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言刚刚让服务员送餐过去的12桌,正是那对情侣闹的那一桌。
那漂亮妹子扣在渣男脸上的那盘意大利面,就是他林冀给点的。
和易言认识了八年,易言什么性子他还不了解?
天塌下来眼皮子都不见得眨一下,今天,怎么忽然管起这档子闲事儿,暗中推波助澜,推了那漂亮妹子一把?
林冀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家好友,“易教授,你不对劲啊,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上那妹子了?不老实交代,今天我可不请客了啊。”
易言瞥了他一眼,站起来,冷冷地开口:“今天这顿,我请了。”
说罢,长腿一迈,离开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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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餐厅后,盛微语拉着她的行李箱,回家。
想起刚刚的事,她余怒未消,只觉恶心。
她和贺廷认识的时间其实不长。
贺廷是个富二代,在b大读研,一枚理工学霸,高高瘦瘦,戴着副无框眼镜,一身书生气,但看起来却不文弱,性格也阳光,很讨女孩子欢喜。
盛微语则是在b大攻读心理学,和贺廷就是在一次联谊活动上认识的。
她在b大读博,平时不是在学校做调查报告写论文,就是在心理咨询所忙活。
一般遇到这种学生,导师都会觉得捡到了宝,但她那位博导关注的重点却一直都在自家学生“迟迟空着的感情发展对象上”。
于是,盛微语被她导师,以“了解高校大学生心理状态”的理由坑去联谊。
和一群大学生。
在一众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之中,盛微语这位已经在读博的“老学姐”就显得格外突兀。
佩服是有,但也免不了有人开“女博士学历”这个梗的玩笑,她脸上附和笑,心里哔了狗。
这时候,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站起来给她解围,着实赢了她不少好感。
贺廷自称也是被导师坑过来的,两人立马觉得同病相怜,只觉对方亲切了不少。
交换联系方式,微信聊天,朋友圈点赞,吐槽导师,一来二去,渐渐熟悉。
发展到之后,约饭看电影,暧.昧了两周,贺廷告白。
盛微语当时觉得,认识不过一两个月,这感情发展,快是快了点,倒也还算顺理成章。
再加上贺廷确实是个很暖的男生,体贴细心,在马路边散步的时候,会主动把她换到里侧,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会留心她爱吃和不爱吃的菜。
她在咨询所附近租房住,离学校有些距离,送她打的回家的时候,贺廷会拍下车牌。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关切,让盛微语很难拒绝,毕竟她也单身了这么多年。
于是就抱着试试的心态,答应了,也免了自家导师天天在咨询所念叨,害怕她变成剩女。
原以为会就这么顺其自然下去,没想到的是,远香近臭这词,确实是个真理。
交往之前,盛微语觉得,贺廷这人,胜在体贴细心,人也老实。
交往之后,不会有哪个女朋友会喜欢自己男朋友是个行走的大暖炉,对所有相识不相识的女生不合时宜地发光发热,而他老实的性格也只是一层虚假的皮。
交往不过一月,贺廷不下十次暗示她,想去她家坐坐,大家都是成年人,盛微语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这进度对她来说太快,每次都装傻充愣糊弄过去。
这之后,贺廷的态度明显变得冷淡了不少,虽然还是会和她微信聊天,但是从不主动找她,语气也从小奶狗似的活泼可爱,变得公事公办。
盛微语心里不舒服,隐隐觉得对方和自己交往的目的没她想的那么纯粹,又怕是自己多想,为此,还特意去询问了周霖霖,她同父异母的靠谱弟弟,让他这位直男分析一下。
对方简单粗暴,直接给出两字——骗炮。
盛微语自然接受不了,还差点和周霖霖吵起来。
直到上周,盛微语跟着导师去国外参加交流学习会,收到一份文件。
文件里一堆照片,目录分组都长长一串,前女友,现女友,撸啊撸妹子,农药妹子,吃鸡妹子,基三妹子,还有学校小师妹,邻校小师妹。
每个分组一到十个妹子不等,身高生日喜恶习惯写得满满当当,比实验数据都详细,白纸黑字,纯手写,修改的痕迹明显,看得出经常对这些资.料进行更新,添添补补。
盛微语没去追溯这文件是怎么来的,那些熟悉的字迹就够让她透心凉,心飞扬。
这要搁在网上哪个树洞博上面,她吃瓜的时候,还会为这男人竖个大拇指,流弊!
