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见梁禛果然不动了,心下欢喜无限,便加快手上的动作,三下五除二褪去了梁禛的外裳,又扒去了自己身上的纱衣。上身仅着了一件肚兜,月白底子,上绣一朵荷花……
梁禛直直盯着冬雪胸脯上的荷花,引得冬雪一阵娇笑,“奴当公子已然忘记奴婢了,原来不是这样,而是公子变呆鹅了……”言罢便将胸脯直往梁禛怀里挤……
梁禛原本盯着那荷花,神思却飞去了不知何处,蓦然一张敷满铅粉、散发着浓烈脂粉味的小脸凑到眼前,唬得他立时回了神,不是齐韵啊!乍然间,他满脑子都是齐韵的名字、齐韵的脸,眼前这张敷满□□的脸瞬时让他心情低落到极点。他觉得意兴阑珊,连勉强自己试一下也不愿了。他一把推开冬雪,冷冷的说,“出去,以后没有本官允许,休要再踏入本官书房一步!”
冬雪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梁禛,这还是以往那个知书达理的二公子吗?自己与他一同长大,互相颇为了解,在她记忆里,二公子虽说比较严肃,但从不莫名发脾气,对家中婢女也从不苛责。刚才不都好了吗,怎生突地又发作起来?
冬雪跪行一步待要说话,梁禛却已然没兴趣听了,想一把揪住她衣领给拎出去,伸手却发现没地方可揪,顺手便扯了她胳膊,一路拖至门外,再嘭的一声锁了门……
梁禛乃家中最小的嫡子,他的一言一行无不牵动着上至老夫人,下至府中小丫鬟的心。当一干人得知梁禛把衣服都脱了的通房丫鬟冬雪给扔出房外了,无一不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世人皆知梁禛重情,冬雪是家生奴婢,生养在梁府,自小便陪着梁禛玩耍,自冬雪十七岁跟了梁禛,他也一直待冬雪照顾有加。梁禛不是贪恋美色之纨绔,府中并无姬妾,素日也不□□狎妓,又不见他钦慕哪位闺秀,连对快要跟他成亲的许松月都恪己守礼。若说他为别的女人厌弃了冬雪,委实说不通。
裘老夫人与安远侯夫人面面相觑,心下惘然,当下便唤来梁禛的贴身小厮汀烟,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哥哥
齐韵躺在马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自己的腿,在马车上抖了一个月,一身骨头都松完了。她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朱成翊,笔直如松,似乎还坐在金銮殿或上书房听人奏事。他们一路向西南,今晚便能到达开封府,休整一晚便往岳阳。
“姑姑乏了?翊哥儿给你捶捶腿。”言罢便凑身过来,揉捏捶打,竟然跟李公公的手法差不离。
齐韵被他捏的意识飘忽,“翊哥儿,咱们应是摆脱追兵了,可以在开封府多呆一日吗?我如今听见马蹄声就犯恶心,浑身散架,直不起身来……”
朱成翊抿嘴一笑,“姑姑身娇肉贵的,自是经不得如此颠簸,你要多歇一日,咱就多呆一日便是。”
“邪!翊哥儿真个乖娃娃!”齐韵一乐,顺手往朱成翊胸口摸了一把,朱成翊瞧她如此满足,也喜不自禁的咧开嘴,笑出两个小梨涡。
夜间,车队终于进了开封城,一行人住进了一所二进的客栈,直接包了一个院子。这是他们一个多月来第一次住客栈,白音里里外外安排了好一阵子才彻底安顿下来,待得吃饱喝足已过子时。齐韵躺下不久,便听得有石子破窗而入之声。她翻身下床,便看见床头边的地上有一个泥丸,她心下一喜,捏开泥丸便见一纸条,展开来看,果然是齐振的字,“明日辰时,街尾兴容胭脂水粉铺相见。”
