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贵妾——深碧色
时间:2018-12-23 09:13:07

  有了这句话,晴云也算是能拿回去交差了,她叹道:“我并非是要来试探你,只是……”
  “我明白,”沈瑜打断了她的话,低声道,“我既是还在宋家,那就免不了会有这种事情。您来问,我反而能更安心些。”
  说着,她转而开始向晴云问些宫中的事情。
  晴云身在尚宫局,又是太后的人,对这些事情也更了解些。
  “皇上原是属意大皇子,可近半年来,交给他的差事却屡屡出错,尤其是今夏陇南的时疫中出了大纰漏,惹得百姓怨怼,朝臣也颇有微词。”晴云并没隐瞒沈瑜,将自己知晓的悉数道出,“这么大大小小几件事积攒下来,皇上又开始犹豫不决了。”
  沈瑜轻轻地咬了咬唇,略一思索,直接问道:“若论及能耐本事,大皇子的确不如三皇子,可却不至于会接连出事。这其中,怕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说不准,”晴云低声道,“前几日,大皇子处置了好几位门客。”
  这话无异于说,三皇子在大皇子那里安插了眼线,或是收买了门客,在一些事情上刻意误导了他。
  沈瑜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想来许多。
  如今储位之争已经到这地步,想必大半朝都掺和了进去,而兴庆宫薄太后明面上一直是中立的态度,她也需要自己这一方有足够的势力,所以才会打上宋予夺的主意……
  沈瑜正想着,又听晴云道:“我前两日听人说,皇后有意为锦成公主定亲,此番择婿,选中的竟是翰林院中那位修撰,叫做宁谨。”
  沈瑜倏地抬起眼,晴云并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道:“这人是前年的状元郎,连中三元那位,你应当也有所耳闻。只是他出身贫寒,无权无势,如今官职也是低得很,皇后何故要放着那么多世家公子不选,去挑这么个人?”
  “倒是他,若真能迎娶锦成公主,便真是一步登天了。”晴云又感慨了句。
  晴云兀自说着,可沈瑜心中却似翻江倒海一般——
  难怪宁谨先前会婉拒宋家的亲事,原来竟是因为有这样的机缘?若这亲事真能成,那宁谨可就是站在大皇子那一方了。如今大皇子势弱,甚至还有倒戈的,宁谨为何偏偏这么想不开?还是说,他想富贵险中求?
  “阿瑜,”晴云语重心长叹了句,“如今已是山雨欲来,你要么就远远地离了京城,要么就好好地呆在宋家,等事情过了再做打算。”
  沈瑜眼神复杂,应了声:“好。”
 
 
第77章 
  那日,晴云又与沈瑜提了不少宫中的事情,及至天色渐晚,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与沈瑜而言,晴云算是她在这世上最为亲近的人。
  先前在尚宫局时是日日都能见着的,可如今被一道宫墙所隔,一年到头只见上一面,而此次之后说不准何时才能再见,着实是令人伤感。
  沈瑜亲自送了她,回房之后将此次闲谈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慢慢理出些头绪来。
  先前碍于没有消息来源,她对朝堂后宫之事几乎是一无所知,而此番与晴云交谈之后,倒是把当下的情形打探了个七七八八。
  沈瑜原是对这些政务没什么兴趣的,可如今却突然上了心,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
  除了朝堂之事,两人谈得最多的便是她将来的打算,一年前沈瑜能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可如今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年关将至,世家之间的往来交际便又多了起来,宋予璇在备嫁之余,也难免要出门去。沈瑜主动替她分担了些后宅的事,加上手头管着的诸多生意,便也忙了起来。
  又到了盘账的时候,但却比当初要好上许多,毕竟点青管着的绸缎庄与虞丽娘管着的胭脂铺几乎不用沈瑜费心,账目更是清清楚楚。
  剩下的掌柜们虽不算多有本事,中规中矩的,但并不会再偷奸耍滑。一来是被当初沈瑜雷厉风行处置事情的手段给镇住了,二来,如今宋予夺常年居于府中,他们哪里还敢做什么欺上瞒下的事情?
  绸缎庄的生意虽是点青主管,可沈瑜也一直断断续续地留心着,有什么大的决定都是两人一同商议决定的,所以她对这里的账目门儿清,压根没费什么心。
  可等到她盘完了剩下的账,胭脂铺那边却还是拖着,虞丽娘迟迟没来回禀。
  虞丽娘办事一向妥帖得很,所以沈瑜最初并没当回事,可眼看着年关越来越近,她那边却仍旧没有动静,便让青溪去催了催。
  “丽娘那里怕不是出了什么事,”恰逢宋予璇到她这里喝茶,沈瑜提了句,“若非如此,她不该拖到现在还没动静。”
  宋予璇奇道:“纵然是有事,也该让人来传个话解释缘由才对,怎么能让你就这么等着?”
