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里的炽烈感让邝露说不出话来,意识却是极为清晰,见润玉脸上眼底充斥着极强的憎恨与杀意,她拉了拉他的手,弯唇微微一笑,无声安抚着他。
润玉右手挽印,将泛出的粼粼蓝光朝邝露的心脏处隔空不断输送。
“启禀天后,”从洞庭湖湖底上来的天兵上前向天后行礼,“湖底空无一人。”
“什么!”天后大惊,转身看向他:“你们可曾仔细搜索?怎会没人呢?”
“里里外外都翻遍了,”那天兵回答,“确实无人。看样子,应是荒芜许久了。”
一股冷意从心底蔓延散开,天后陡地一下反应回神,扭头看向润玉时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撕裂,“欲擒故纵之计……你们骗了本宫!”
润玉抬眼径直对上天后仿若含毒的目光,嘴角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荒唐!”
九霄云殿里传来天帝震怒的责问声,“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本座这个天帝?你把本座置于何地?把本座的旨意置于何地?”
天后跪在殿下,身旁站在与她一同从洞庭湖回来的润玉。
“本座已经收回了你的凤符,”天帝怒道:“并命你在紫方云宫思过,你倒好,擅自离宫不说,还私自调动本座的天兵,荼姚,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天后忙软声道:“臣妾所做也是为了陛下啊!那笠泽簌离近万年来阴魂不散,常派水族之人上天宫肇事,臣妾也是见陛下难受其搅扰,所以才想要借此机会将她带回来,交给陛下处置。”
“母神所言非实,”润玉向天帝行礼道:“母神若真只是要拿簌离公主前来天宫受审,又何必带如此之多的天兵同往?母神在洞庭湖畔时咄咄逼人,定要儿臣承认去往洞庭湖乃是寻觅亲母,还将露儿打伤,父帝,露儿与此事并无干系,不过是陪着儿臣去了一趟洞庭湖散心,却无端遭此横祸,若日后太巳真人询问起来,天宫该如何其说才是?”
“润玉!”天后料想不到润玉会将所有事情都推在她身上,反倒将自己和邝露摘得干干净净,不禁勃然大怒:“你竟然信口雌黄!近日来你往返洞庭湖数日,若不是去寻亲母,又何必去到千里之外的洞庭湖畔散心?”
“既然是散心,去哪里难道还有天规限定不成?”润玉笑笑,反问天后:“倒是儿臣想要问问母神,怎么会知道近段时间儿臣往返洞庭湖?又怎会如此笃定,簌离公主就在湖中?既然是儿臣亲母,儿臣都未曾见过此人,怎么母神比儿臣还要清楚她的行踪?”
天后被他反将了一军,如今将自己所行暴露出来,这才知道润玉此人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好了,”天帝看向天后时,眼底已经有了浓浓的失望,“荼姚,你不遵本座旨意,擅自离宫也罢了,如今还以‘天后’名义肆意调兵,毫无反省之意。”
“陛下!”天后哪里听不出天帝的言中深意,忙道:“臣妾所做所行皆是为了天宫,此心可昭日月,陛下怎能只听信一面之词,就要定臣妾的罪?”
“本座不定你的罪,”天帝颔首道:“但你私自调兵的确属实。从今日开始,你就在紫方云宫闭门思过吧!无本座旨意不得擅自离宫,更不得再动用‘天后’权力调动宫内任何天兵。”顿了顿,饱含警告道:“荼姚,若此次你再有违本座意旨,本座绝不轻饶。”
天后恨得咬牙切齿,强忍着胸口的怒气俯身道:“是。”
等天帝离开了,天后才站起身转向润玉道:“润玉,你不要得意,今日之事本宫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润玉倒不以为然,只是笑道:“母神自己会错了意,带兵到洞庭湖扑了个空,此事与儿臣有何相干?母神近日奔波劳累,为润玉费尽了心神,正好借此机会在紫方云宫好好休息静养,也不枉费……”润玉嘴角笑意扩大一分,声音逐渐轻了下去:“儿臣这一番苦心了。”
说完,朝天后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后,转身离开。
天后怒视润玉背影远去,眼看着那一抹净白消失在九霄云殿的门外,置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中。
润玉,此次是本宫大意,才上了你的当。
下次,本宫定要将你和邝露一并铲除,让你二人在这天界消失得干干净净!