次日,齐韵早早起了床,坐在床头梳头,她依然不会梳头,一路上都是做的男子打扮。她生的玲珑有致,整日里束着胸,让她委实不舒服得紧,故今日,她想做回个女子。想了半晌,她招来小二,耳语几句后,小儿便从后院带回一名仆妇。仆妇低眉顺眼,道了万福后,便在齐韵的要求下为她梳了个垂鬟分髾髻。这是时下最常见少女装束,齐韵望着铜镜,满意的点点头,递过去五文钱,示意她明日再来。
齐韵走至堂前时,白音正向朱成翊禀报着什么,二人见齐韵走来,便停了下来。朱成翊望着她笑道,“姑姑可是因为没有丫鬟梳头才做了那么久的男子?看来翊思虑不周,应该买个丫鬟。”
齐韵笑道,“可别如此排揎我,我想去水粉铺子,还是做女子方便点,平日里咱要赶路,自是男子装扮方便。”
白音垂首,“姑娘要什么,列个清单,属下派人去取便是。在到达云南前,姑娘还须勿要露面为好……”
齐韵颔首,“将军思虑的对,但奴是姑娘家,有些东西不方便男子经手。”言罢也不害臊,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白音。
白音哑然,朱成翊干咳一声打破尴尬,“姑姑莫要介怀,白音统领自是为了众人的安全考虑。姑姑自去,我派吴怀起于暗处护你便是。”
齐韵本想拒绝,又想,非要单独外出难免遭疑。算了,就这样罢,遂颔首应下。
齐韵带上帏帽,待出得门,向左首望去,于街尾果然有一座胭脂水粉铺。抬步走去,待到店门,抬首可见斗大牌匾,上书兴荣胭脂铺。齐韵进店后,也不乱走,取下帏帽,只坐在窗边瞧着进出的人。
一名小厮走来,作揖道,“姑娘可是要宝济堂的桃花膏?随小子移步二楼罢……”齐韵乐了,在京城,宝济堂的桃花膏是京中贵妇、闺秀的大爱,香气沁人,膏体细腻,颜-色-诱人,持妆时间长。因产量低,每次宝济堂管事上货,都需要排队取得购买资格后方能购得一盒。齐韵妆台上的桃花膏都是哥哥靠着武力从其他侯府的男性成员手中抢得购买资格后而得来,齐韵想念哥哥得紧,抬腿便跟着小厮往二楼走去。
上楼后,小厮带着齐韵来到一间房门前便止了步,“姑娘请进,小子退下了。”齐韵颔首,待小厮退下,自己推门便进。窗边立着一位着青袍的行脚商人,笠帽低垂,听见有人进门,转身过来,抬手取下笠帽,高鼻深目,身躯凛凛,正是哥哥齐振!
齐韵眼眶一热,呼地扑将上去,抱住哥哥,眼泪簌簌直掉。齐振无奈,只得由她抱着哭了一阵,见她一时半会居然停不下来,便抬手拍拍她的头,“你不打算让我说话,不想听我说父亲母亲是否安好?”齐韵果然最后抽了两下便止住了,抬起通红的双眼望着齐振,“哥哥快讲讲家里情况罢!”
齐振给自己和妹妹分别倒了一杯茶,示意她坐下慢慢说,“我离京亦有月余,这一路上都在追你,也没能经常打探家中消息,我离开时,父母尚可。你离京不久,朱成翊便逃了,知道他劫了你,我这便带妹妹家去!”说完便闭了嘴。
齐韵瞪着哥哥半晌,见他一副说完了的模样,便问,“这就说完了?”齐振惊讶,“是呀!你还想听什么?”
齐韵无语,“你我二人这就可回京了?不怕朱成翊追来,也不怕肃王爷追究?”齐振哑然……“你且说待要怎样?”
齐韵一把拍向哥哥的胸口,“哥哥!你这样离京,可想过肃王爷追究起来,父亲应怎样应对?你我就算得以脱身,如此回京,肃王爷相询,你我该当如何应对?不怕他怪罪我齐家麽?”
