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皱起眉毛道:“姑娘啊,这东西不是我想要啥就来啥,只能凭运气,你若诚心想要就留个地址,哪天我捕到给你送过去,但是要留下定金。”
“定金?姑娘我不过是路过的,谁还等你!”齐悦然放下手中狐皮,站起来就走了。
猎户呲着牙道:“又不诚心买,瞎打听什么!”转脸又对吴良晏道:“大爷,您看是要几条,我给您包上。”
吴良晏挨个翻了个遍才放下站起来:“我也是路过的,有缘再会。”
齐悦然回到驿站,在房间里躺了一会儿,听到外面脚步声,是樱姑娘。她推门进来,看她一眼道:“你倒是悠闲的很,逛街玩够了回来躺着。”
这话有点酸。“我邀请你同去了,是你不愿啊。”
“你知道他们刚刚叫我做什么了吗?”樱姑娘道。
齐悦然一惊坐起来:“他们怎么你了,不是说好放过你吗,不守信用……”
“他们叫我读佛经。”樱姑娘及时给出了答案,让她正要下地的腿一僵。
齐悦然看向她:“你,没破绽吧?”
樱姑娘冷笑一声走进房间,坐在自己的床上:“当然,我们记得最多的,就是关于你的事情。你的家族,你的过往旧事,你的师父,你的日常,喜好,我们都耳熟能详的比自己的事情还牢固。区区一本佛经,能难到我吗!”
这种直白的陈述,是另一种责难。
“谢谢。”齐悦然躺下,翻身面向墙壁。她说这些有什么用,要她愧疚自责吗?强迫她们做这些的又不是她。可是她又不能说跟她全无干系,那样也太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樱姑娘回来之后,外面驻守之人没有变化,可见确实又一次骗过了霍连杰等人。只是齐悦然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他们突然又起了疑心,究竟是哪个细节做得不到位,勾起了他们的怀疑?再有十几天的路程,也就到云水城了。
此时霍连杰也在考虑着一个事情,他给出的考验太简单了,若果真是假冒,定然是要事先做足功课,背诵佛经不在话下。那么,她为什么还不离开呢?
齐悦然也提了出来。
“若不然,你尽快离开,不要一起走了,这里离开燕都很远了。”
樱姑娘听了,似笑非笑看着她:“谢谢你的好心,虽然你的本意是怕我耽误你要做的事。”
齐悦然:“我还是想从他口中套出内奸是谁,这件事你已经帮不上忙了,留下也只会徒增风险。”
“如果我执意要留下呢?”
“你随意。”
齐悦然不想多说,她对自己有些抵触,但该做什么事情,她应该可以看得清楚。
再次上路,两人的距离似乎远了一点。
陈国。
周兴收到消息,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调遣手下最精锐人手,密布在相府周围。查看地形,打探消息,寻找侍卫值守规律。两日后的夜间,几道黑影悄悄潜入。周兴也清楚的很,若是被发觉,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索性一次出手,将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都检查一遍。
书房,卧室这些地方是重中之重,此外,文征喜欢独处的地方也有两个,一是后花园的湖心亭,他喜静,无事时喜欢独自在湖心垂钓。二是他院中挖了个酒窖,宫中赏赐的上好佳酿,还有官员赠与的一些他看的上的都放在那里。问题是,他很少假手于人,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搬进搬出。另安排一人随机应变,哪里看守最多,就注意哪里。
周兴自己的轻功并不是很好,所以坐镇城中,安排好属下每个人的任务便耐心等候。此时他看上去沉静如初,山岳般稳健。但心里实则七上八下,侦查时间太短,没有十成把握全身而退,但和谈在即,没有太多时间准备。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更鼓敲了一遍又一遍。没有消息传来,就是好消息,至少说明他们没有被人发现。若相府闹起刺客,在外望风的人会回来告诉他。
直到……
“将军,将军,不好了,有人被发现了,听府中动静是主院方向!”一人匆匆跑进周兴藏身的小院,进来之后一口气说完才开始大口喘气,等待他下一步的吩咐。
“等,应该还有没被发现的。”周兴声音里没有起伏,看在人眼中仿佛铁石般无情。只是喉结动了下,闭了下眼睛。心中说着:兄弟,走好……
或许是那一处被发现的人吸引了相府大部分守卫的注意,其余四人竟然安然脱身了!
