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已是那样的态度,旭凤会如何,谁能知晓?
既然只是凡尘一劫,如今劫历完了,不如就让上沣国的一切也随之烟消云散吧!
这般想后,邝露转身刚要走,就见旭凤从路的另一头走来,见她站在门前,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意,疾步过来道:“邝露,我正去缈玉仙宫找你,吟霜说你来了这里。”
“旭凤,”邝露打量着他的神色,又觉自己称呼不对,便屈膝行礼,“火神殿下。”
“你与我还这般生疏吗?”旭凤扶起她,看着她的目光灼灼如火,“你在凡间如何唤我,到这里也便一样。”
“凡尘诸事,你都记得?”邝露问他。
“牢记在心,无一事相忘。”旭凤笑笑,笑意里透着强烈的庆幸,“本以为你我缘尽于此,想不到原来还可以……再续前缘。”
邝露忙道:“旭凤,你我在上沣国的姻缘,是月小仙人一手安排。”
若不是月下仙人横插一手,或许上沣国一役,最后的结局不会是这般。
“此话何意?”旭凤疑惑。
“你且随我前往姻缘府,等见到月小仙人,一切就都知道了。”邝露含笑相邀。
旭凤见她一身蓝色的仙子纱裙,头束冰花缀珠玉冠,美得出尘绝艳,比在上沣时更加动人心魂,心中欢喜之情更是涌动。
在上沣凌云殿时,他眼见她命丧自己之手,疼彻心扉,恨不得以身替之,才会什么也不想便随她去了。
不想睁开眼睛他回到了天界,才知此前一切不过是一场劫。
感叹之时更觉幸然。
一切还有回转之机,一切也还能重新开始。
燎原君说,天帝已经御赐她居住缈玉仙宫。从九霄云殿出来后,他便匆匆去到仙宫,想见她之心怎般也阻挡不住。
却被告知她醒后来了栖梧宫。
旭凤心中大喜过望,又即刻不停赶回栖梧宫,想着怎么也要见她一面。
两人前往姻缘府,边走边聊。
邝露将凡间的姻缘如实告知,并道他会喜欢自己,不过是因为月下仙人在他们两人的腕上系了红绳。
“叔父系的红绳?”旭凤摇头道:“他竟擅下凡间,参与这历劫之事,真是胡闹。”
“可不是胡闹么,”邝露道:“他还恐吓我,说你我是姻缘天定,若逆天而行,我们要受天罚。”
旭凤一听,便觉这话的确是月下仙人能说出来的。
“所以那时你答应嫁我,只是迫于天罚?”旭凤停步看她,正色问道。
“这也只是其中缘由之一。”邝露微微一笑,柔和的话语安抚了旭凤略微不满的心。
见他对上沣国所经历之事仍记心中,邝露道:“凡尘一劫不过短短一生,与天界仙人寿数相比,只是弹指一挥。旭凤,等红绳取下,你我姻缘便在此尽,前尘旧事,随风而逝。”
旭凤心一紧,听她一言只觉心中堵得厉害。
可他又不能直言“不愿取下红绳”。
他二人凡尘缘分若真是红绳使然,取下是理所当然之事。
可如若真是红绳驱使,想到此后两人桥路各归,各不相干,旭凤便觉心下极痛。
邝露与旭凤到姻缘府时,正巧撞见月下仙人要出门,见他二人进来,转身就要躲开。
“月小仙人!”邝露一步上前拽住他,“步伐如此匆忙,是要去哪里呀?”
月下仙人讪讪然回过身来,“突然想起有点事,所以要出府一趟。”
“出府?”邝露弯唇一笑,“出府不是该往那边吗?”指了指门口,“月小仙人走错了方向吧?”
月下仙人被一语戳穿,脸上有些挂不住,清了清嗓子道:“小露珠儿不是才刚历劫回来吗?怎么不在缈玉仙宫好好歇着,来老夫这姻缘府有何事?”
