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头彻底忍不了了:“反正我是不住老大家了!我要带着我的房子和地搬出来,老二愿意管我,我就住老二家,老二要是不愿意,我就单独住!”
王海玲冷笑一声:“房子别想,地你也别想!倒是你这个人,不想留爱上哪上哪去。”
苏家大伯再混球,也不能看着自己媳妇这样做,一把拉过来王海玲:“你闭嘴!既然咱爹说了,那就听他的,老二家负责养咱爹,咱们负责养咱娘。房子给咱,咱爹的地给老二家,别在这闹了,走!”
眼看着苏家大伯带着王海玲,苏秀琴以及苏老太太走了,苏秀月看看苏正富,再看看爷爷,谁也没有说话。
苏爷爷有些尴尬,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
李银霞虽然对公婆不满,可这时候也不能放任他无处可去:“爹,您去哪?这么晚了不先吃饭?”
说着,苏秀月去搬了板凳给苏爷爷,苏爷爷刚坐下,又忍不住落泪:“这些年,是我错了……”
苏正富沉默了一下:“您终归是我爹,既然老大不管你,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好了。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看老二家不计前嫌,苏爷爷颤抖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只脏兮兮的塑料袋,扒开塑料袋,就看见里面赫然是一包钱!
“老二,你娘偏心,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但我也是攒了些钱的,这是一百块钱,我在别处也放了两百块钱,想的就是有一天老大家的露出狐狸尾巴了,你们要是愿意管我,我就把这钱给你们。另外,明天就去大队上找干部作证,以后我的地就属于你们家的了。”
苏正富赶紧拒绝:“爹,这钱您自己放着。”
苏爷爷却笑了:“你们要是不想收留我,那我就还自己留着。”
这话一说,意思很明显了,苏正富只得收下了这笔钱。
苏爷爷算是正式留在了苏老二家,苏秀月私下叮嘱李银霞,一定不要对王海玲退让,反正说出去王海玲也是没理的。
而李银霞自然也喜滋滋的,因为苏爷爷当天晚上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就把那二百块钱带过来了,这三百块一拿,苏家是要过一段好日子了!
至少饭食上面绝对有改进,秦兰怀着孕,家里伙食的确是需要加强营养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秀月起身离开,她没让家里人送,独自去了车站,刚出门一会就遇到了个熟人,是隔壁家的王彩凤。
王彩凤瞧见苏秀月时,立即就有些不自然。
虽然说周明宽是很喜欢苏秀月,可是苏家根本瞧不上周明宽,这些日子不知道多少人往苏家去给苏秀月说亲,李银霞自豪得不行,处处炫耀那些人来说的男青年都是个顶个的好。
王彩凤心里生气,却也没有办法,她只盼着周明宽跟刘局长的女儿能好上,这样等周明宽结婚的时候,村里人定要吓一大跳!
“王婶儿,您起这么早,去下地啊?”苏秀月笑着打招呼。
王彩凤手里提着锄头,也对她笑:“是啊,去地里给白菜薅草。秀月,你这是去城里吗?”
苏秀月点点头:“嗯我今天回去上班。”
王彩凤走近她:“秀月你在城里有没有听说过刘局长?”
苏秀月微微一怔,然后摇摇头:“我上班挺忙的,没注意过这些。”
王彩凤立即就笑了:“你没听说过也是正常的,你不知道刘局长在县城里是大人物,轻易不会让人见着的。就是你明宽哥,都要跟刘局长的女儿谈婚论嫁了,也都见不到刘局长几回呢。”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苏秀月不是很想接这个话,因为她并不知道周明宽跟刘局长的女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周明宽那里借住的那几天,她没有见过什么刘局长的女儿,但王彩凤是周明宽的亲妈,说的话也有几分可信度。
毕竟,她苏秀月算是周明宽的什么人?
说着,王彩凤拉起苏秀月的手:“秀月啊,别怪我多管闲事,你也尽快找个好人定下来吧,你爸妈眼光高,可这眼光再高,咱也不能脱离现实了是不是?你是农村长大的女孩子,我看近来村里人给你说的那些亲事也都不错,抓紧时间落实下来省的将来找不到对象!”
苏秀月微微一笑:“王婶儿,谢谢您,我怕来不及赶车,就先走了。”
王彩凤还没说够,眼看着苏秀月走了,这才满意一笑。
她整日里被李银霞给气着,这回终于也能气一气苏秀月,让苏秀月知道她爸妈是啥人!
苏秀月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些日子以来,那个传说中的刘局长的女儿就像是个□□一样,时不时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按理说,如果周明宽真的跟刘局长的女儿有戏,陈叔叔不会塞给自己红包,虽然她已经托周明宽把红包还回去了。
感情的事情总是令人困扰,苏秀月拍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在心里默默背诵英语单词。
车站很冷清,她才等了一会车就来了,刚上了车,身后就有一个人气喘吁吁地也跟着上了车。
“呼,还好赶上了!”