  这也是沈瑜困惑的一点,她想了想,还没来得及说话,青溪便急急忙忙地进来了。
  外头正在落雪,她衣襟鬓发上都沾了几片雪花,一进门,仿佛周身还带着浓重的凉气。青溪也顾不得那么多,向沈瑜道:“丽娘那边出了点事。”
  “什么事?”沈瑜坐直了身子,“你别着急,慢慢说。”
  青溪咬了咬牙:“我遣人去了胭脂铺子,替您传话,可胭脂铺子那边的丫鬟却说丽娘已经好几日没来过了。我便又让人去了张家寻她,可张掌柜说她病得厉害,见不了人……还说若是为了生意盘点的事情,他可以过来代为回禀。”
  闻言,沈瑜神情复杂地与宋予璇对视了一眼。
  “此事怕是另有隐情,”宋予璇想了会儿,缓缓地说,“丽娘身体一向康健,并没什么沉疴宿疾,何至于一下子就病得见不了人?”
  “八成是假的,”沈瑜果断地开口道,“除非她病得神志不清,连话都说不上来,不然必定会让人来知会我一声的。”
  她将胭脂铺子交到虞丽娘手中,也已经有大半年了,对丽娘的性情也算了解。
  “再者,若她真病到那般地步,张掌柜难道还有心思来跟我回禀什么生意事宜?他有这个本事吗?”沈瑜挑了挑眉,“八成是为了敷衍了这边,以免我再深究下去罢了。”
  青溪虽没说话,可心中却也是这么想的,随后迟疑道:“那该怎么办才好?是就这么算了,还是再让人去打探清楚了?我觉着,丽娘怕是出了事……”
  沈瑜皱眉想了会儿,问了个并不相干的事情:“丽娘是哪里人?可有什么爹娘兄弟在京中?”
  青溪摇了摇头:“应当是没的,从没听她提过。”
  说完,她神情看起来有些挣扎,欲言又止。
  宋予璇追问道:“你可是知道什么?”
  “也算不上,只是听过几句风言风语,”青溪咬了咬唇,在沈瑜疑惑地目光中艰难地说道,“私下里有传言,说她出身……不大清白。”
  青溪与虞丽娘相识这么久,关系也好,故而说起这些话时为难得很。
  宋予璇愣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并不适合多说什么。
  沈瑜的神情则是愈发地复杂起来。虞丽娘长得好,也很会做生意,她打从见着虞丽娘时就颇有好感,倒没料到这背后还有这么些旁的事情。
  说完这话后,青溪也有些懊恼,小声道:“就只是传言。那些婆子惯会搬弄是非的,未必作准。”
  她怕沈瑜会因此对虞丽娘心生不满,但沈瑜并没说什么,沉默了会儿后道:“让张掌柜明日带着账本来见我。”
  青溪一怔,慢慢意识到沈瑜这是有些想管此事的意思,随即应道:“好,我这就去。”
  单听青溪来讲这件事,沈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就将张掌柜叫过来试探一二,而后再说。
  这件事情原不该沈瑜来管的,但虞丽娘并没旁的家人了,她素来又欣赏丽娘,如今到底有些放心不下。对她而言可能是举手之劳,可对虞丽娘而言,或许至关重要,所以她到底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第二日,张掌柜果然来了。
  丫鬟先是来传了话,得了沈瑜的允准之后,方才去领张掌柜进修齐居。
  沈瑜趁着这个空档向青溪道:“一会儿你上点心,若是并没什么异样,那就算了。若是觉着不对,就趁机让人到张家去,就说张掌柜因着账目不明被我训斥责难,所以请夫人来帮忙解围,看看能不能见着丽娘。”
  听了她这主意,青溪眼中一亮,应了下来。
  及至张掌柜进了门,沈瑜便一直冷着脸,翻看账目的时候,甚至还时不时地皱眉。
  张掌柜当初可是见识过她怎么收拾人的,见着模样,当即就开始心慌了,等到沈瑜突然开口问话的时候,他甚至吓得一激灵,直接站了起来。
  “张掌柜不必这么拘谨,坐下回话就是。”沈瑜将账本放至一旁,并没直接去问虞丽娘的事情,而是先挑了些生意上的事情来问他。
  张掌柜在生意一道上并没什么天赋,不然当初沈瑜也不会撤掉他的位置,让虞丽娘来总管着这胭脂铺子。如今沈瑜专捡着难的来问他,没一会儿,就将他问得出了层冷汗。
  这账目一大半还是先前虞丽娘做的,自是没什么疏漏,可后面几页却是他接手的,倒也没什么大错,可他并不知丽娘先前的打算,所以被沈瑜问起来时,时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看这账也不必问你了,”沈瑜掸了掸账册,问道,“丽娘呢?让她来给我个交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掌柜慌得厉害,拿着昨日的话又说了一遍。
  “不能见人的重病?是什么?”沈瑜状似关心,“我倒是认识位神医圣手,可以让他去为丽娘诊治……”
  她这话还没说完,张掌柜就连忙说道:“不必了,”意识到自己这反应不妥后,张掌柜又随即补了句,“不必麻烦夫人,丽娘的病已经在养着了。”
