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的京城，就让他们这么来去自如，想想都不痛快！”萧允目露凶光。
吕沉宽慰道：“京城这么大，我们又抽不开身，走了就走了吧，至少，于殿下的大事无碍。”
这倒是真的，萧允总算可以舒心了。
萧全纵人行凶，祸乱京城，人证物证都在。即便不治他阴谋夺位的罪，此时差了一步，便再无翻身的可能！献王此举实在得罪了全京城的官员，没有被波及的也心有余悸，所以宁肯被太后记恨，也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求情。
至于霍连杰所说的勾结陈人，劫杀朝廷命官，大理寺确实派了人出城查看，但见血迹狼藉，兵器残片，不见尸首。在太后的力压下，暂时未能给出定论。
但不管怎么说，此消彼长，无人能妨碍萧允登基了。只待燕帝丧事结束，最多不过一个月，他慢慢等着便是。
而吕沉，从来都是将他当做未来君主看待，以后便是真正的君王了！
“陈国已经不足为虑，但西宋小国，似乎有点不安分，殿下不妨翻看史料，看看如何处置更加妥当。”
“西宋……”萧允沉吟着，“如今继位的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吗，能搞出什么花样？”
“不是他，是他的姐姐，长公主靳云佩。”
第四十七章 陈源的难处
陈国，东宫。
陈源面前站了数人，人人面带喜色，他面前的案上也有许多东西。最显眼的是一字排开的数张写满了字迹加盖了印鉴的信纸。
“殿下，这么多字迹相同的信件拿出去，完全可以证明大将军通敌的信件是伪造的，我们都可以拿出这么多！”说话的幕僚眼中冒光，天知道要惟妙惟肖的模仿出别人的字迹有多难！还有印鉴啊，居然复制的一模一样，这才是高手啊！只恨不是自己这边的！
“那两名声称见到大将军与人密谋并已经自尽的将官，属下已经查实他们幼年都曾与家人失去联系，是后来找回来的。中间失踪数年，根本无人能证明他们的身份。且那两人的尸首不见踪影，这说明军中还有他们的同伙帮他们收了尸，目的应该是怕我们从尸首上找出什么痕迹。”说这话的是一名侍卫首领。
“殿下，这些证据虽然还不够充足，但武义的大败，足以证明大将军的战略是对的。此时应该可以让大将军的案子重新审查吧？只要重审，我们就有希望。”这次是一名文臣。
陈源站在书案前，脑子里乱乱的。这些人说的他都想到了，也知道这些证据虽然不够全面，但重审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父皇……
当初案件审理中，众臣有疑议的不在少数，他的父皇不顾众人劝阻执意定罪。并派出了武义代替齐翰主持对燕的战争。如果这一切都被推翻的话，那么他的父亲……
枉杀忠良……
独断专行……
识人不明……
这些如果全都写进史书，怕是要遗臭万年了！
那是他的父皇啊，虽然对他严厉，但却一直将他视作唯一继承人尽心教养的父皇！
难道要他亲手将父皇送进万劫不复之地吗？
没拿到这些证据的时候，只想到为一直敬重的大将军翻案。此时胜利就在眼前，他却犹豫了。
幕僚们还在说着，有的激动，有的热烈，有的眉飞色舞，只是……
“这些证据拿出来，皇上怕是只能下罪己诏了……”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书房中顿时安静下来。
罪己诏啊……
历来只有重大天灾，当朝皇帝才会下罪己诏。人祸，几乎没有啊！
陈源想了想，说道：“证据还不够充分，燕国传回的消息，朝中还有一人跟他们勾结，这个人还没有找到。我们再想一想，怎样才能够一击击中！定要准备充分一些，叫人无可质疑！”
这次议事没能得出结果，结束后各自回了住处。其中两人出宫后来到了城中一处酒楼。报上名字，伙计热络的将他们带到一处包间。推门进去，里面坐了一个大汉，古铜色的面庞，下巴长满胡茬，目光扫向进来的两人，伙计只感觉这目光炙热如火，叫人不可直视！
“大爷坐，小的这就上菜！”出门之后，小二还拍了拍胸脯，妈呀，好吓人，这大爷一定是军中的大将军！
“周统领！”两人见了礼，坐在下首。
周兴点点头，此时稍稍压低声音，说道：“如何？殿下要在朝上发难吗？”
两人面有难色，默默摇头。
周兴拉下脸，目光跳动几下，拍了下桌子道：“是了，我们都只顾着大将军是冤枉的，太子殿下是大将军的女婿，却忘了他更是皇上的儿子！”