苏秀月一愣,这不是秀琴吗?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苏秀琴:“秀琴,你咋来了?”
车子启动,苏秀琴掏出车费付给售票员,一边对苏秀月笑道:“我也去县城。”
这个时候,售票员忽然盯着苏秀琴说道:“你不是王海玲的闺女吗?你这耳朵后面咋了?”
苏秀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后,疼得皱皱眉,然后无所谓地说:“我妈打的。”
她说着拉着苏秀月往后走:“咱俩坐下说。”
原来,苏秀琴是被王海玲狠狠打了一顿,气不过才决定去县城冒险的,她觉得自己比苏秀月还大一岁,何况苏秀月在家十分受宠,她干惯了脏活累活,难不成出来之后自己还不如苏秀月?
苏秀琴眼神里带着期待,也带了些怯懦:“秀月,你说,我能找到工作吗?”
车子已经驶离村庄很远,苏秀月看着她,有些无奈:“秀琴,你首先得想的是,你去了县城你住哪?”
苏秀琴两只手指堆在一起,犹豫了半晌:“我像你一样,先去投奔表姑,或者,我去你那住几天成吗?”
苏秀月宿舍里的确是有空的床位,或者两人挤一张床都行,可王颖之前也告诉过苏秀月,宿舍是不准带人回去住的。
“秀琴,很抱歉,我那里没办法收留你,我住的是酒店的宿舍,不许带人的。而表姑那里……你可以去问问,但是她家也不一定方便。”
苏秀琴低垂着眼,耳后的淤青十分明显,她声音低落:“秀月,我实在不想再过以前的日子了,我想像你一样赚钱,去城里,过好日子。”
第28章
公交很破,很很颠簸,苏秀月没有说话,苏秀琴眼里的渴望一点点地熄灭了,但很快她又振奋起来。
“秀月,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我一定能找到工作,到时候咱俩在县城还能互相帮衬不是?”
说实话,苏秀月对苏秀琴没什么感情,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但她也不是圣母不能因为苏秀琴可怜就无条件地去帮助她,毕竟自己现在也并没有多么地舒坦。
“那你加油,秀琴。”
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苏秀琴有些失望,为啥苏秀月就没有帮自己呢?她咬咬唇,决定下了车先去找表姑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出路。
毕竟她一个小姑娘还从来没有独自出过远门。
苏秀月下了车就赶紧去上班了,而苏秀琴则是去了刘美娥家。
今天是刘美娥上班,刘迎春休息,一大家子的家务都得刘迎春做,她正嘟嘟囔囔地洗衣服,就瞧见面前站了个怯怯的乡下小姑娘,手还在揪着裤子,那样子真好笑。
“你找谁?”刘迎春没好气地问。
苏秀琴吓得眼睛闪了闪:“我找我表姑刘美娥。”
“找她啥事儿?”刘迎春把洗好的一件衣服重重地扔到盆里,眼神不善。
“我,我是五里村的,苏秀月的堂姐,我想来县城找工作,暂时没有住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借住几天?”
刘迎春原本想一口拒绝,但想到上回苏秀月是给了钱的,于是伸出巴掌:“那你打算给多少钱在这借住?”
苏秀琴一愣,她之前一直都在家干农活,好饭都吃不到几口,哪里来的钱?就是车费,也是从自己好不容易才攒到三块钱里抽出来的,顿时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迎春冷笑一声:“没钱你借住个什么东西?我家没地儿给你们这些乡巴佬住!你怎么不去找苏秀月啊,她可是在大酒店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你去了提个她的名儿说不定就发财了呢。快滚!”
苏秀琴忍气吞声地走了,刘迎春还把她叫住:“还有啊!回去告诉你们那些乡巴佬同乡,别整天没事想着来城里,就是来城里也别总朝我们家跑,我们可没你们这些穷亲戚!”
走出巷子口,苏秀琴一下子就哭了,在街上游荡了半日,根本就没有头绪,看着街上到处都是新奇的各种店,穿着光鲜亮丽的人群,苏秀琴既自卑又不愿意再回到乡下。
她一天没吃饭,饿得头脑发昏,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决定去胜利酒店碰碰运气,不是说苏秀月在胜利酒店升职了吗?她过去提一提苏秀月的名字,或许真的就可以找到工作呢?
苏秀琴真的去了,恰好又是苏秀月下午休息的时间,前台的人一见她来面试,就认为她是面试后厨洗碗的,立即把她领到后厨。
后厨管事看她怯怯的,不仅皱了皱眉:“能干吗?”
