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妹子咬了咬唇,低声道了一个歉,仔细听,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弱弱的哭腔。
而挑起风波的始作俑者却是浑然不觉那边的事,她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早就自顾自玩手机去了。
一副已经置身事外的模样。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轻轻地戳了两下。
盛微语侧过头就看见小女孩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瞧着自己。
小女孩凑近了点,一只手挡在嘴边,小小声地问:“姐姐,你是我叔叔的女朋友吗?”
“叔叔?”
盛微语愣了两秒,看向小女孩,“易言是你叔叔?”
小女孩点头。
盛微语轻咳了一声,往易言那边瞥了一眼,见他还在给眼镜妹子讲题,似乎没注意这边。
她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朝小女孩勾了勾手指,让她再凑过来点。
她凑到小女孩耳边,压低了声音开口:“现在还不是你叔叔的女朋友哦,但是你叔叔一直求着我当他女朋友。”
小女孩不懂,“为什么要求着你当女朋友?”
“因为他实在太喜欢我了,喜欢得……”
“赵希光。”
盛微语的话还没说完,男人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传过来,吓了她心尖尖都颤了一下。
她回过身,抬头就撞见男人幽黑冷然的眸子。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这里,那眼镜妹子也已经离开。
盛微语不知道他刚刚听到了多少,心里一阵发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装作很有底气的模样,怪他,“你怎么走路没声啊,想偷听我们说话?”
易言看了她一眼,难得回她,“我没听到。”
盛微语一听,松了口大气。
然而,旁边的小女孩却响亮地开口:“叔叔,姐姐刚刚说,你可喜欢她了,求着她当你女朋友!”
“……”
盛微语想撞墙。
看着女人垂下头,扶着额生无可恋的模样,易言弯了下嘴角,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在她抬起头的瞬间,又立刻抹平嘴角的弧度。
易言表情淡淡,“赵希光还小,不要对小孩子说谎。”
盛微语:“……”
赵希光懵懵懂懂地在旁边进行无意识的补刀,“叔叔,姐姐说什么谎了呀?”
盛微语:“…………”
易言没回她的话,而是跳过这个话题,“把你书包背好,去吃饭。”
“嚎~”
赵希光很容易就被带过这个话题,乖巧地应了一声,跳下沙发,去旁边拿她的小书包。
易言又看向盛微语,问:“你来有事?”
盛微语很快从方才的尴尬中缓过来,重新扬起笑,“来找你一起吃饭呀。”
没等易言说什么,她继续道:“你前几天帮了我,我请你吃一顿饭,不算逾越吧?”
这时,赵希光已经背着小书包走到了易言身边,仰着头看着两个大人说话。
盛微语低头看向她,挂上一副老阿姨诱.拐小孩子的“和蔼笑容”,“小美女,姐……阿姨请你吃大餐,还有奶茶喝,去不去呀?”
听到大餐两字,赵希光亮起星星眼,“去!”
盛微语牵起她的手,牵着她往办公室外走。
一大一小两个人,走到门口,转过身看向还站着原地的易言。
盛微语故意催他,“易老师,快跟上呀,去晚了奶茶就没了。”
赵希光学着附和,“叔叔,去晚了奶茶就没啦。”
易言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二人,冷声警告:“……不准喝奶茶。”
作者有话要说:
易言:不准喝奶茶(翻译:等我一起走)
恭喜我们易教授获得新称号——言言。
脑补一个小剧场:
易教授拒不承认这个称呼。
微语:言言,喝水吗?
(某人不搭理)
微语:言言,今天吃什么呀?
(某人不搭理)
微语:“言言,我切菜切到手了qaq”
易教授:“伤哪了?”