齐振看齐韵望着自己一脸朽木不可雕的神色,咧嘴一笑,“你太小看爹爹了,咱爹爹可死不了这么快……如今在齐家看来,最重要的便是带你归家,其它,都好说。”言罢再喝一口茶,“妹子,你我现下应考虑的是,咱们如何跑。来硬的,我可打不过白音,如若能偷跑,我倒也可配合你。我想了很许久,还没很好的主意,韵儿也认真想想罢。”
言罢,齐振起身,“你出门时,我瞧见吴怀起与周波了,你我不能谈太久,你先回罢,明日还能出门吗?”齐韵颔首,“哥哥勿忧,韵儿明日此时再来此处,哥哥亦当小心些。”言罢,探手帮齐振理了理衣袍,转身便匆匆离去。出得门,齐韵似想起什么,复又返转,寻来小二,随意捡了几盒胭脂水粉,塞给小二一两银子,方才放心离去。
……
天微亮,安远侯府门口站了密麻麻一排人,为了堵小儿子,安远侯夫人崔氏寅时就来门边等了。自上次她安排冬雪服侍被扔出门外后,小儿子就一直躲着她,今日是梁禛出京“解救”齐韵的日子,务必要在儿子出门前再看看儿子才放心啊!
于是,梁禛大老远就看见自己母亲风中凌乱的模样,心下酸涩,大步上前扶住母亲,轻声问道,“母亲何苦一大早来门口吹风,生病了怎么办?”
崔氏反手握住儿子的手,“禛儿莫气为娘,你若不喜冬雪,为娘打发了她便是,只这次外出公干,如若不顺利,也莫要憋气,气坏了身子耽误了迎娶许姑娘可就不妙了……”
梁禛扶额,这种时候母亲还不忘这事,“母亲勿要为难冬雪,她并未怎样。至于儿子公干,尚未出门,母亲便说什么不顺的丧气话,莫非母亲认为儿子此行必将失败?”
安远侯夫人这才发现自己说了晦气话,尴尬的直想抽自己,梁禛止住了母亲想说的话,“母亲莫要再瞎操心了,儿子定会好好的凯旋而归!”崔氏抹抹眼角,“禛儿千万照顾好自己,为娘在家等你啊……”
梁禛向母亲躬身一拜,转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此次“营救”活动并非贸然开展,梁禛已然从自己的私卫陆离处得来消息,他们发现齐振一路向西南而行,最后一次踪迹报告是从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得来的。数日前发现齐振离开归德府,按以往轨迹,齐振应是前往开封府了。
梁禛率部千里奔袭,直扑开封府,他非常急迫的想捉住齐振,同时他也承认自己亦非常急迫的想看见齐韵。他比任何时候都渴盼此次的公干,他甚至第一次觉得公干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梁禛奔至开封城后第二日,就发现了齐振。他发现齐振居然在买珠花头钗,看他那幅做派,应是平日里买的挺多,经验丰富,还能讨价还价。梁禛默然,齐振应是找到齐韵了,不然买这些做甚,不过那小妮子拼命赶路的同时还能疯狂购物,怎么看都不像是被人劫持了。这兄妹二人同朱成翊的蒙古人之间有啥关系,倒真是挺让人感兴趣啊!梁禛的好奇心勃然蓬发,于是他决定按兵不动,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个问题不可。
齐韵今日起床后就选了一件桃粉色亮缎圆领褙子配白色纱裙,虽是初春,风吹来依然有些刺骨,但她已迫不及待地想穿上漂亮的衣裙了,想到春寒依然料峭,又披了一件月白色连帽大氅。以往在京城,这个时候她会约上三五好友,或是登高踏青,或是去寺院“参禅拜佛”,今年却只能“逃难”。眼下已然摆脱了追兵,她实在憋不住自己跃跃欲试想要踏青的心了,于是今日她准备出门稍微看看,也顺便与齐振交流交流。
不出所料,刚来到院门,便看见白音天神一般堵在门口。白音亦意料之中的看见齐韵花蝴蝶一般出现在院门,便扯了扯嘴角,算是打了个招呼,“齐二姑娘,莫要忘了,咱们尚未彻底脱离危险,勿要掉以轻心!”