出了九霄云殿后润玉便一路去到缈玉仙宫。
邝露一早便被他遣人送了回来,如今就躺在床榻上,身上笼罩着他亲自为她设下的太阴神水。
润玉进门后便走到床榻便,见邝露还在昏睡当中,遂伸手爱怜地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道:“露儿,此次是润玉的疏忽,让你遭此大罪。”
邝露模糊之间听见有人说话,挣扎着睁开眼睛,润玉那张温润隽美的脸映入眼帘。
“润玉……”
邝露刚要起身,润玉忙上前坐在她的身旁,扶她起身,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露儿,你可好些了?”润玉低头打量她的脸色,见她已然恢复不少,心中担忧才稍稍散去一些。
邝露点头,“我想喝水。”
润玉手一挥,桌上的茶盅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慢点喝。”润玉将茶盅递到她唇边。
邝露喝了几口后,才道:“多谢。”
润玉本就心思极为通透,哪里不知道她这是明着道谢、暗下客套,不由得心中微痛。又怕她不自在,便将床头安放了几只软枕后扶着她靠了过去。
“露儿,今日我与母神正面对上,与她的母子之情便也到此为止了。母神恨我入骨,此后必然会更加不折手断地对付我,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只管朝润玉来,我皆都不怕,”润玉目光凝在她的脸上,虽已克制,却能瞧见情丝满溢,“可我却怕露儿的一伤一痛,比我自己受伤还要痛百倍。”
邝露展颜一笑,尽管伤势刚好笑意略微虚弱,却是格外真诚,“这次只是个意外,谁也没想到天后会突然就对我出手,你和我都未曾防备,这不是你的错。”
“日后这样的意外还会有很多,”润玉道:“我不愿你置身在危险之中,更不愿你直面母神的怒火。我情愿一切的伤害都临到我身上,我百倍千倍的替你受了,你只要平安康健便好,其它的一切都有我。”
邝露抬头看向润玉,见他黑如夜幕的眸子里有柔光点点,宛如倒映着漫天的辰星,不禁心中微动。
“我已经身在局中,不能后退,”邝露轻声道:“便是没有你,没有今日之事,天后也已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何况还有鸟族的族长穗禾,也对她几番下手。她早就没了退路,只能步步前行,否则一退满盘皆输,输掉的不但是她自己,还有整个蓬澜洲。
“何况今日不是徒劳无功,”邝露笑了起来,“虽然受了点伤,但计划成功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借天帝之手卸了天后所有的权力,的确值当。
可等旭凤回来,她该如何面对他呢?
就连寰谛凤翎也被天后拿走……
想到这里,邝露忍不住在心底无声叹息。
润玉一眼便看穿了邝露心中所想,见她眼中滑过一丝愁虑,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慎重承诺:“不要怕露儿,一切有我。无论是何人何事,你都不必忧愁,我会在你前面,为你将所有的道路铺平,让你走得坦荡无忧。”
露儿,事到如今,他所做的一切不但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啊!
护她周全,护蓬澜洲安稳,只要能让她展颜一笑,做何事他都义无反顾、甘之如饴。
第48章 第 48 章
旭凤接到鸟族送来的消息,得知天后被天帝下令在紫方云宫闭门思过,且凤符也被收了回去,立马赶了回来。
等他回来后第一时间便去求见了天帝,天帝却避而不见,只让他先去紫方云宫。
旭凤无法,只得去了紫方云宫。
等到时,天后正歪在卧榻上,眉眼间满是疲惫倦怠之意,就连素来最喜爱的鎏金凤冠也未戴,只是散了头发单手轻轻揉着额角。
旭凤从来见她都是精神奕奕、神采飞扬,何曾见过她这般软弱不振?