第五十二章 查探
四人陆续回来,慢慢聚集在周兴房中,因急速逃开相府守卫看上去有些狼狈,但好在先回来的三人只有一个受了点轻伤,最后一人要晚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出现,面露喜色,似乎有什么发现。
周兴已经得到消息,失手被擒的那位兄弟自尽了,心里有些沉重,但他没有要他们开口。现在算是能回来的都回来了,那就说吧,一起交流各自的发现。
第一个回话的是查看卧室的人,那里守卫太过森严,不好找到机会潜入。他在屋顶观察许久,终于瞅到个空隙落下,藏身在屋檐下的横梁上,只是还没有什么发现,外面便传出声响。趁着文征惊慌出去查看,他匆忙检查了房中陈设,没有密室,床下也没有暗格密道。赶在文征回房之前,他赶紧离开了。
然后是查看酒窖的。酒窖入口用假山稍作装饰,并没有十分隐蔽。里面也确实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查探之人随手抱起几个,感到有些异样,似乎比正常酒坛子重了些。他打开一坛查看,赫然发现坛中除了酒,下面沉着几块金锭子。
周兴问道:“只有金子,没有别的?”
“属下抽查了五只坛子,只有多少不等的金锭。此外,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周兴有些失望,道:“这至多说明他有不义之财,跟我们要做的事并没有太大关系。而且今日过后,他怕是会转移这些酒坛。”探头看向下一人:“你来说说。”
此人是没有明确目标的那一位,他拱拱手回道:“属下以为,哪里的防守最严密便最可疑。所以属下侦查一番后,除了文相自己住的主院,他长子的东院也值得查探。属下尚未有所发现,便听到相府警报,连忙抽身出来,本想助吴通脱困,不成想围攻他的人里,有两个顶尖高手,属下自以为难以抗衡,只好独自回来报信。不想还是撞上一名守卫,周旋了一番才得以逃脱。”
周兴看到他手背上留下的两道血迹,问道:“伤势如何?”
“不碍事,皮外伤。”
“好生将养。”周兴看向最后一人,“你回来的最晚,有没有发现?”
“有!”第四人有些激动,抱拳道:“文征钓鱼的湖心岛,有条密道。属下就是从密道里出来的,出口是下人院的一口枯井!”
密道!
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挖好的。而且普通官员,也不会在自家院里挖密道!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兴奋起来。
周兴身后幕僚道:“大量金锭加上密道,文征一定有问题!”
周兴:“但,还没有拿到我们需要的。”
幕僚拱手:“大小姐要我们先不要告诉太子殿下,是因为没有证据,担心殿下与重臣心生嫌隙。此时即便不能证明文征与大将军之事有关联,但他有问题是肯定的,是不是可以告知殿下?”
周兴明了,幕僚还是希望借助太子的力量,毕竟多了太子势力相助,做起事来很可能事半功倍。但是他摇摇头道:“再等等,去调查陈风赵二林的人快回来了,看有没有收获。”又看向没有明确目标那一位,“你说你与一名守卫交手受伤?”
“是。”答话之人有些惭愧。
幕僚顿时明了周兴的意图,补充道:“他们都是军中最顶尖的高手,放到大内侍卫中都出类拔萃,却不料文征府中竟是藏龙卧虎……”
又一个疑点!
周兴大手一挥:“不急,待调查之人回来,一并处理。此外,我们还要考虑另一件大事,和谈在即……”
早朝之后,陈帝留下陈源,神色严肃:“昨夜文相府中闹了刺客,文相位高权重,此事不可怠慢,更何况太子妃……”他咳嗽一声,接着道,“妙宣很快就要入宫,不可有差池,稍后,你出宫一趟去探望吧!”
陈源拱手:“儿臣遵旨。”
陈源离开后,陈帝疲惫的坐进铺着厚厚软垫的座椅,他身体枯瘦,所以床铺座椅都格外的厚实柔软。太子妃这三个字,说出来,怎么就那么的不自在呢!他一手覆盖住额头眼睛,脸颊抽动一下,一个模糊的音节从口中迸出,依稀是个“齐”……
距离云水城一天比一天近了。
齐悦然睡觉轻,依稀察觉异样猛然惊醒,眼前竟有一模糊人影,当即下床要动手。那个影子极快的闪开,压低声音道:“几天不见,我都不认识了!”
不需多说,只见识到对方的速度身法,齐悦然就猜到他是谁。“胡大哥,你太托大了,这座驿站里数不清的守卫!”
