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的男声略带着些不耐。
这是他常有的语气。
盛微语重新躺回床上,打着呵欠,“周霖霖,你有病?”
打电话过来的是周霖霖,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她独有手机铃声的唯一对象。
二十二岁的男生,长着张萌到流鼻血的娃娃脸,却整天一副冷冰冰的面瘫模样,脾气也古板,也不知是遗传了谁。
周霖霖在电话那边冷冷开口:“听说你小区昨晚停电?”
盛微语的呵欠打到一半,被他惊了一下,“这你都知道?你是不是给我房子里装了监控?”
边说,目光边在房间四周逡巡,又故作夸张道:“周霖霖,这可是犯法的,别以为你长得嫩就能受《未成年人保护法》庇护了,警察叔叔抓人可是要看身份证的,你……”
“……闭嘴。”
周霖霖不耐地打断她戏多的话。
他刚刚看新闻得知b市昨晚一整夜的暴风雨,导致一整片区域停电。
查了一下,得知盛微语住的小区也刚好在停电范围。
知道盛微语的老毛病,他心里担心,马上打电话过去,准备慰问一下,谁知道对方第一句话就是“你有病?”。
一副好心喂了狗,说的就是他。
周霖霖虽然气,但听她说话还算正常,也放了心。
想起之前某件事,他想了想,状似无意地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盛微语把手机开成免提,起床去洗漱,边回答:“重新恢复单身,继续散发仙女的香气,还行。”
周霖霖:“哦。”
果然。
盛微语挑了挑眉,挤牙膏的动作一顿,“我分手了,你都不惊讶一下?”
当初对她谈恋爱这事担忧得比管家婆还管家婆,听到她分手了,他的正常反应,应该是欢呼雀跃才是。
也不对,应该是面瘫着脸对她说一句……
“恭喜。”
“……”
盛微语沉默地继续给牙刷上挤牙膏。
她就知道。
周霖霖幸灾乐祸的本事,比谁都强。
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那堆资.料的事,是你干的?”
前段日子,她手机里忽然收到一堆贺廷收集的几十个妹子的资.料喜好,还有交流会结束那天,匿名号码发过来的贺廷同小三之一约会前夕的对话截图。
除了周霖霖,她想不到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以及,这么无聊的“见义勇为”。
周霖霖倒是直言不讳,“我干的。”
语气甚至还有一丝丝小骄傲。
不用想,盛微语也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段,无非就是用钱收买贺廷身边的人。
她啧啧摇头,感叹,“有钱能使鬼推磨。”
周霖霖在那边教训她:“以后看人准点,别瞎指望着我帮你找男人。”
盛微语小声咕哝,“我也没让你帮我。”
“什么?”
“没什么,”盛微语不敢惹这个大少爷生气,转移话题道:“你姐姐我太牛.逼,别人一听是女博士就跑没影了,我上哪去找男人?”
周霖霖不屑,“那些人也配不上你。”
盛微语闻言沉默,几秒后,忽然变得正经,“周少爷,问你件事。”
“什么事?”
周霖霖也跟着严肃起来,他深知对方的小习惯。
盛微语一变正经,就喜欢喊他周少爷。
果然,对方沉默了两秒,语气认真地问:“你是姐控吧?”
周霖霖:“???”
周霖霖:“……”
举着手机的男生额间冒出青筋,咬牙切齿开口:“你是不是抖m?一定要问说出虐死你的话?”
“不了不了,打扰了周少爷。”
盛微语讪笑,心里吐槽。
周少爷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臭,一点都不像他名字和长相那么可爱。
提起这冷冰冰的臭脾气,盛微语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让她心甘情愿当抖m的人。
她幽幽叹了口气,似是在自言自语,“我可能真是抖m,就喜欢热脸去贴冷屁股。”
周霖霖一愣,“你又搞什么名堂?”