两人相视一眼，具都低下了头。片刻后左边一人道：“难道，都白做了吗？”
周兴摇摇头：“不会，既然做了，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的！太子殿下一时犹豫是人之常情！而且大小姐也在努力，她还在燕国，伺机找到朝中隐藏的奸贼。”
右边那人说道：“将军为了协助太子殿下，自请降职来京城做城防统领，这番心意，只怕……”
“我相信殿下会给大将军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周兴说的斩钉截铁。
“可是，万一……”两人不由有些犹豫，心里知道不该怀疑太子，但忍不住又会多想。人，实在是很容易变的。
“万一……”周兴沉吟着，“万一的话……”
陈源让所有人出去，独自留在书房中，一只手撑着头拄在案上，头脑里在激烈的交锋。这是一种隐隐的撕裂般的痛，他不知道如何抉择。
与燕国议和的臣子已经上路，文征依约选中一名他举荐的大臣，乃是户部侍郎严开。临行之际，陈源将自己的亲卫派到他身边，以便保持联系。
一路上无事可做，每日只是赶路。所谓湖光山色，那是踏青赏玩之人眼中的风景，对于匆忙赶路的人，再好的景致也看不出美来。
樱姑娘的任务已经完成，急着回宫，齐悦然想着自己的事，也很少开口说话。倒是霍连杰的一众侍卫，对于这种行军般的日子都是过惯了的，没什么特别感觉。见惯爱玩闹的“穆言”话少了，当她是不惯路途疲惫，有心想调侃几句，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
这一日照旧歇息在驿站，这一处是个大站，除了他们，还有各地途径此处的官员在。议和官员早已挨不住洗漱干净躺下了，许松卢平等侍卫精力十足，还在楼下的大堂中吃喝打闹。
齐悦然和樱姑娘在一间房中，也早早的熄了灯。但是两人都没有睡下，因为房中还藏了一人。齐悦然听着外面没有声响，低声道：“你们怎么还没回去，藏在这里多危险！”
梁飞是从床底下爬出来的，身上还沾了些灰土，他自己不注意这些，只拱手道：“这里是必经之路，吴将军留下我等几人等候大小姐，好将开原城的消息告诉给您知道。”
“怎么了？”她问道。
梁飞先看了一眼樱姑娘，没有说话。
齐悦然便知道定然是和陈源有关，只听樱姑娘淡淡笑了一声：“我可是已经睡下了，你要怎么把我赶出去？”
“说吧，没有外人。况且我们也没有什么不好让殿下知道的。”
梁飞点了下头，说道：“大家都想尽快把事情捅出去，至少先证明大将军的清白。可是殿下不同意。”
齐悦然：“什么理由？”
“殿下想找到内贼，一举成功。”
樱姑娘插嘴：“这没什么不对啊！”
“所以，找不到内贼，就不能重审翻案？”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色，但这声音，已经冷了几分。
第四十八章 套话
梁飞：“周将军在开原盯着，这消息也是他送来的，但他要大小姐放心，朝中诸人，他都留意看着呢！”
“周叔擅长的是带兵打仗，调遣探子侦查敌情，分析调度。朝廷百官，人心更加难测，并非他的用武之地！”
樱姑娘：“我说一句话你们不要不高兴，这件事情要太子殿下揭发出来，要天下人如何看待他这个太子，怕是会说他迫不及待要上位！你们只关心大将军能否翻案，可否考虑过殿下的立场！”
“当初太子殿下也是竭力劝阻过陛下的，可那时候根本于事无补啊！不翻案，就让大将军这么枉死吗！”
眼看两人声音都拔高似要吵起来，齐悦然道：“都别说了，梁飞，你先离开吧，这地方不安全。其他的事情我再慢慢想办法。”
“是。”消息传到了，梁飞早就该走了。
樱姑娘轻轻推开窗户，先看了看，确定无人。梁飞才轻盈的跳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卢平等人吃喝玩闹，又相约一起出去放水，恍惚察觉一个黑影闪过，一人还道自己眼花。卢平眉头一皱，环视四周，那一排已经熄了灯的房间，其中便有齐悦然两人住的那一间。眼花，有的时候错觉也可能是真的，他们能活到现在，有的时候真的要相信感觉。
“砰，砰，砰”房间门被人拍的直响。房中蜡烛点亮，齐悦然趿拉着鞋子拉着脸过去开门。看到卢平还有几名侍卫酒气熏熏站在门前，没好气道：“干嘛？”
卢平伸手推开她，几人进门就四下站定，仿佛随时可攻可守的尖刀阵。卢平在前，一手扯开樱姑娘床上的帐子。
“啊！”一声尖叫，樱姑娘抬腿便踢了出来。卢平当即伸手拦下，便看到握在手中的赫然一只光洁白嫩的玉足。
