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贵妾——深碧色
时间:2018-12-23 09:13:07

  先前慎王问他,便是看破了这一点。
  其实在沈瑜之后,也有人学着她去另建茶楼,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毕竟倚竹茶楼先入为主,又占了个好地方,并不是轻易就能取代的。
  沈瑜愣了半晌,方才明白过来宋予夺在说什么,动了动唇,最后也没能说出话来。
  她搭在诗集上的手微微收紧,最后叹了口气:“我无意于此,你想得太多了。”
  沈瑜满心都是生意,在她看来,重要的是将茶楼的名声传得广些,才好赚更多的银钱。可对于宋予夺而言,他要考虑的却是朝局之事,所以难免会想得多些。
  “这般想的,可不止我一人。”宋予夺无奈道,“若非你是女子,只怕如今早就有人来拉拢了。”
  沈瑜迟疑道:“储位之争,竟已到这般地步了吗?”
  她虽不关心朝局之事,可在看待诸事上,直觉皆是敏锐的。
  早前她还在宫中时,两位皇子相争,那也只是比着在皇上面前的表现,背地里拉拢拉拢朝臣。可如今却已经发展到了想要操控舆论风向,就差刀枪相对了。
  她这么敏锐,倒是省去了宋予夺解释的功夫,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是。”
  沈瑜沉默了会儿,后知后觉地问:“既是如此,那我是不是给你招惹麻烦了?”
  这茶楼虽是她的,可旁人不知她与宋予夺的约定,若是有心之人去查,只会将这茶楼归到宋家名下。
  那么眼下这些多疑与揣测,就会尽数算在宋予夺头上。
  这么一想,她几乎有些坐立不安了,神情也局促起来。
  “这倒无妨,”宋予夺看出她的心思,一笑,“我素来是两边不靠的,他们想着拉拢我还来不及,并不会发难。”
  再说了,沈瑜迄今为止也只是开了个茶楼罢了,又能有什么错处?
  他只是近来有些敏感,想得多了些,怕沈瑜另有所图罢了。如今她说没有,那就无妨,剩下的事情他担得起。
  宋予夺虽如此说,可沈瑜却到底放心不下,抿了抿唇道:“那这诗集就不做了。今后倚竹茶楼就中规中矩的,该做什么做什么,我也好清闲清闲。”
  沈瑜怕带累宋予夺,所以生意上难免束手束脚的,稳妥为先。可相好的点子不能付诸行动,又着实是有些憋屈。
  因而又小声抱怨了句:“这立储之事都拖了这么久,怎么还没个结果?”
  宋予夺无奈道:“早前皇上原是属意大皇子,可后来他接连办砸了几件事,皇上就又犹豫了。”
  沈瑜叹了口气。
  大皇子是嫡长子,可三皇子却是个有本事的,这些年来颇受皇上宠爱,交给他的事情从来都办得漂漂亮亮的,也难怪皇上会左右为难。
  未免招惹是非,沈瑜接下来都没再大动过生意,一时间倒是闲了下来。
  而一转眼入了冬,宋予璇的亲事也终于定了下来。
 
 
第76章 
  宋予璇的亲事拖了许久,最终还是在年前定了下来。夫婿并非是她早前心心念念着的宁谨,而是齐家的大公子,齐羽。
  齐家也是钟鸣鼎食的百年世家,与宋家算是门当户对。
  齐羽是齐家的长子,科举入仕,如今担着吏部侍郎一职。他性情和善,又是个谦逊的性情,与宋予璇自幼相识。两家素有交情,彼此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这门婚事也是两家一拍即合促成的。
  这事大半都是西府侯夫人决定的,沈瑜也只是从宋予夺口中听到些消息,而她真正确准,还是宋予璇亲自来告诉她的。
  宋予璇来时眼底微红,沈瑜连忙将屋中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持着她的手一同坐下:“这是怎么了?”
