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可不呢?”
他怎么觉得,刚才提粪桶的时候不小心弄到身上了呢,有点怪味儿啊!他很平静:“我年纪大了,不睡觉扛不住。冯管家,你安排一下白小姐与阿梅的住处。”
冯管家:“好嘞。”
冯管家和老冯年纪差不多大,也是干巴巴的瘦的很,一张脸格外的白,仿佛风一吹就能散架。
说话的功夫,冯娆去而复返,准备了两条偌大的毛巾。
阿梅是白绮罗的保镖,却并不太愿意在这里做电灯泡,她说:“冯管家,我们住在哪里?我先过去帮小姐铺床。”
看样子跟冯管家也是认识的,冯管家:“你跟我来。”
二人一同离开,白绮罗再一看,冯娆也不在了,她当真是没有什么存在感。
冯骁一身狼狈,不过却说:“给自己擦一擦,等一下洗个澡去去寒。”
他温和的看着白绮罗,问:“你怎么会来?”
白绮罗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说:“你不是说,你猜到我会来吗?”
冯骁倒是淡定:“在老三面前吹牛逼。而且,关键是岳父怎么会同意你来。这不是他的风格吧?”
白绮罗微微靠前,她突然就伸手,抬起冯骁的下巴,看他笑:“我爸是什么风格,岂是你这种凡夫俗子能够猜到的?”
“呼!”冯娆再次进门,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暧昧。惊了一下,姜汤洒出烫在手上。
“你不要紧吧?快放下。”
白绮罗起身要接,她倒是平静的很,好像刚才那个挑着冯骁下巴带着几分调戏姿态的人不是她一样。冯娆将碗交给她,认真说:“要趁热喝。”
说完,又默默的出了门。
白绮罗:“………………你这个堂妹,挺有意思啊!”
冯骁笑了笑,说:“以后处的多了你就知道了,她就是这样性子,没有什么恶意的。”
别人是好意还是恶意,她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她捧着姜汤,一下下小口喝着。
冯骁撑着下巴,瘫在一旁的红木椅上看她,眉眼满是暖意。
白绮罗终于将姜汤喝完,冯骁含笑:“你猜,冯娆会不会再进来?”
话音刚落,冯娆一脚踏入客厅,迟疑起来,她是该进?还是不该进?
饶是这样尴尬的时刻,白绮罗都是也笑了出来,她眨眨眼,看向冯娆,冯娆声音很小:“热水好了。”
冯骁也怕白绮罗淋雨伤寒,说:“去吧,洗个澡好好的睡一觉,有什么,我们明日再说。”
他看向冯娆,说:“带你嫂子过去吧。”
冯娆点点头,她引着白绮罗来到客房,说:“你洗完了叫我。”
白绮罗进门就看到客房浴间偌大的木桶,其实一般家庭还是习惯木桶泡澡的。极少数会如同白家那样用淋浴。自然,虽然白家有淋浴,同时也镶嵌了白瓷浴缸。
冯家人丁单薄,没有改良,还是用着惯常用的木桶。不过白绮罗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木桶也有木桶的好,她倒是觉得木桶更加保温一些。低头一看,就见木桶里面还撒了几篇翠红色的花瓣,而木桶旁边放置了一块全新的香胰子,还有两条大毛巾。
不得不说,冯娆准备的还是很妥帖的。
白绮罗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感觉身体里的寒气一下子就全然飘散开来,不过她倒是也没有洗澡太久,谁让她记性差呢!她竟然,忘了给她爸再报一个平安。
虽然下火车的时候她已经打过电话报平安,可是来到了冯家,也同样要告诉她爸的呀。
这么一想,白绮罗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
而,更大意的是,她,没有带衣服。
她昨日上午其实是和白家人一同要去爬山的,可是到底还是觉得不放心,而她爸也看出了她的不放心,直接给她送到了车站,让她与阿梅一起上了火车。她这趟火车是凌晨两点四十抵达北平。
其实冯骁回来的时候,她和阿梅也是刚到而已。
因着晚上,阿梅也没来过几次,两个人正在确认门牌号呢!到巧了,正在这时,冯骁回来了。
白绮罗揉揉头,感慨:“白绮罗,你真是猪脑子啊!”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将东西都扔在了地上,穿,肯定是不能穿的。她当时是直接从去香山的途中拐到车站的,因此并没有带什么行李。
白绮罗呆呆的,觉得自己遭遇了史上最尴尬的局面。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门外是蚊子一样的声音:“白小姐,我能进来一下吗?”