  他这态度分明是心中有鬼,沈瑜抬眼看向门口候着的青溪,青溪会意,不动声色地出了门。
  沈瑜又向他问了几句闲话,复又翻开了账册,甩给张掌柜:“这账有问题,重新算。”
  “我这就拿回去……”
  沈瑜打断了他:“不必拿回去了,就在这里算。”说着,她又叫了个丫鬟过来,“给张掌柜备笔墨,领他到偏房去算账。”
  张掌柜苦着脸,他只当是生意上真出了什么大纰漏,惹恼了沈瑜,又不敢辩解什么,只要依言到偏房去了。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青溪这才回来,身后还带着虞丽娘。
  虞丽娘看起来瘦了,形容也略憔悴了些,可精神却还好,与往日无异,几乎让沈瑜疑心自己是太过多疑了。
  可还没等沈瑜开口问,虞丽娘就在她面前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道了谢。
  沈瑜一惊,连忙让青溪将她扶了起来,在一旁落座,而后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前些日子,我与他起了争执,提出想要和离,”虞丽娘态度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些家常闲话一样,“可他没准,便将我关在了家中,不许我离开。”
  沈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虞丽娘又道:“这些日子我都没能出门半步,行走坐卧都有人看管着,若不是您此番设局让青溪带我出来,只怕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因而,我该谢您。”
  明明虞丽娘才是当事之人,可她却异常平静,倒是沈瑜愣了半晌,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看着她神情自若的模样,沈瑜莫名想起前年的事情,那时虞丽娘也是同张掌柜起了争执,索性就直接卷包袱走人,到南边去游山玩水,及至年后方才回了京。
  沈瑜不禁想问一句,怎么两人平素里还好好的,一到年关就要闹这么大的事情。
  “你们这……”沈瑜欲言又止。
  看出沈瑜的疑惑来,虞丽娘摇头笑了声,索性将所有的事情都讲给她听。
  “不知夫人是否听人提过,我出身秦楼楚馆。虽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客,但想来旁人不会这么好心替我记上。”虞丽娘提及旧事,竟没有半点避讳,她也不担心沈瑜会因此看不上她,平静地说道,“当初张晟做生意时遇着了我,一来二去,竟生出想要娶我的心思。恰巧我那时也厌倦了先前的日子,周遭的人也就他还算是真心,便与他约法三章,自赎离了那里,嫁给了他。”
  沈瑜沉默着,倒是青溪忍不住问了句:“自赎?”
  “对。我那时一直有攒银钱,暗地里还做些胭脂水粉的生意,赎身还是够的。”虞丽娘微妙地笑了声,“若我当年是靠着他离开,如今哪来的底气跟他撕扯。”
  虞丽娘是个圆滑的人,以往待人处事滴水不漏,可如今说的话,句句都带着几分离经叛道。
  但沈瑜细想之后,竟莫名又觉着有几分道理。
  “我那时跟他说定了,娶我过门之后不准纳妾,也不准做混账事惹恼我。”虞丽娘道,“我这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谁若是让我不痛快,那我就不奉陪了。”
  沈瑜想了想先前的事,发现这位的确是任性得很。
  “可每逢年关,家中二老到京中来住上一段时日,就免不了会有口角,三天两头总有各式各样的麻烦。”虞丽娘道,“前年我在家中委实是烦,便离京去了。可今年又是如此,我便提出了和离,谁料他竟然魔怔了似的,将我给关了起来。”
  “我原想着,他总不能关我一辈子,等到将来缓和些再想办法料理。如今您让青溪过去,倒是帮了我的大忙,也省得再拖下去了。”虞丽娘自顾自地说道,“我此番过来,也是向您辞行,等胭脂铺子的事情交接完,我便要离京走了。”
  沈瑜:“……”
  她着实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虞丽娘将事情大略一提,算是给她一个交代,而后直接提出要走。沈瑜毫不怀疑,这应当是她早就想好了的,如今得了自由,便立即要着手去做。
  一旁的青溪瞠目结舌:“你,你就要这么走了?”
  “等我想法子让他签了和离书,生意也都交接掉,就没旁的事情了,”虞丽娘理所当然道,“不走的话,留在京中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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