苏秀琴鼓足勇气:“我很能吃苦的,我是苏秀月的堂姐,你们相信我,我肯定能做好的!”
苏秀月?后厨管事跟苏秀月打过几次交道,也听说过服务员大赛的事儿,对苏秀月印象的确很好。
“那既然这样你就留下来吧,主要负责后厨洗碗洗菜,手脚得麻利点啊!一个月十五块钱,你有住的地方吗?”
苏秀琴摇摇头,心里也有些失望,村里人都说苏秀月一个月四五十,她咋才十五块钱呢?
“没住的地方就给你申请宿舍,正好你跟你堂妹苏秀月住一个宿舍,但是工资得扣三块钱啊,也就是说包你吃住,一个月十二块钱,你干不干?”
苏秀琴虽然失望,但也很快点头,她咋会不干?在乡下老家整日干活一个月毛都没有,在这好歹还有十二块钱呢!
“我干!我今天就能上班!”
“行,先让人带你去登记,送你回宿舍,这几天酒店忙,你回宿舍把东西放好就立即来店里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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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秀月依旧是九点下班,而苏秀琴在后厨工作就不一样了,正常都是十点下班。
下了班回到宿舍,苏秀月烧了热水赶紧去洗头洗澡,虽然现在天气冷了,但她每天晚上只要有条件还是喜欢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这样睡觉也舒坦。
刚洗好弄好躺到床上,门口就有一阵响动,接着是钥匙转门的声音,苏秀月吓了一跳,紧接着就看见开门进来的苏秀琴。
她怔了一下:“秀琴?”
苏秀琴腼腆一笑,脸上很疲惫:“秀月,我也在你们酒店上班了,负责后厨洗碗,他们说,让我跟你住一起,你看,我行李就放在那儿。”
苏秀琴的行李塞在了苏秀月对床的下面,怪不得她没瞧见。
既然都这样了,苏秀月自然也不能说什么,苏秀琴能找到工作那也是苏秀琴的本事,反正她俩也是凭自己本事赚钱,何况两人本身也是堂姐妹,住在一起也的确能互相照料。
她赶紧起来帮苏秀琴收拾了一番,两人这才休息了下来。
这几天,苏秀月再也没有遇到过周明宽,倒是有一天模模糊糊地梦到了他,梦里还是自己下班的时候,他忽然出现,揉揉她的头发让她赶紧上车。
那场景真实地不像是梦,苏秀月难受得醒了过来,嗓子发干。
梦里有多欢愉,现实就有多干瘪,她摸索着起来喝水,秀琴醒了,问她:“秀月?你可是不舒服?”
苏秀月轻声说:“没有,我就是口渴了。”
然而喝了水躺到床上,苏秀月才觉得脸颊发烫,浑身不舒服,她想着应该是自己洗完澡穿着薄睡衣起来帮苏秀琴收拾东西着凉了,但是睡一觉也许就好了。
这大半夜的总不能还往医院折腾,尤其是她现在也浑身没力气。
不知道睡了多久,苏秀月迷迷糊糊地喊了句:“难受……”
苏秀琴赶紧爬起来开了灯,发现苏秀月已经脸颊通红,都有些叫不醒了!
她赶紧跑出门去,却不知道叫谁,心里一急想着下楼出去买退烧药,刚跑到楼下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药店在哪里。
远远地看见一个男人抽着烟坐在树下,苏秀琴跑过去急得手足无措:“你,你知道药店在哪里吗?”
原本低着头的男人缓缓抬起头,他眼睛通红,胡子拉碴,一脸憔悴,苏秀琴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
周明宽摁灭烟头,凌晨三点出现在这里,的确不对。
他看了看苏秀琴,这才忽然想到,只可能是苏秀月发烧了。
周明宽没有理会苏秀琴,直接大步冲过去上了楼,等赶到苏秀月的房间里,他心里猛地收紧,看着床上蔫得跟小猫儿一样的苏秀月,他又是气又是心疼,一把把她包起来,胡乱拉了一只毯子把她盖住。
苏秀琴紧跟在后面,周明宽这才回头跟她说:“记得锁门,带上两件她日常穿的衣服。我先带她去医院。”
苏秀琴猛地点头。
到了医院,尽管周明宽很心疼,但在医生看来不过是普通的发烧而已,只是烧得有些厉害罢了,护士给苏秀月开了药,又说需要吊水。
周明宽见那吊水室里的椅子又冷又硬,干脆就坐下来,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吊水。
银色的针管插进她白腻的皮肤里,周明宽别过头去没有再看,怀里的人虽然没有醒来,但看她的样子并不舒服,应该是在昏睡中。
他靠在椅子背上,想起来她走的那天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