然而现实是,这男人是她男朋友,给她戴了一个文件夹这么多的绿帽,绿光锃亮。
盛微语双手竖中指,都表达不尽自己的愤怒。
你丫要是做实验的时候有这心思去搜集资.料数据,每次论文deadline还用得着那么手忙脚乱,还喊上她这外行熬夜和你一起赶论文
愤怒之余,盛微语忽然想起自己也在那个文件里,记载着她资.料那页的文档还用黑体字加粗留了个重点——女博士,擅长写论文,长得美操不到。
“……”
我真心和你谈恋爱,你却拿我当论文合成机,还是能上.床的那种
请立马圆润地滚好吗?
昨天交流会提前结束,她手机里又收到未知号码发来的消息,是贺廷与其他女人聊天记录的截图,今天这个时候在这家餐厅约会。
而在她收到这些消息的前半个小时,贺廷还告诉她,今天要在实验室待一天。
盛微语气得不行,当即跟导师请了假,回国捉.奸。
这场恋爱的开始发展和结束都挺平常的,除了最后的那一口屎,恋爱过程,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以至于盛微语想要黯然神伤地回忆细节时,却想不起一个心动的瞬间,哪怕只有一秒。
盛微语倒没觉得有多难过,只是有些可惜。
这几个月的相处,她费了时间,也费了心思,折合下来,可以做几份调查报告写几篇论文了。
绿灯骤然亮起,车流停驻。
三五个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生迎面走过来,谈笑风生,眉眼之间,神采奕奕。
他们从盛微语身边路过,个子娇小的女孩子仰着头同旁边的高个男生谈论着学校的趣事,谁没写完作业谁又考了开学考的前几名。
高个男生一脸冷漠,却也还算耐心地充当一个倾听者。
年轻稚嫩的声音清脆灵动,像夏天加了冰的柠檬水,清爽澄澈。
盛微语怔了一怔,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校园。
靠在树下的男生闭着眼假寐,阳光从树叶缝隙中钻过,零碎地洒在他身上。
她站在男生身前,弯下腰轻轻地拨弄着他的头发,口中不停碎碎念。
手腕忽然被人扣住,冷不丁对上他冷冰冰的眼眸。
声音微沉,“安静。”
盛微语笑了笑,充满了怀念。
而后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没出息,总妄想抓住那些美好,却忘了,它们早已在时光里流散。
这时候,包里手机震动。
盛微语摸出手机,低头瞧了眼。
看完便皱起了眉。
是她表妹发来的消息,说是小长假去国外追偶像的演唱会,现在那里这几天天气恶劣,航班延误,赶不回学校上课,让她帮忙代几天课。
消息说辞很可怜,还用了两个看起来就惹人可怜的表情包,但盛微语看了眼角直抽。
当她傻到不会查当地的天气还是当她现在闲到开花?
航班延误回不了国不存在的,存在的是她许幼白在国外还没浪够。
盛微语马上回了条消息。
【盛微语:我拒绝】
【许幼白:我人肉给你带水乳香水和口红,要什么带什么!原价!】
【盛微语:代几天】
【许幼白:……】
女人之间的交易往往都这么简单粗暴。
许幼白也在b大,还是大一新生。
她之所以这么胆大包天敢逃几天的课,完全是因为这几天她本来就没什么课,除了几节高数,当天下午,就有一节。
正好导师还在国外,盛微语这两天挺闲,又看在那些比国内专柜便宜了几成的化妆品的份上,就答应了这个忙,回去放完行李就去b大给她代课。
盛微语支着下巴,垂着眼,指尖有一搭没一搭轻点桌面,百无聊赖。
像只慵懒的猫,躲在最后排的角落,与这群青春洋溢的大学生格格不入。
教室里细细碎碎的说笑声在一瞬之间消匿。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门口的人身上。
盛微语抬眼望过去。
教室门口,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逆光而立,手里抱着一本书。
他身材颀长,领口和袖口的扣子都被一丝不苟地扣上,黑色衬衫穿在他身上,匀称而得体。
外面投射进来的阳光,在他细碎的头发上洒了一层金色。
可因为他寡淡的眉眼,和身上那种无端的冷艳气质,没能给他增添一分容易亲近的温度。
反而多了几分禁欲的气息。
盛微语眸光一颤,搭在桌上的手就此僵住,没再有动作。
目光胶着在那人身上,好似那是个幻觉,只要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男人走上讲台,放下书,在笔盒里拣了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苍劲有力的字。