微语:“嘻嘻,骗你的,言言~”
言言:“……”
第8章 第八课
【8】
儿童主题餐厅。
一对男女带着个小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女人撑着下巴,同小女孩言笑晏晏。
而坐在她们对面的男人,表情冷冰冰的,不多言语,叫人害怕与他对视。
可这样一个高冷的男人,却也耐心地坐在这里,当着安静的倾听者。
偶尔目光在女人身上停留,却又在女人看过去的时候很快移开目光,不动声色。
男人俊朗,女人美貌,小女孩秀气可爱,颜值很高的三人,让餐厅里不少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往这边瞟,心中艳羡被上天眷顾的“这一家子”。
事实上,他们并不是真的一家三口。
“我妈妈姓赵,所以我也姓赵。”
小女孩的声音甜甜的,像是从蜜里滚过的软糖,奶声奶气地解释自己名字的由来,“爸爸说,妈妈生我的时候好辛苦,所以要我跟着妈妈姓,爸爸还说,希望我能在阳光下长大。”
她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点难以掩饰的小骄傲。
她有着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和妈妈。
盛微语撑着下巴,耐心听着她讲各种事情,也像是被感染到了,笑着说:“那你爸爸一定很爱很爱你妈妈。”
赵希光重重地点头,“爸爸好爱好爱妈妈的,他们每天都要亲亲。”
说完又捂着脸,“噫,羞羞。”
盛微语被她逗乐了,“扑哧”笑出声,轻轻捏了下她肉嘟嘟的脸,“人小鬼大。”
和没心计的小孩子相处,听着像软糖一样可爱的童言,她难得这么轻松愉快。
盛微语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小美女,我可真羡慕你呀。”
能有这么美好的童年,就真如同“希光”这个名字一样,带着父母的期望,在阳光下成长。
不像她……
生来就在见不得人的黑暗之中,在本该享受阳光的时候,却只能在阴暗的阳光背面。
感受不到一点阳光所带来的温暖。
唯一抓住的一丝光亮,却又在短瞬间从指缝间溜走。
让她再次孤身陷入冰冷的黑暗之中。
女人由衷感叹的语气,让易言不觉把目光落到她身上。
她含笑看着旁边的小女孩,眸光闪烁。
澄澈的眼里,不是平日里刻意伪装出来的笑意,也没有耍小聪明时的狡黠,而是流露出真真切切的羡慕与向往,却又好似深藏着无奈与落寞。
明明只有二十多岁,却像是经历了许多尘事,无端透出一种荒芜的苍凉感。
易言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什么。
赵希光歪着脑袋,好奇地问:“阿姨,你羡慕我什么呀?”
在来餐厅的路上,盛微语又重新纠正了她的称呼,让她改口叫阿姨。
“没什么,”盛微语收回飘远的思绪,无意识地偏了偏头,恰与对面易言的视线撞个正着。
她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倒映着男人身影的眼里多了分调笑的意味,“羡慕你有个这么帅气的叔叔,真幸福。”
“……”
易言移开视线,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一瞬的不自然。
很明显,他还没习惯这种说来就来的调戏。
盛微语端起旁边的凉白开喝了一口,在玻璃杯后笑得像只偷腥了的猫。
这时,赵希光忽然脆生生开口:“爸爸好爱好爱妈妈,所以每天和妈妈亲亲,叔叔喜欢阿姨喜欢得不得了,是不是也要每天都和阿姨亲亲呀?”
“……”
盛微语一口水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猛烈地咳嗽,咳得耳根子都红了。
她边咳边偷偷瞥了一眼易言,对方没她这么大反应,只是拧着眉,看向罪魁祸首,“赵希光,以后离你爸妈远点。”
“……”
盛微语小小囧了一下。
什么叫让小姑娘离人家爸妈远点?
