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闭上眼眸,然后再缓缓睁开。双眸中的血色渐褪去,整个人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清冷高贵的矜持模样。
苏娇怜埋在陆重行怀里,细瘦的胳膊环住他的腰,头顶湿漉漉的似乎粘上了什么东西。
小姑娘红着眼挣扎着从男人怀里抬起小脑袋,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粉腮落下,白腻滑溜。
“哭,哭了……”苏娇怜打了一个哭嗝,声音软绵绵的道。
“嗯。”陆重行伸手,替苏娇怜抹去眼角处的泪渍。
苏娇怜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声音嗡嗡道:“我,我说的是你。”
“我从来不哭。”男人的眼尾微微发红,眼眶上一圈是被泪渍浸湿的眼睫毛,湿漉漉的泛着水光。
果然,好看的男人哭起来也这么好看。
“那这是什么?”苏娇怜踮脚,柔软指尖点了点陆重行眼尾,粘上一些泪渍举到他面前。
男人垂眸,面无表情道:“这是你的眼泪。”
好吧好吧,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
苏娇怜心里暖融融的想着。
她真的没想到,男人居然会为了她哭……
在她失踪的六个多时辰里,苏娇怜不知道陆重行经历了什么,但在看到他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眸时,苏娇怜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在她身边就好。
这样深切的依赖,比苏娇怜一开始认为的雏鸟情节还要更加的深。所谓爱情,就是在不知不觉间,深入你的骨髓。
苏娇怜没谈过恋爱,但她看过很多为了结婚而结婚的人,苏娇怜从来不想成为这样的人。不管穿越前后,她始终保持着自己那颗渴望爱情的心,所以才会想要跟陆重行和离。
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盘散沙,不用风吹,就散了。
小姑娘靠在男人怀里,双眸红红的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男人顿了顿话,慢条斯理的捻了捻腕子上挂着的那串沉香珠子,声音沉哑道:“别人告诉我的。”
“谁说的?”苏娇怜仰起小脑袋。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群众。”
“……哦。”
屋内静谧片刻,苏娇怜掰扯着陆重行修长白皙的手掌,暗暗与他十指相扣。
男人轻勾唇角,握着掌心那只柔软的小手,面容渐渐柔和下来,心里的那股子戾气也在一瞬间消失于无形。
经过此次,男人才深刻明白这个小东西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有多么重要。重要到连他自己惊愕的程度。
有些东西,总是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体现出它的价值来。
陆重行庆幸的想着,幸亏他并未失去怀里的这只小东西。
小姑娘软绵绵的贴着他,整个人就像团刚刚出炉的软松糕,让人忍不住的想尝尝里头的滋味,是不是依旧那么甜。
陆重行俯身,抬起苏娇怜的下颚。
小姑娘仰头,眼睫颤颤,就像展翅欲飞的蝴蝶,撩人心弦。
轻轻的贴上那瓣唇,男人单手揽着人往怀里拉。
苏娇怜坐到男人身上,纤细腰肢被他禁锢着,紧紧掐在怀里,带着股执拗的炙热。
感觉到男人身上熟悉的那股子气息,苏娇怜安心的闭上眼。
“今日,换乖乖自己动,好不好?”
苏娇怜:!!!是她想的那个动吗?不好!
苏娇怜刚刚准备严词拒绝,却不防对上男人那双浸着泪渍的眼眸。陆重行的眸子很黑很沉,原本瞧着清冷如雾的眸子微微发红,尤其是眼尾那处。细腻狭长的眸子浸着绯红,自眼底蔓延而出,就像是被画花了的眼影。
男人长得好看,如此这般垂眸看人时,越发惹人怜爱。
苏娇怜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就点了头。
呸,这该死的美色。
折腾了小半晌,苏娇怜看着依旧性致勃勃的男人,恶狠狠的掐着人浸着薄汗的脖颈,吐出一句话,“廉颇老矣,尚能打人。”
男人挑眉,掐着人狠狠往下一坐。
苏娇怜捂着肚子惊叫,“当心孩子。”说完,她抽抽噎噎的断断续续道:“我,我为这个家家家家,付出太多了。”
男人却曲解她的意思。
“怎么,还不够,还要再加吗?”
苏娇怜表示:什么场面我没见过?这种场面我还真没见过。
在小姑娘颠颠颠又软绵绵的告饶声中,陆重行终于放过了她,然后搂着人躺在榻上。
正是夏日,因为顾忌苏娇怜的身子,所以屋子里头稍稍放了两盆冰。剧烈运动过后的两人躺在榻上,根本就感受不到一点冰块的热度,但陆重行却还是执着的给苏娇怜盖绸被。
“大表哥,我不冷。”
“不,你冷。”
苏娇怜:生无可恋JPG。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奶奶觉得你冷”吗?