白绮罗:“等一下。”
她用大毛巾将自己的身体围好,随即说:“进来吧。”
冯娆捧着衣服进门,说:“阿梅姐说你们没有带行李,这是表哥的衣服,您先凑合一下,明日再买可好?”
她认认真真:“这内……呃,是我买的,不过没有穿过,都是新的。您可以放心。”
随后又说:“这衬衫和长裤都是表哥的,也是新的,您放心。表哥很多新衣服,都是没有穿过的。”
白绮罗看她垂着头,胆子小小的样子,说:“好,谢谢你。”
冯娆点点头,说:“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她转头要走,想了想,解释说:“其实我也是有新衣服的,但是我太瘦太矮了,我的衣服,您穿不上。”
白绮罗失笑:“我知道。”
她换上了冯骁的衬衫,他的衬衫,以及可以给她当裙子了。但是白绮罗倒是还是把长裤穿上了。毕竟,这天气穿裙子也是脑子不好了。
衬衫很肥,裤子很肥,外套也很肥,不过白绮罗这样的高挑少女这样一穿,倒是颇有几分英姿飒爽。
她将衬衫在腰间打了个结,随后又把裤腿儿扎上,好一通折腾,总算是勉强凑合了,她套上大外套,开门来到客厅。此时已经五六点钟了,有些微微的放亮,蒙蒙细雨从房檐上落下,带着几分诗意。
这样的老宅,与他们白家那种新式的小楼真的截然不同,反而是更让她明确自己是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她顺着廊檐来到客厅,果然,冯骁还瘫坐在那里,听到脚步声,他抬头微笑:“怎么又回来了?”再看她不伦不类的样子,笑容更大了一些:“还别说,你穿着还挺好看的。”
长得好看,身材好,就算是披个麻袋也是好看的。
白绮罗:“你怎么不休息?”
顿一下,说:“我要给我爸打个电话报平安。”
冯骁柔声:“我打过了。”
他的视线黏在白绮罗的身上,说:“阿罗,我真的很高兴。”
白绮罗脆生生:“高兴什么?”
她笑问:“是高兴我来看你么?那你有没有感动的要哭了?”
冯骁:“有!”
他盯着白绮罗,眸光黏黏糊糊的分不开。
白绮罗:“你还不去洗漱一下休息?我想,你近期还有很多事情吧?”
她虽然还不知道所有,但是大概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而且,她本身也不傻。
“你不困吗?”
白绮罗摇头:“还好的,我昨天在火车上睡了很久,从开头到结束,许久许久,所以现在还挺有精神的。那你呢?看你很疲惫的样子。你不困吗?”
现在想一想,白绮罗都不知道自己昨早发了什么疯,突然就决定来找他。这个决定那样的突然,那样的迅速,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以至于到现在,她坐在这里还有点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来。
冯骁:“很疲惫,但是不算困。我三宿没睡了,睡不着。”
他瘫在椅上不想动,说:“我只是觉得特别的失望。”
白绮罗:“你要离开陆系了么?”
她抱着膝盖问:“是么?”
这几乎已经是他们默契公认的事实了。
冯骁:“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胆小鬼?一次事情都经不住就要离开?你会觉得,我是逃避吗?”
他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但是却想知道白绮罗是怎么想的。他其实更希望可以知道她怎么想。因为,她是那么重要。
白绮罗:“少放屁!逃避个屁,人家那么坑你,你还要留下不是智障吗?虽说,陆家未见得就会坑你。但是我爸有句话说的对,既然彼此都心存隔阂了,就不要勉强在一起了。说不定远一点,原本的情谊还能存在的更长久一点。不然每日互相折磨,将最后一点情谊消耗殆尽。这就跟一对怨偶一样,彼此都有隔阂不爱了就离婚好了。死扛着只会越来越完蛋。”
冯骁笑了出来:“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白绮罗:“差不多就行啦,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必委屈自己呢!我认识的冯骁可不是这样。”
冯骁似笑非笑的看着白绮罗,慢慢的前倾一些,问:“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儿?”
白绮罗扬眉:“打不死的小强。”
“小强?”
白绮罗很“好心”的换了一个说法:“打不死的蟑螂。”
冯骁突然间就凑上前,一下子亲在了她的下巴上,白绮罗瞬间抬脚,一脚蹬了过去。冯骁倒在地上,突然间就笑的厉害。
白绮罗擦擦自己的下巴:“你个小王八蛋,你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就占便宜,你是活够了吧?”