易言说话的语气一直如此,对谁都冷冰冰的,在小孩子眼里却显得有点凶,特别是当他说出点什么教训意味的话的时候。
赵希光扁了扁嘴,委屈巴巴。
心里头默默记住这笔,要回去告诉她爸爸妈妈,叔叔为了漂亮阿姨训她。
**
吃完饭,易言本来要送赵希光回家,小姑娘却眼尖地看见主题餐厅旁边的游戏厅,吵着闹着要去玩。
易言作白脸不答应,偏偏盛微语就当了那红脸,二话不说牵着小姑娘去了那游戏厅,陪着她闹。
等从游戏厅出来时,已经下午四点了。
易言要送赵希光回家。
今天是赵希光爸妈的结婚纪念日,把赵希光扔给易言待半天,两人甜甜蜜蜜约会去了。
盛微语从赵希光这听了缘由,得出结论,确定是亲爸妈。
盛微语准备直接回家,和他们不顺路。
走出主题餐厅的时候,外面风云突变,乌云压压。
暴雨的前奏。
盛微语正想说自己先打车走,易言什么都没说,把赵希光丢给她,去车库开车过来。
明显是要送她。
盛微语也没推脱,只是有些意外对方的贴心,与平时待她的冷漠态度不相符合。
赵希光坐在后座,奶声奶气地哼着歌。
小姑娘心情一好,就喜欢唱歌。
易言觉得吵,皱了下眉,“赵希光,安静。”
赵希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嘴,专注地玩着从主题餐厅带出来的赠品玩具,爱不释手。
盛微语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路边景色后退,百无聊赖。
余光瞥见易言认真开车的侧脸,她索性偏过头,明目张胆地欣赏。
男人的皮肤很白,侧脸的线条硬朗,眉眼细长,鼻梁高挺,薄唇习惯性地微抿,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可越是这样,就越诱惑人去挖掘出他不一样的一面。
他越冷淡,就越想把他变得热情,他越克制,就越想让他脱轨失控。
女人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流连,易言瞥了一眼副驾上的人,声音冷淡,“看什么?”
“看你长得真好看。”
被当事人抓包,盛微语一点也不心虚,反倒直言不讳,笑吟吟,“言言,你可真好看啊。”
“……”
易言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继续专注开车。
盛微语想,他适应能力一定很强,所以现在就对她的“爱称”产生了免疫力,竟然一点反应都不给。
等红灯时,车外忽下暴雨,雨点砸在车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外面一声雷鸣,震耳欲聋。
后座的赵希光惊奇地叫了一声,“呀,打雷啦!”
易言把雨刷打开,从内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提醒,“好好坐着。”
余光无意间瞥见旁边的盛微语,目光一顿。
女人脸色不是很好,后背紧紧贴在身后的椅背上,手无意识的抓住安全带。
贝齿把樱唇咬得发白,唇瓣微微发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后面传来鸣笛的声音,提醒绿灯已经亮了,催促他们赶紧走。
易言收回目光,打开车内的音响,继续开车。
车内大提琴曲悠扬,却压不住外面厚重的雨声。
“赵希光,”易言忽然开口,“给阿姨唱首歌。”
**
盛微语回到公寓的时候,外面还在下暴雨。
暴风雨的声音被隔断在房子外面,她得以稍微安心一点。
自从经历了那件事后,她就变得特别抗拒暴风雨和黑暗,甚至是畏惧。
这两者,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打开她最想隐藏起来的潘多拉魔盒。
她自己是学心理学的,知道这是个什么毛病,却不愿意多想。
医者不自医。
凌希发来消息,说有朋友今天过生日,会晚些回来,让她不用等,锁好门。
盛微语回了个信,准备泡个热水澡就戴着耳机睡觉。
外面风雨呼啸,让盛微语心情没来由的烦躁,即使边泡澡边放歌都安抚不了她心神不宁的情绪。
像是第六感一般,总有种即将面临着山崩地裂的不安。
泡了半个小时的泡泡浴,她才从浴缸里站起来,手刚摸到浴巾,就听到“啪”的一声,家里的灯全灭了。
视野里漆黑一片。
“不是吧……”
盛微语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心跳如雷。
她颤颤巍巍地出声,“凌希,是你回来了吗……”
“你别关灯啊……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她努力让自己去认为,这是来自室友的一个玩笑,下一秒就能重新亮起灯光,可她发颤的尾音和隐隐的哭腔,泄露了她自欺欺人却欺不了人的心思。
她在害怕。
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恐惧,汗毛竖立,血液都好似不再流动,浑身的皮肤都开始发冷。
仿佛有只冰凉的手,在贪婪地抚摸她的后背。
凉意彻骨,直逼心脏。
黑暗之中,外面的呼啸声和雷鸣声更加强烈。
手机的呼吸灯一闪一闪,散发出黑暗之中唯一的微弱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