齐韵看见白音,也不惊讶,“我找翊哥儿。”白音拦住她,“你找公子也无用,我不会让你见到公子的。我给公子挪了挪地儿,免得他经不住你蛊惑,心软答应了你。”
这回轮到齐韵傻眼了,没想到白音还挺会想办法。可今日必须要出去啊!过了今晚就要离开开封府,一路奔波,压根无法与齐振见面。
齐韵心里如滚油,焦躁无比,老老实实回到房中,开始冥思苦想……当真让她想到一个办法!只是有些没羞没臊……不管了,为了能出去,豁出去了!齐韵立马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她拍拍脸颊,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粉面含春。撩了发尾摆在胸前,坐直了身子靠向窗边……
齐韵心里小鼓咚咚直打,自己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紧张。她轻抚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后,左手轻轻推开窗户……向下望去……自己住的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楼阁,因是家小客栈,自己这二进的院子已然在街边了,她低头便看见街上来往的人群。
如能看见哥哥自是最好,可哥哥一定已在脂粉铺等着自己了,找谁好呢……小孩子和老年人怕是不行,脚程慢脑子也不灵光。妇人嗓门大,惊动四邻八乡的也不妥,还是男人合适……她再一次为自己做了一遍心理建设,开始搜寻目标。
窗下走来一匹纯黑大宛马,皮毛油光水滑,迈着矫健的步伐好不威风!马上端坐一名着玄色劲装的男子,发髻高束,头顶玉簪光泽莹润,一看便知是一个——有钱人!齐韵自觉目标已然出现,右手中支窗的木棍瞅准时机抛将下去,微启朱唇准备轻呼一声“公子”。然,今日估计真的不适合出门。眼看支窗木棍就要落到劲装男子身上,那男子却如头顶开眼,勒马挥刀一气呵成,将木棍一劈为二……齐韵惊呆了,这么熟悉的桥段,结局不应该是男子捡起砸中自己的木棍,笑意晏晏道,“姑娘(小娘子)”吗?
被木棍袭击的男子也确实抬头了,齐韵看见一双冷目灼灼的细长凤眼,这双眼中的鹰睢和凌厉在看见齐韵的瞬间消失了,齐韵听见他含讥带诮的轻呼,“齐姑娘……”
☆、臣服
齐韵呆滞的看着梁禛,脑子不会动了,嘴巴也忘了闭上。待到她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啪的一声放下窗户,将自己藏起来。窗户关上那一瞬,她便后悔了,这是朱成翊的藏身处,自己被梁禛看见的第一瞬间居然是逃跑,如此一来自己将朱成翊与白音置于何等危险的境地!自己尚未暴露,干嘛要躲?可躲都躲了,现在再开窗也无济于事了吧……齐韵头大如斗,焦灼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梁禛狂喜,实在没想到今日跟踪齐振采买珠花后,回客栈的路上居然会被齐韵的木棍打中!在看见齐韵的第一眼时,席卷他的并不是任务超出意料顺利带来的喜悦,而是如潮的思念……只有看见齐韵的眼睛时,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想见她。
她为何在楼上扔棍子?看外表她并未受到虐待,她是在求助吗?梁禛原本可以查看一番,燃放烟火棍后唤部下一同冲入客栈。禁锢齐韵的不是齐振,那一定是朱成翊!可梁禛不想等,他一点都不愿意按捺自己,他满脑子都是齐韵,他现在就要将她带走!
说时迟那时快,梁禛掏出飞爪,上抛扣住齐韵所在的窗棂,翻身爬上了墙。他从外打开窗户,进到屋内,便看见齐韵在焦灼的绞着手帕。她身着华服,梳着整洁的高髻,也没人在屋内监控她,一副娇养的模样完全不是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