男人轻抚苏娇怜面颊,细心的替她擦去额角沾着的香汗,声音低哑道:“乖乖该改口了。”
改口?改什么口?
苏娇怜神色奇怪的仰头看他,试探性的道:“爸爸?”
男人面色不变,慢条斯理的摇头。
苏娇怜不知道男人的意思,抿着小嘴不敢再随意开口。
见小姑娘不说话了,陆重行这才慢悠悠的道:“我允许你,唤我的小名。”
这种突如其来的霸道总裁风是什么鬼?你允许,我就要叫吗?
“……宠,宠……”小姑娘结巴着樱桃小嘴,有些唤不出口。因为她感觉这样就像是在叫虫虫。
话说她当时是为什么要给虫虫起这么个名的呢?哦,对,是为了侮辱男主。但是被侮辱的男主并没有感觉被侮辱了,反而觉得这是小姑娘在给他示好,一副心心念念变着法也要唤他小名的可爱表情。
果然是爱他极深呀。
想到这里,男人越发搂紧了怀中的小东西。
苏娇怜被憋闷的喘不过气来,翻着白眼一副马上就要升天的表情。
高冷变态的男主突然变得好黏糊自己,怎么办,急,在线等。
“起风了。”突然,搂着苏娇怜的男人抬眸看一眼半开的隔扇,幽幽吐出这么一句话。
苏娇怜顺势往外看去。
夏日的晚间,流萤繁星,皎月当空,一丝风都没有。
所以到底是谁要遭殃了?
……
遭殃的是礼王府。
这位号称逍遥王的礼王在原书中本就是个炮灰的存在,因为这次有了两章的出场夺帝镜头,所以死的时候就比原书中惨多了。
老皇帝的病不药而愈,在腾霄阁内被折磨的没了人形的礼王又被提溜到了老皇帝面前,在看到被自己气得精神奕奕的老皇帝时,礼王哭天抹泪的一把抱住老皇帝的大腿,“皇兄,救救臣弟吧。”
那腾霄阁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他明明是给了钱的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老皇帝看着这个昔日瑟缩在自己身后的皇弟,深深的叹出一口气。
“朕对你,不说好,也不说坏,小时你被欺负,朕还帮过你,你为何还想着要置朕于死地?”难道这龙椅,就真的那么好吗?
礼王出生差,小时总被欺负,那时候的老皇帝作为高高在上的太子,没少帮他。
礼王听到老皇帝的话,突然便噤了声,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皇兄认为,你那是在帮我吗?皇兄可知,你帮我一次,那些人便欺负的我更凶?我本来只要吃一次泥巴便能过去的事,被皇兄你帮了以后,不仅要吃泥巴,吃树叶,还要被人骑,被人打,被人骂!”
礼王越说越激动,整个人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就因为我出生差,所以所有人都欺负我。就因为你出生好,所以所有人都奉承你。”
礼王一边激愤的说着话,一边慢条斯理的伸手摸上老皇帝身下的龙椅,露出痴迷的表情。
“皇兄看看,这龙椅多好看啊,只要坐上去,便能享尽荣华富贵,受万人朝拜,成为天下之主。”再没有人敢用蔑视的眼神看他,再没有人敢逼他吃泥巴,吃树叶,再没有人敢骑他,打他,骂他。
“哈哈哈……”礼王突然从裤裆里抽出一把匕首。
老皇帝身旁的侍卫上前,将老皇帝团团保护起来。
明明之前将礼王提溜过来时,他被搜过身,没想到他居然将匕首藏在那种地方……侍卫们的眼神中露出嫌弃。
礼王眼盯着手里的匕首,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上显出一抹痴狂。
他单手一转,那匕首就往他心口戳了上去。
“噗嗤”一声,尖锐的匕首划开细薄衣料,直捅入礼王心脏。
新鲜的血液顺着匕首往下淌,滴滴答答的流到白玉砖上。
老皇帝看着礼王那副疯狂的模样,不自禁起身往后退去。
礼王的眼神中只剩下那张金光闪闪的轮椅。他满嘴鲜血的痴迷笑着,一步又一步艰难的往前挪,在堪堪要触碰到龙椅时,突然脚下一软,就跪了下去,久久不动。
侍卫上前,探了探礼王的鼻息。
“陛下,人已经死了。”
老皇帝看着礼王,万万没想到他憋着装病准备将肃王府一网打尽的时候,肃王府乖得像只家猫,而这位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臣弟居然暴露出了其弑帝夺位的野心。
老皇帝深深的叹出一口气,整个人好似突然老了十岁。
他慢吞吞的上前,将礼王搀扶起来,然后艰难的把人放到龙椅上。
礼王圆瞪着一双眼,仿佛十分不甘心在最后关头居然没有触碰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龙椅。
老皇帝伸手,替礼王将双眼阖上,声音沉沉道:“厚葬了吧。”顿了顿,他又道:“先抄家,把欠腾霄阁的钱付了,然后再厚葬。”