“母神,”旭凤微感心疼,上前行礼道:“旭凤回来了。”
“是我儿回来了,”见旭凤在仙侍的引路下进来,天后忙打了精神起身道:“快过来,让母神看看,可是瘦了。”
“儿子一切尚好,”旭凤上前,在天后的侧座坐下,“倒是母神您,不过短短数日未见,竟是消瘦了许多。”
天后一听,心下极暖的同时眼眶也微微泛红,“母神也还好,如今常待在这紫方云宫,终日休养生息的,也算不错。”
一提到此事,旭凤便想到此次回来的目的,问道:“父帝怎会如此狠心,将您禁在宫中?”
他来的路上也听说了个大概,但毕竟她是自己的亲母,便是有万般错他也不能责怪。
“你父帝对我心中忌惮也不是近日才有,只是趁此机会发难罢了。”天后叹道:“我若自己吃苦受些罪倒也无碍,就怕将来这些要临到我儿头上。”说着,轻抚着旭凤的额头,慈爱道:“母神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总想着只要你能登上帝位,便没人能欺负我们母子,可总是事与愿违,难从人愿。”
“母神,旭凤说过,并不愿继承帝位,您又何必总是为儿子操心此事?”旭凤不忍责备,却也并不喜悦她为他安排的前路,“您知道儿子从小就志不在帝位,只愿此生与心爱之人相伴一生,携手到老,便于愿足以。”
“傻孩子,”天后柔声道:“你的心思难道母神不明白?母神就这般不尽你心意,定要你做你不喜之事?你若不继承帝位,将来你兄长继位,你我势必要俯伏在你兄长脚下祈食。你想一想,你父帝素来偏爱润玉,数千年来虽偶有承诺要将帝位传给你,但却从未付诸行动,如今更是极力支持润玉和邝露的婚事,为什么?”
提及润玉和邝露,旭凤也沉默下来。
兄长与邝露本是两情相悦,这一点旭凤自来便知道。
只是他二人因缘错开。
凡尘一劫回来,兄长忘却了前尘旧事,邝露不得已放下这段情缘。
如今好不容易盼得邝露忘情,应允与他的亲事……说他心计深沉也好、使尽手段也罢,无论如何他也不愿轻易放手。
可母神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比起他和邝露,父帝确实更加支持润玉和邝露的亲事……
见旭凤神情略有松动,天后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光,拍着他的手背道:“你是本宫亲子,本宫岂能不事事为你谋算?你父帝看重邝露,无非是因着她背后的蓬澜洲。一旦她与润玉成亲,你兄长之势便如燎原的星火,势不可挡啊!”
“既然邝露如此重要,儿子娶了她岂不是更好。”旭凤笑道,“如此一来,蓬澜洲也就成为了我们的后盾。”
“你属火性,邝露属水性,自古水火不相容,”天后摇头道:“何况你并非不知,你父帝绝不会赐婚于你和邝露。还有润玉,他痴心邝露,你要娶他,润玉岂肯答应?”
旭凤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旭凤,如今你我母子在这天宫步步维艰,看似风光无限,却是束手束脚受制于人,”天后眼底流露出一丝凄苦,“你若不登天帝之位,便是你的婚姻之事,你也做不得主。”
旭凤沉默了片刻后,道:“若儿子坐上天帝一位,母神可会应允儿子与邝露的婚事?”
“若你能与润玉争这天帝之位,母神便答应让你娶邝露为妃,”天后松口道:“旭凤,你已经不小了,除你自己以外,你也当为母神、为整个鸟族考虑。母神的希望、鸟族的未来可就都担在你的肩上了。”
这一重责压下来,旭凤当即只觉肩头一沉。
何况天后话意已经言明,邝露为天妃已是她的底线。这样想来,她最属意的未来天后,必然还是鸟族族长穗禾。
“母神所言,旭凤知道了。”旭凤道:“只是,邝露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除她之外旭凤不会另做她娶。”
“我也说了,你若能登帝位,你与邝露的亲事才可由你自行做主。”天后道:“而在此之前,母神还是希望你能迎娶穗禾,她是鸟族族长,对你助力极大,能让你登帝位之路走得更加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