邝露走上前,上下打量他道:“真奇怪,难道月小仙人不记得了?邝露在凡间时,月小仙人下凡一现,为邝露和旭凤系了红绳,还说这是姻缘册上已经定下的,有违天意恐遭天罚。”
“额……”
月下仙人尴尬道:“小露珠儿记性真好,凡间的事,上了天还能记着。”
“自然记着。”邝露朝他伸出手腕,“如今也该撤了这红绳吧?若非月小仙人硬系这红绳,旭凤也不至于历劫失败,不能飞升上神。”
闻言,旭凤却只是看着她笑道:“虽不能飞升上神,然则凡间一趟与旭凤而言却是意义非凡,若是以‘历劫失败’为代价,旭凤也是甘愿的。”
邝露给了他一个眼色,“等取下红绳,你再说这些话吧!”
红绳灵力强劲,纵然是仇敌世家,只要两人被绑上,也会不受控制地相爱。
月下仙人眼见着旭凤已然开窍,对邝露情真意切,心中也长松了一口气。
起初确实有红绳驱使,心意难以受控。但一旦真心爱上后,发自内心的情感便不再是红绳能够左右的。
如今旭凤已然倾心邝露,即便取下红绳也影响不大。
月下仙人让邝露和旭凤分别伸出手来,在他二人腕处一挥,隐去的红绳与五灵绳骤然显现,从腕上轻然松开,飞到了月下仙人的手中。
“好了。”月下仙人将绳子抖了抖,示意,“红绳已经取下。”
邝露转身看向旭凤,笑问:“如何?”
“恩,”旭凤摸了摸心脏所在,“好像轻了点什么,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这里流了出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邝露见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还以为取下红绳对他身体有碍,忙问月下仙人,“他怎么了?是不是红绳系久了,不能随意取下?”
“哎呀!”旭凤捂着胸口便要往下倒去,邝露赶紧扶住他,急道:“旭凤,你怎么了?你哪里不适?”
“哎呀,我觉得我心口好痛,”旭凤捂着心痛苦哀嚎,将一只手搭在了邝露肩上,半边身体往她身上轻轻靠了过去,“心口好像被人撕开了一样,疼痛难忍。”
“心口痛?”邝露惊慌道:“怎会如此?”
伸手抚上他的心口处欲要查看,无奈不懂医术也不知该如何诊断,只得慌张张地对月下仙人道:“月小仙人,你去快岐黄仙官过来为旭凤诊治。”
月下仙人哪里不知旭凤的顽皮,当下配合道:“唉,你非要将红绳取下,这红绳系上了,能随意说取就取吗?你看看,强行取下红绳,旭凤就会不适。”
邝露一听便觉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得扶着旭凤坐下,道:“取下红绳旭凤便会不适?”
怎么她完全没有不适感?
“当然。”月下仙人一口回道。
“照你的意思,要解除旭凤的不适,便是要重新系上红绳了?”邝露又问。
“那是自然。”月下仙人喜道,又觉自己神情高兴得太过明显,遂沉了沉脸色道:“只要再为你们系上红绳,旭凤之痛自然解除。”
邝露看了看月下仙人,又扭头看向旭凤,一拳轻轻砸在了他的肩头,“你再装?”
“哎呀!”旭凤忙握了她的拳头,哀嚎:“方才好了一分,这一拳下来,又疼了。”
邝露收回手,不满道:“喊的这么大声,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转身朝月下仙人道:“既然红绳已经取下,邝露也无它事,这便告辞了。”
“哎哎小露珠儿,别走呀!”月下仙人赶忙拦她。
旭凤也慌地起身拽她,“邝露。”
邝露回身看他,“不疼了?”
“不疼了。”旭凤起笑。
“全好了?”
