,听跟哨的肖七说,那下属好似是吉达身边的女卫侍凤栖……”
“哈哈,凤栖不是女人麽,为何与男人抢女人?莫不是这凤栖爱好特别?”冯钰满面红光的插进来望着黑瘦军士,眼放异彩,“你让肖七多看着那凤栖,回头给咱们讲点新鲜的……”一干军士皆兴冲冲的望着黑瘦锦衣卫探子,猎奇、嗤笑、兴奋,各种眼波震的屋内温度都上升不少。
梁禛惊讶的望着堂下那群春情萌动的下属,手中的鸡腿都忘记了啃。歌妓,据自己所知,那朱成翊身边除了齐韵可没有旁的女人了,毕竟逃命要紧,女人随时随地都可以找,除了有特殊意义的女人,谁会带个拖油瓶逃难。他只觉太阳穴突突跳的厉害,心里也晃荡的生疼,那歌妓可是齐韵?也不知昨晚齐韵怎么样了,现在还好不好……他一点都无被抛弃后见到抛弃自己的人倒霉而产生的幸灾乐祸感,而是担心极了,甚至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亲自去做一名前哨。
营妓……韵儿哪里受过如此侮辱,饶是她再狡猾,也只是一个姑娘家,那么多如狼似虎的龙门卫军士,随便一个都能把她碾成渣,梁禛担心的心都揪起来了。韵儿会不会受辱后想不开自寻死路?梁禛的心砰砰砰狂跳起来,他坐不住了,扔开鸡腿,噌的一声站起来,对上黑瘦属下探究的眼,“你自己去换下肖七,盯着吉达,让肖七现在来见我!”末了又补充一句,“现在便去!”
书房内,梁禛兀自转着圈,冯钰立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大人!准备工作尚未完成,咱们不可提前行动,岳州西南角与北城门的工事尚未完成,不能使用。大人切不可莽撞行事!”
梁禛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冯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我知道,只是想问问肖七,没旁的意思……”
“大人,只一个女人而已,大人务必要以大局为重!”冯钰趁火打铁。
“嗯,我知晓……”梁禛颓然坐在椅子上,心中如油煎。
肖七很快便来了,他细细描述了当时的情景,“那营妓是被吉达抱出来的,到了前院,不肯下地,死死搂着吉达,于是吉达便抱着她走向一旁的树丛,想就地泄火。可不知怎的那营妓突然掉地上了,然后扑向了凤栖,也不知凤栖又受了什么刺激,便与吉达争执起来,最后吉达做了让步,任由凤栖带走了那营妓。”
“那营妓什么模样?”梁禛觉得自己正在受锦衣卫最常用的“站重枷”之刑,自己肩膀上正放着那两百多斤的重枷,扔不开,挣不脱,快要被压的累死了。
“属下离太远,看不大清楚,给人感觉模样挺柔弱的,身材也是玲珑有致,没想到这么小一人儿声音倒是挺大,哭的一唱三叹的,从头哭到尾……”
梁禛心如刀绞,这么说来一定就是自己的韵儿了,那天杀的朱成翊也不知在做什么,连个女人都看不好。他也未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不对,齐韵虽为掩护朱成翊离开了自己,那也只是暂时的,齐韵依然是自己的,只是暂寄在朱成翊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