声音清冷低沉,像是刚从冰库里拿出来的冰水,带着几分冷意,“易言。”
盛微语收回支着下巴的手,靠在身后椅背上,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看着讲台上的男人。
“易言。”
这两字在她唇舌间婉转念出,好似带着点其他什么意味。
盛微语望着讲台上的男人,目光仿若穿透了时光,流转了岁月。
仿佛又回到了穿着蓝白校服的时候,她拦在那个少年面前,霸道又无礼地索要姓名,不给就不让过路。
气质清冷的少年皱紧了眉,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冷艳的拒绝话语。
可他却偏偏,慢慢吞吞从嘴里吐出不符合他高冷气质的几个字。
“你,你有,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高冷少年在线卖萌,高中时期的易教授实在是太反差萌了嗷,可爱,想……
易教授:想什么?:)
不敢想不敢想,留给我们微语小姐姐想(顶锅爬走)
谢谢世上最美的瓜的火.箭.炮!抱住mua一口~
第3章 第三课
【3】
盛微语第一次见到易言的时候,她高一,易言高三,他们都还穿着丑丑的蓝白色校服。
她被同学用激将法打赌,跑到高三教室,去招惹一中著名的高岭之花。
少年肤白腿长,背脊挺直,版型巨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也不显松垮无力,反觉得刚刚好,干净利落。
他长睫低垂,瞳孔漆黑深邃,脸上神情寡淡,一句话没说,就无端带了点震慑力。
盛微语单手支撑在门框上,拦住他的去路,嬉皮笑脸地问他要名字。
对方不答,她便不动,明摆着一副不给名字就不给过去的二赖子模样。
僵持一阵,易言蹙着眉毛,看向她的眼里多了几分不悦,“你,你,你有,毛病”
不自然的停顿让盛微语讶然了两秒,她凑到他眼皮子底下,弯着眼笑嘻嘻:“我就要个名字,又不是要对你做什么,你怎么都紧张成结巴了?”
说完,又眼睛抽筋一般眨,朝他抛了个算不上媚眼的媚眼,“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易言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对他嬉皮笑脸的女生,目光离开她明媚张扬的笑脸,落在她支撑着门框的手上。
纤细白嫩的手如同葱根,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地圆润,上面点缀的红色甲油泛着透亮的光,鲜艳夺目。
易言抬了下手,隔着她的校服外套,将她拦在门口的手拎开,越过她,扬长而去。
盛微语也不追,在他身后招着手喊,“同学,我是高一9班的盛微语,很高兴认识你啊!也替你高兴认识我啊!”
“……”
时光如沙漏般里的细沙流泻,当年那画面恍若电影中一镜到底的长镜头,骤然切回眼前。
盛微语盯着在讲台上的男人。
男人褪去了年少的青涩,清冷气质却没什么变化,一如以前。
他面容平静,不急不缓地解释自己来这的理由,“李老师住院生产,这个学期的课由我代上。”
突然来了位颜值气质都数一数二的男神老师,班上一阵不小的轰动,尤其是教室里的女生,脸上不掩激动,掌声呼之欲出。
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都在男人的下一句话后戛然而止。
“今天开始,旷课迟到早退达到三次,考试零分处理,现在开始点名。”
话音落下的瞬间,教室哀嚎遍野。
易言面不改色,翻开花名册点名,“谭怡景。”
“到!”
“李文静。”
“到!”
……
“许幼白。”
“……”
“许幼白。”
“……”
两声都没有人应,易言从花名册里抬起头,望向偌大的教室,又点了一次,“许幼白。”
“到。”
一只纤细的手在后排举起。
易言抬眼望过去,只见女人坐在后排一角,懒懒地举着一只手,看向他这边。
嘴角弯弯,笑眼盈盈。
“易老师,我在这。”
盛微语紧盯着讲台上的男人,不放过任何一秒,去捕捉他脸上的表情。
心里不觉隐隐期待,猜想。
会是惊愕?抑或是欣喜?
男人的目光从她脸上瞥过,停顿了片刻,却又毫不留恋地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去念下一个名字。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