卢平慌忙放手后退两步。齐悦然哈哈笑起来：“喝多了吗，跑来这里来找死！”
樱姑娘并没有脱衣服，只是已经躺下了，毕竟衣衫不整，这样给人看了实在火大！站起来便朝着卢平招呼起来。她本身武艺是不错的，在王府的时候是被下了药无法施展，此时可没有任何顾忌。
卢平什么也没找到，自觉理亏，只是躲闪，没有还手。“齐小姐莫气，我们刚刚看到有黑影，怕有人对你不利，这才赶紧过来看看的！”
樱姑娘冷笑道：“是怕我跟人有联络，想将我们一起擒获吧！”
“齐小姐说的哪里话，我们不是已经合作过了吗！”卢平红着脸，赶紧解释几句退了出去。
齐悦然咧着嘴笑了笑。
次日上路没多久，许松找齐悦然，要她坐进霍连杰的马车。她知道，他定然是想套话，正好她也想。
几天下来，骑马对她来说已经不算难事，但马车里终究更好一些，还有茶水喝。
霍连杰靠坐在后面，歪头眯眼，睡着一般，等了好久也没出声。
齐悦然忍不住道：“叫我进来做什么？”
霍连杰仍然闭着眼睛说道：“我在想，你进来之后能忍多久不说话。”齐悦然哼一声：“世子爷好闲。”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问的直接。
“没什么，你的人大惊小怪，看到个黑影就冲到我们房间，想占我们便宜。”
霍连杰睁开眼睛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你有便宜好占？”
齐悦然洋洋得意：“也对，能占到我便宜的人能有几个!”
不管她真没听懂还是故意打岔，霍连杰接着道：“你跟她在一个房间，她做了什么只有你最清楚。”所以他这是不相信了。
齐悦然：“你觉得我在帮她隐瞒？”想了想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你不会对我动刑吧？”
“昨晚，你们在做什么？”
“说话啊，走了一路都累了，就想早早歇息，躺下又睡不着，就说话喽！”
“说了些什么？”
齐悦然凑近一些道：“她在猜测陈国的那个内奸究竟是谁，陈国的大官我也不认识几个，她说了几个名字，还有官职，我也没记得太清楚，毕竟跟我没什么关系，你要听吗？不过这个就要想一想了，当时有些困了，你的人又突然冲进来吓了我一跳……”
霍连杰坐正，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长路漫漫，你就说来听听吧，权当解闷也好，让我看看你们猜的有多好笑。”
“有些我听着还是有点道理的。”齐悦然反驳，“第一个说的是个御史……”
第一个？他看似来了点兴趣。
齐悦然瞅了瞅霍连杰，见他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说道：“要不你告诉我吧，我就给她说是我猜出来的，这样也显的我很聪明是吧。”
霍连杰斜觑着她不说话，齐悦然嘿嘿笑了两声道：“第一个是举报大将军谋反的王御史。御史风闻奏事，弹劾百官本是职责所在，可是他说那封密信一早在大门口被开门的下人发现的。那么重要的东西谁会随随便便就放在大门口，被别人捡去了怎么办？被狗叼了怎么办？被风刮走了怎么办？所以这话有漏洞！”
霍连杰认真听着：“你接着说。”
“这是第一个漏洞，再假设那个人放了密信以后并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御史家门口，直到看到他家的人捡起了那封信走进去，这才安心离开。但是他又怎么敢确定下人拿到那封信之后，不会随手丢掉，一定会交给御史大人？就即便他们尽忠职守，把信交给了大人，又怎么能确定御史大人一定会相信密信上的内容，铤而走险去弹劾掌控陈国大半兵马的大将军！”
“如此说来，怀疑王御史是有点道理。”霍连杰点点头。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这个人很可疑！”齐悦然连连点头，“但是还有人选。”
“好，你说。”霍连杰纯粹解闷的神色。
“陈国皇帝收到了御史奏章自然要派人去彻查。那钦差一到军中没说几句话，便有两个军官站出来，说他们曾看到大将军与人秘密交谈。当时他们心中费解，但出于对大将军的信任没有多想，此时有人拿着密信来查问，前后一联系，便觉得此事可疑。其中一人还说那人不是陈国口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