  宋予璇道:“阿瑜,我定亲了。”
  这亲事定下,两家交换了信物,是再不能更改的了。
  “你,”沈瑜欲言又止,拿了手帕来给她,“这定亲是好事,我听你大哥提了,齐公子的模样性情也都是极好的……”
  话说到一半,沈瑜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这齐公子就是再怎么好,宋予璇不喜欢他,那也无济于事。
  一直以来,沈瑜心中都不大认同宋予璇与宁谨,可如今真到这个时候,却又有些不忍了。
  宋予璇并没接那帕子,她闭了闭眼:“无妨。”
  沈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着实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安慰人才好,只能沉默着。
  “这世上的事,原就不是能尽如人意的。”宋予璇道。
  最后倒是宋予璇自己想开了。
  又或者说她原就不是困惑,只是到底意难平罢了。而这份心思甚至不能宣之于口,只有在沈瑜这个知情人面前,才敢透露一二。
  沈瑜低声道:“是了。”
  大多世家闺秀都是这么过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几个能真按着自己的心意?当初锦成公主不顾帝后的反对,执意要嫁与宋予夺,招致了后来那么大的麻烦。
  可就算知道如此,却还是会意难平。
  宋予璇这一年来将全部心神都扑在了后宅之事上,世家交际一个不落,初衷就是想要在亲事上能有表态的余地,可最后到底是没能成。
  “其实先前兄长已经松口答应了,”宋予璇忽而又道,“只不过他却婉拒了。”
  沈瑜愣了一刻,方才意识到宋予璇口中的这个“他”是宁谨,不由得吃了一惊。
  宋予夺并没提过这事,倒也不难懂,毕竟这干系这宋予璇的脸面,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沈瑜先前并不知有此事,叹了口气,没能说上来什么话。
  “若是旁的缘由,譬如祖母不准,我还能去再想想办法。可他不愿意,我又能如何?”宋予璇也不需要沈瑜说什么,她原本就是积攒了满心的话,想要说出来图个痛快罢了,“都是我一厢情愿。”
  宋予璇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沈瑜索性也不试图插嘴了,起身倒了杯热茶给她,一直陪在她身边坐着。
  宋予璇来时眼都是红的,可到最后,却也没落半滴泪。
  “就这么着,”宋予璇反而渐渐地平静下来,轻声道,“我不后悔。”
  她这句话语焉不详,可沈瑜却听明白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就够了。”
  送走了宋予璇后,沈瑜兀自愣了会儿,从书架上取了本书来看。
  她近来并不常去茶楼,府中又没旁的事情要料理,索性就借了宋予夺那边的藏书来看,隔三差五就会到他书房中去换几本回来。
  而宋予璇走后不久,宋予夺就过来了,他是从府外来的,一回修齐居就直接来了沈瑜这边。
  沈瑜放下了书,叹道:“你应当也是为着三姑娘定亲之事来的?”
  “她来过了?”宋予夺挑眉道。
  沈瑜并没详述方才之事,只大致提了句。
  “我知道她心中未必情愿。可齐羽是个靠得住的人,齐家长辈向来待她和善,若是嫁过去,想必会过得顺遂。”宋予夺先前已经再三思虑过,最后还是连同侯夫人为她定下了这门亲事。
  宋予夺知道自家妹子对宁谨一往情深,可神女有意襄王无梦,终究是勉强不来的,倒不如在其他世家公子中挑个合适的人。
  他从来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只会去衡量利弊,然后做出选择。
  沈瑜抬眼看着宋予夺,漫不经心地附和了句。
  入冬之后,天一日日地冷了起来,沈瑜让倚竹茶楼那边添了许多炭盆暖炉,还又新研制了应时节的梅花茶。
  茶楼的生意已然布上正轨,她不需要再时常过去,也不用再推出什么新的噱头,只按部就班地去做,营收就已经很可以了。
  沈瑜当初将全部身家投了进去,如今已经加倍赚了回来。
  宋予璇定亲之后,就得分出一部分的精力去准备嫁妆了,沈瑜左右也是闲着,索性就从她手中接过了些后宅的事情,帮她料理。
  眼看着年关将近,来修齐居这边回话的人也越来越多,落雪这日,沈瑜正抱着手炉盘账,竟迎来了晴云。
  丫鬟来回禀时,沈瑜先是一愣,随后将手炉给丢开,随即就要出门。
  一年前沈瑜大病一场,就是因着大冷的天去送晴云,如今又要这么出门去。青溪后知后觉地“哎哟”了声,随即拿了披风,追了上去。
  沈瑜刚一出门,就撞上了宋予夺。
  她走得匆忙,压根就没顾得上那么多,也没料到竟然会这么凑巧,所以来不及止住脚步,直直地撞在了宋予夺怀中,随即又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宋予夺见她脚步不稳,抬手在她腰上勾了一把,帮着她站稳了。
  两人贴得很近,沈瑜仰头看向他,随即又移开了目光,有些拘谨地后退了两步。
  被这么一拦,青溪也追了上来,将披风给沈瑜系上,又忍不住念叨道:“我知道您急着见那位姑姑,可也得顾惜自身,若是再像当初那般一病不起,可怎么办呢?眼下褚圣手与林大夫都不在京中,您可不能再病倒了。”
  早前入冬之时,褚圣手再次提出了要离开,沈瑜倒是专程去劝过,说是宋予夺的腿伤尚未好,请他老人家再多留些日子。
  可褚圣手的态度却微妙得很,冷着脸哼了声,到底还是走了。
  沈瑜垂下眼睫,看向宋予夺那条伤腿,眼神一黯。她原以为有褚圣手在,这腿伤该是手到擒来,迟早是能治好的,可却没料到竟是这么耽搁了。
  他还这么年轻,今后若是拖着这伤腿过活,也太令人唏嘘了些。
  “是谁来了?”