来人正是越狱的大盗胡书年,只是,送他进大牢的齐悦然,似乎跟他很熟。
“没事,这些人眼睛耳朵都是摆设,奈何的了我?”说着坐了下来,随手将桌上的凉茶倒了自己喝。这处驿站房间不少,所以房间里只有她一人,樱姑娘在隔壁。
齐悦然突然便想到,霍连杰他们突然对樱姑娘冒充她的身份起疑,莫非就是因为他的出逃?
那就说明,霍连杰一直没放下对她的怀疑。
真是个多疑的人啊……
齐悦然苦笑了,同时又十分理解,毕竟这个时期,她的年纪又相近。
“丫头,事情办得差不多咱就走吧,你虽然不肯叫我一声师父,我可一直拿你当亲徒弟看的。时间也不短了,狼群里可不是好待的!”胡书年胆大心细,说起话来苦口婆心,倒显得有些真诚。
齐悦然:“我还没确认内奸到底是不是我猜到的那个人,还想确认一番。周大叔他们应该已经快得到结果了,胡大哥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这么客气干什么!”胡书年笑着,“所以欠你师父的三次人情就算清了啊!”
“好,我会跟师父讲清楚的。”齐悦然好气道。“一码是一码,分的可真清楚!”
胡书年道:“那是自然,欠人情,矮人一头,你师父无欲无求,我头痛了多年啊!总算还清了!”
齐悦然笑:“那可要好好谢谢我了,若不是我,你根本没办法还清这笔债,所以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人情?”
胡书年呵呵笑着,伸出两指在齐悦然脸上夹起:“诶呦呦,这小脸练得,皮比我这老脸都厚了!我记得我只教了你轻功,没教你我的独门绝学‘皮厚心黑’啊!”
齐悦然:“近墨者黑。”
第五十三章 赵家(一)
霍连杰再一次把齐悦然叫到马车中,上一次的谈话似乎有点不愉快,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两声道:“再有几天也就到军中了,齐悦然会离开,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齐悦然摇头:“军中没有女人吧。”
“你还知道你是女的?”揶揄口气。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齐悦然转身就要下车。
“别走,还有事儿呢!”霍连杰就是忍不住要逗她,但正事儿还是有点。“我说真的呢,你轻功那么好,我想留你帮忙。”
“帮什么忙?”
“具体还不知道,但留下总有用处的。再不济,还可以教探子们轻功。”霍连杰开着玩笑。
齐悦然:“我要回去给师父建寺庙了。”
霍连杰:“齐悦然许你好处了吗?你可不能跟她走,她自身难保,你跟着她没好处的。”
“哦,谢谢你的提醒。”齐悦然神色始终淡淡的。
霍连杰有些悻悻的,想了想道:“齐悦然跟你在一起,她早晚诵经吗?”
齐悦然看向他,摇头道:“没有,没见到过。”
霍连杰神色微变,目光中似有探究:“没有?出家人的俗家弟子即便不做早晚课,难道诵经都不用吗?”
“我也算半个佛门中人,”齐悦然看过去,丝毫没有心虚:“我也不诵经。”
“你这样的,”霍连杰目露质疑,“也不像佛门中人啊。”
“这说法太狭隘了啊,皮囊一副,天生而来,能看的出什么!我心中有佛,便是佛门弟子。正如有大师偿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外在形式不重要!心中向佛,行仁善之事,比在佛前叩拜诵经更显赤诚!”
霍连杰眨眨眼睛,赞道:“厉害啊,我看你像个不着调的,原来是位有大智慧大领悟的高人!了不起,了不起!”
齐悦然哼一声昂首挺胸:“那是!你俗世缠身,眼界早已被红尘遮蔽,能看出什么!”
“这是欠你的银两,在此一并交割清楚。你既有正事要做,我也不好阻拦。若日后你反悔了,大可以随时来寻我。”霍连杰给她一只锦盒。
齐悦然狐疑,打开盒子,确是银票无疑,数目也恰好是欠她的数目。这是什么意思,不厚颜留她了?发生什么事了?
再次扎营,霍连杰神色轻松的自己翻烤着野兔。许松凑近些道:“爷,您看上去心情不错,怎么,有什么新发现?”
霍连杰笑了笑:“此时,我确信她没有问题,人才难求,可以留在身边。”
“谁啊,穆言?”许松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穿着大燕军中服饰看上去还顺眼了一些。旦论相貌,比人家齐小姐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爷是怎么确定的?”
“佛门弟子,每日必做早晚课,她若要帮齐悦然打掩护,必然说她做过,可是她没有。”
“我们的人也监视着,她确实没有做过啊。”许松有些不解,他们都知道的事,她还做伪证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