冯骁扬眉,还是笑。
白绮罗居高临下的看他:“再动手动脚,我就踹死你!”
冯骁伸手:“哎,拉我一把。”
白绮罗迟疑,呵呵:“你以为我会中计吗?我拉你,你若是使劲儿,我不是就摔倒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伎俩。臭不要脸!”
冯骁越发的笑了出来,他就直接坐在地上,看着白绮罗嚣张的样子,心情舒适了不少。
“看什么!”
冯骁:“突然很想早一点跟你结婚。”
白绮罗瞬间脸红,不过她却扬了扬下巴,说:“少给我屁话多。”
言罢,转身就走。
果然没有扶他,不过冯骁倒是打起了精神。
他起身来到院子,喊:“冯管家。”
冯管家赶紧颠颠儿过来,“少爷。”
冯骁:“准备一下,等一会儿我洗澡出来我要去司令部。”
白绮罗回到房间是真的睡不着,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被子很暖,白绮罗慢慢的缩到了被子里。这间房虽然是客房,但是就在冯骁隔壁。她几乎可以清楚的听到冯骁开关门的声音,也知道,他又出去了。
也不知道,冯骁是去医院还是司令部?又或者都不是,而是回了三团?再或者,去了阵亡人员的家里?
皆是有可能的!
她扫了一眼室内,突然又觉得这边布置的有点雅致,倒像是女孩子布置的。大概是冯娆做的吧?不过很难想象,冯伯父与冯骁这种性格的人会有冯娆那样胆小老实如同小耗子一样的亲戚。
人呀,就是如此,原本还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困,但是躺了一会儿,莫名也就困乏起来,白绮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睡醒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了。
她起身拉开房门,院中的下人见她醒了,立刻请了冯娆。
冯娆提着袋子过来,还是声音小小:“这是今天上午我去给您买的衣服,你看一下喜不喜欢。我哥说,您要是不喜欢也先凑合一下,等他有空陪您去买。”
一口气说完,又想到还没说完,立刻补充:“您换好衣服可以吃午饭了。”
白绮罗颔首,她没有来过奉天,还是挺新奇的,原本就是不太放心冯骁,现在看到他一切都好,她也放松下来。
冯娆倒是准备的事无巨细,除了长裤,还有一条棉裤,虽然是薄棉,但是也相当细心了。
她终于告别冯骁的衣服,船上衬衫与白色条纹毛线马夹,随后又换上薄棉裤,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她想一想,又将大衣披上。
大衣是冯骁的,像是小孩儿穿大人的衣服,她穿着大衣来到厅里,就见大家果然已经在等她。
“冯伯伯。”
扫一眼,冯骁不在。
老冯:“他今早直接去司令部处理三团的事情了,就算是离开,他也得为剩下的人谋一个前程。”
白绮罗点头,这确实是冯骁能干出来的事儿。
“有什么头绪吗?二团和四团无缘无故的这么搞他,总有个缘由吧?”白绮罗问道。
人人都知道必然有内幕,但是能查出多少,又不好说了。
老冯说:“谁知道呢!如果老陆不想弄出更多丑闻,肯定是希望尽快处理掉搞事儿的两个团长,尽快解决一切的。”
“你们吃饭不等我啊!”冯骁进门,他一身灰呢子大衣,玉树临风,简直与昨日天壤之别。
他也不说那些,拉开椅子,就给自己添饭:“阿罗昨晚睡得怎么样?”
白绮罗撑着下巴:“挺好的。”
她打量一下冯骁的表情,果然是打起了精神,又像是平常的皮皮冯,但是心里究竟想什么,又不是能随便揣测的了。
她看着他,迟疑一下,问:“怎么样?”
冯骁扒饭:“二团长和四团长把事儿全揽自己身上了。说是嫉妒我,这才想要搞我。陆大帅定了三天后枪决。”
白绮罗嗤笑出声:“糊弄二傻子呢!”
冯骁:“那没办法,就算是知道他糊弄二傻子,暂时也得算了。不过,他们不想真心调查,却不代表我就这么算了。”
停下手中的筷子,冯骁冷笑一声,说:“山不转水转,但凡干了,我就不信没有线索。我今天已经分别试探了几个人,也算是打了草惊了蛇。就看下一步有没有人上钩了。陆大帅不想让事情闹大,他应该会想要低调处理这件事儿,怕影响陆系和陆家更多的声誉。但是他想要怎么样,不代表我想要怎么样。我这次下定决心离开陆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不能受他管制。所以,只要找到那个人,我一定要搞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