毕竟他这个皇帝的命还是很贵的。既然是私人买卖,自然不能动用国库,只能从老皇帝自己的小私库里面拿。
但老皇帝是个两袖清风的好男人,他虽然后宫佳丽三千,但没有藏私房钱的习惯,所以只能从自己的臣弟手里先拿些应应急了。
不过说起这腾霄阁,也是个极大的威胁。
老皇帝暗眯起眼,道:“去替朕传重行过来。”
“是。”随在老皇帝身后的太监总管应声。他先安排人将礼王的尸体处置了,然后才派小太监去请陆重行。
身穿朝服的陆重行姗姗来迟,面色惨白,下颚带着胡茬,完美诠释了一副颓废男人的形象。哪里还有刚才在榻上跟苏娇怜颠鸾倒凤时的红润面色。
“重行,这是怎么了?”看到这副模样的陆重行,老皇帝大惊。
陆重行面色深沉道:“臣的妻子,失踪了,听说是腾霄阁所为。”
想起那个娇怜怜的外孙媳妇,老皇帝暗暗攥紧龙椅,道:“这腾霄阁真是越发嚣张了。今日朕寻你来,也是为了腾霄阁一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朕已容忍腾霄阁放肆太久了。”
“皇上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让你带人,清剿腾霄阁。”
老皇帝不会说自己花了银子,从腾霄阁里买了自己跟一众群臣的情报,只有他的乖外孙清清白白的让他放心将这件大事交给他。
陆重行俯身拱手,声音沉哑道:“是。”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首处身姿挺拔,容貌俊美的乖外孙,想着果然有他当年的风范。若非是个外孙,不然的话……唉,可惜了。
殿内沉静半刻,老皇帝露出属于老父亲的担忧,“重行啊,听说朕那外孙媳妇怀有身孕,那……”老皇帝斟酌片刻,在想如何开口才不会伤了他这个外孙脆弱的小心脏。
“是你的吗?”老皇帝觉得自己问的十分委婉,但原本乖巧站在下首处的男人却突然甩袖离开,连安都没请。
老皇帝:是我不可爱了吗?还是你飘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爱的作者:是我不可爱了吗?还是你们飘了?
第102章
苏娇怜依旧住在腾霄阁里,按照陆重行哄骗她的说法是,如今外头不太平,她住在这处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虽是哄骗她的话,但苏娇怜知道,这里头有一句话没错。她住在这里确实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因为腾霄阁有意封闭消息,所以苏娇怜并不知道老皇帝已经派陆重行来清剿腾霄阁了。
而陆重行打出的旗号是腾霄阁挟掳妻孩,婶可忍叔不可忍,故此拼着自个儿皇城第一君子的头衔也要将腾霄阁绳之以法救出妻孩。
彼时,苏娇怜正坐在床上仰头看天。
封着窗绡的隔扇朦朦胧胧的照出外头皎月繁星的幽静景象。
这是一座七进七出的大院子,甚至囊括了后头一座不小的山脉,空气清新,晚间幽静,实在是度假出行的必备旅行场所。但苏娇怜却惊讶的发现,她居然莫名其妙冒出了一个十分娇气的毛病。
她,认床了。
是的,在腾霄阁的第一晚,苏娇怜是被打晕了以后睡得,所以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认床这个毛病。
在腾霄阁的第二晚,她是跟陆重行一道度过的,累的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自然也并没有意识到认床这个毛病。
今天是第三晚,陆重行还没来,苏娇怜虽然眼皮打架,但脑子里清楚的很,她一会子躺着睡,一会子滚着睡,一会子又抱着被子坐起来睡,就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近一个时辰。
还是没有睡着。
苏娇怜睁开自己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神思清晰的盯着外头的月亮看。
啊,月亮真亮真好看。如果此刻有手机在手,苏娇怜肯定要发个朋友圈慰问一下深夜跟她一样无眠的塑料花朋友们,但是这里是古代,没有手机更没有网,只有纯纯的原生态。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子时,男人终于回来了。他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就见小姑娘坐的笔直的正仰头看月亮,不自禁横眉一皱,哑声开口道:“怎么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