“全好了。”旭凤笑得一脸的尴尬。
“什么‘不疼’、‘全好’,”邝露毫不客气道:“我看你根本就没什么事。”
“若说真没有什么事吧,”旭凤摸了摸手腕,含笑道:“确也如此。”
“所以?”邝露忽觉有种不祥的预感犹然滋生。
“所以,红绳虽已取下,”旭凤看着她,目光如水道:“旭凤之心,仍昭日月。”
果然。
预感成真。
邝露不知该如何回应。
凡尘历劫对旭凤影响太大,以至于没有了红绳束缚,他的情意却也无法收回。
“可是,”邝露想了想,问道:“为什么我和旭凤都记得历劫一事,润玉却不记得了?”
月下仙人心中叹息。
润玉、旭凤和邝露同时下凡历劫,唯有润玉成功渡劫归来飞升上神。邝露虽也渡劫回归,却只不过是飞升上仙。而旭凤却因历劫失败,不仅无法飞升上神,更要再历涅槃之苦,才能晋升为上神。
因而天后震怒,在润玉历劫结束回归天界之时,给他饮了一滴忘川水。
凡尘种种在他寿终正寝之际,就已尽数忘却。
前尘往事如烟消散,纵然有三生姻缘绳,也栓不回那些逝去的记忆。
可这一切他怎能直言相告。
邝露历劫回来,天帝册封她为蓬澜公主,又赐下元君品阶才能居住的缈玉仙宫,如此赤.裸直白,已摆明了要借蓬澜山的势与天后抗衡。
天后又怎会再喜悦邝露与润玉的亲事?
非但如此,只怕接下来邝露在天界,会要步步维艰。
第17章 第 17 章
邝露才回天界,天帝天后便分别召见了她。
天帝所言,不过仍是那些话语,希望她能多与夜神润玉亲近,日后若能与之结下姻缘,成亲之日便册封她为缈玉元君。
反倒是天后,对她态度已有了明显变化。
此前天后对于她和润玉也是乐见其成的,如今却一反常态言语之间告诫她远离润玉,勿要将蓬澜洲卷入斗争之中。
邝露虽不明白润玉为何会忘记凡尘一劫,但对于天帝天后之意,却是隐隐猜出。
蓬澜洲因太巳真人、赤陵玄圣真君的身份,本就地位颇高,如今她又几次受封,一跃成为蓬澜公主,品阶竟与鸟界族长穗禾公主平齐,天后已感受到来自蓬澜洲的威胁,怎还会支持她与润玉?
即便不是润玉,也更不会是旭凤。
旭凤将来要继承天帝之位,未来的天后也必然要从鸟界所出,才能确保鸟界的万世繁荣。
想到这些,邝露便只觉头疼。
邝露虽在前世润玉成为天帝后,也曾常常为他处理朝堂之事,可那时六界在他的镇压之下可以说是四海升平、八荒同忾,哪像如今这般,明着风平浪静,暗下却是风起云涌。
偏旭凤还是个随性惯了的,才不管天帝天后如何做想,得了空闲便来寻她,甚至还要将鸟族的圣物寰谛凤翎赠与她。
“我瞧你日日盯着这翡翠簪看,莫不是夜神送的?”旭凤忽从她背后走出,伸手取走了她手中的珍珠如意簪。
“不是夜神送的,”邝露倒了盅清茶递给他,“是大皇子润玉所赠。”
旭凤把玩着簪子,啧啧道:“做工简陋,雕花粗糙,一看便知是凡品。”
邝露笑道:“怎么,旭凤今日过来,是来打趣我这簪子的?”
旭凤手指微动,片刻后道:“这簪子我瞧着不好,我送你支更好的簪子,也配得上你如今蓬澜公主的身份。”
将怀中的寰谛凤翎取出递给她。
旭凤面上笑意淡然,心下却极为紧张。
邝露看了他一眼,见他眸中有着隐隐期盼,温柔一笑,道:“旭凤,你曾送我一支金湮羽,除下凡历劫时我留在天界,日常都是随身带着。”
将袖中的金湮羽取出给他看,“这是凤凰初次涅槃时留下的唯一凤羽,其珍贵不输寰谛凤翎。既已有此凤羽,寰谛凤翎你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