  宋予夺并没注意到她的失态,极其自然地抬手替她拢了拢披风。
  沈瑜如实道:“是一位宫中的姑姑,当初我在内庭时,受了她颇多照拂。”
  宋予夺道:“既然你有客,我就等改日你闲了再来。”
  两人说话间,已经有丫鬟引着晴云进了修齐居。
  晴云还是旧日的模样,相貌几乎没什么变化,她的目光在廊下的沈瑜与宋予夺之间绕了绕,眼底浮现些笑意。
  宋予夺向她颔首示意,而后便回了正房。沈瑜则是拢着披风,迎了上来:“姑姑怎么这时候来了?”
  “一年到头,我也就借着太后寿辰之时能捞着点空,出宫来见一见你。”晴云抬手替她将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打趣道,“怎么,莫不是不乐意见我?”
  沈瑜抿唇笑道:“怎么会?”
  她将晴云请到了房中,又亲自斟了茶。
  房中只有她二人,晴云也没什么避讳的,垂眼看着那茶,问了句:“这是你那茶楼中新制的茶吗?”
  “正是。您试试可喝的惯?若是觉着不好,我再换了家常的茶来。”沈瑜奇道,“您也知道我开了茶楼吗?”
  “别折腾了,坐下陪我说说话。”晴云看向她的眼神很是慈爱,“当初我匆匆而来,也不敢同你说太多,如今宋将军已经回来,想来这一年你过得应当不错。”
  “至于茶楼的事情……是我到兴庆宫后,花嬷嬷告诉我的。”
  晴云饮了口茶,又道:“倚竹茶楼的名声如今可不小,太后那边应当也是着人查过的。旁人或许会把这茶楼记在宋家名下,可我一听,就知道八成是你的主意。”
  晴云一连串说了许多,沈瑜听后笑道:“您猜的不错。”
  “这茶的确不错,”晴云夸了句,而后上下打量着沈瑜,悠悠地问了句,“我听花嬷嬷说,当初听闻宋将军议亲,你可是选了要走的。如今都快一年了还未曾离开,想是已经改了主意?”
  沈瑜先是下意识地想要去否认,可话都到了舌尖,却愣是没能说出来。
  这个问题她已经许久未曾去正经想过了,如今骤然被晴云问道,原以为能斩钉截铁地回答,可实际上却卡了壳。
  晴云道:“你犹豫了。”
  “是,”沈瑜并不喜欢自欺欺人,在晴云面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沉默了会儿后,重复了一遍,“我的确犹豫了。”
  “宋将军人很好,如今看来,待你也的确是上了心的。”晴云叹道,“你素来是旁人待你三分好,你就能还十分的,如今犹豫也是理所当然。”
  沈瑜早就不认自己的爹娘,如今能以长辈自居来与她谈这些事的,就只有晴云了。
  沈瑜轻声道:“他帮了我许多。”
  就好比在茶楼的生意上,若不是有宋予夺在背后撑腰,她的路或许会难走许多。可如今却是顺遂得很,没人敢来找茬,也没人敢动什么心思。
  沈瑜很清楚这些,心中也很感激宋予夺。
  若一年前她在宋予夺回来时就离开,还能走得痛快,可如今他们之前的牵扯已是千丝万缕,并非轻易就能理清割舍的。
  而到如今,沈瑜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宋予夺的用意。
  一年前宋家在风口浪尖上,她想要离开,会格外引人注意。如今倒是平静下来了,可离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不傻,如今条分缕析地去想一想,自然就弄明白了。
  晴云问道:“那你要留下吗?”
  “宋予夺想让我留下,或许是因为我能帮着理家,或许是因为认识许久更熟悉些,又或许是因为三姑娘信赖我。”沈瑜如今已经能确定这一点了,时隔一年,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踩了宋予夺的圈套,“但我还没想好。”
  晴云摇头道:“你这么说,就已经是做出了选择。”
  一室寂静,沈瑜又沉默了会儿,方才说道:“或许。”
  她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想的,只是难得的有些无力感,仿佛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储位之争愈演愈烈,”晴云忽而提起了朝堂之事,“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希望他还能继续站着中立的位置,不偏不倚。”
  沈瑜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晴云话中的意思,抿了抿唇:“那太后娘娘暂时可以放心,他并没有定亲的意思。”
  她想了想宋予夺的一贯作风,又补了句:“就算是真要定亲,也绝不会跟两位皇子扯上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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