盛微语眯着眼睛笑了笑,“帮你找新姐夫的名堂。”
“……”
沉默了许久,周霖霖忽然开口:“我过段时间就回国。”
盛微语挑眉,“这么快?你上次不还说年底才能回来吗?难道一听我在给你找姐夫你又急了?周霖霖你果然是姐控吧?你……”
“嘟嘟嘟——”
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对面的人给挂断。
盛微语一副我很无奈的模样,摇头叹气,“唉,弟弟太爱我了怎么办……”
**
盛微语使劲浪的日子到头了。
她导师回国了。
盛微语导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专业上的大牛,人很有能力,就是脾气古怪了点,跟老顽童似的,捉摸不透。
唯一让盛微语摸透的一点,就是他很唠叨。
盛微语一度怀疑,可能是因为他姓唐的缘故。
五百年前和圣僧是一家,所以天生会念紧箍咒。
这位唐圣僧除了是专业上的佼佼者,还一直致力发展他的月老事业。
对他的得意弟子,尤为热衷。
比如他回国后,得知盛微语恢复单身之后,就一直忧天愁地。
两周之后,开始撸起袖子拾掇盛微语去相亲。
盛微语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凌希幸灾乐祸地哈哈哈哈。
架不住导师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抹鼻涕抹眼泪,在她耳根子边碎碎念“老师也是怕你和老师一样四十多岁才找到对象balabala”,无奈之下,盛微语拿着他给的地址,去那相亲。
她甚至连相亲对象的资.料都没看。
她也没打算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穿上黑色格子衬衫,中规中矩地把扣子扣到最上面,又换上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把头发扎成两个粗壮的麻花辫,头上还夹个闪闪发光的老土发夹,又戴上副黑框眼镜——盛微语同学就是穿着这么一身“华服”去赴了约。
相亲地点定在一家她熟悉的西餐厅——上次捉奸出轨渣男的老地方。
穿着这一身,盛微语进去的时候,身上聚满了目光。
习惯了被各种各样的目光,她早就把脸皮修成了城墙厚,找到约定的7号桌,坐下,冲坐在桌前等候的男人大方一笑,“你好,我是盛微语。”
在她坐下的时候,男人明显愣住了。
似乎是被她突然出现吓到。
盛微语更愿意相信他是被自己这身打扮吓到。
被他这样明晃晃的打量,盛微语也不觉得拘谨。
在对方打量她的时候,她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男人的长相倒是让她惊艳的一瞬。
眉眼很干净,眼角却微微上扬,看着人的时候,总有一种别样的风流。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却又一直迟疑不说。
盛微语想着快刀斩乱麻,没工夫同他各种客套,开门见山道:“我是被导师介绍来相亲的,现在我来说说我的情况。”
她双手交叉合握,搭在桌上,挺直了脊背的身体微微前倾。
一副标准的谈判姿势。
她看着男人,缓缓开口:“老实说,我读完这个博士之后,还想出国进修,所以我现在对结婚没什么打算,所以30岁之前我不考虑结婚,35岁之前不考虑生小孩,这你能接受吗?”
“……”
见男人沉默,盛微语满意地勾了下嘴角,又故作遗憾地说:“很遗憾,我刚刚说的,都是我的底线条件,既然李先生不能接受,我们……”
“我觉得还行。”
男人忽然开口。
盛微语一愣。
男人笑了笑,身体微仰,靠在身后的沙发上,双手环胸,看着盛微语笑,整个人都散发出慵懒风流的气质,同方才愣愣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看什么都像是在留情。
他不急不缓地开口:“我们底线差不多,我也是30岁前不考虑结婚,至于小孩,我更愿意丁克,当然……”
他顿了顿,笑得风流:“如果盛小姐想要小孩,我也可以提供某些特定条件。”
“……”
盛微语觉得自己这次可能遇见对手了。
沉默了几秒,她看向男人,继续以退为进,“李先生,其实我……”
“对了,有必要纠正一下。”
她那句“我还有一千八百多度会遗传给小孩的重度近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男人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唇畔带笑,“鄙人姓林,林冀。”
盛微语愣了好一会儿,她虽然没看相亲对象资.料,但唐圣僧在她耳边念了很多次“李先生”,她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唯一的可能就是……
对面的男人又笑盈盈地开口,证实了她的猜想。
“虽然我和盛小姐相谈甚欢,但很遗憾,我只是来等朋友的。”
而他下一句话,更直接加速了她的“死亡”。
林冀朝她身后的方向招手,“易大教授,这里。”
“……”
盛微语觉得自己可以马上去死了。
如果这个世界真这么小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易教授:ok,背着我去相亲,很ok:)
上榜了,看到很多新同学的id,大嘎好哇,喜欢作者点个收藏,文章更新不错过~
第11章 第十一课
盛微语没敢回头。
她甚至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能被对面那个年轻男人称为朋友,一定也是年纪同他相仿。
年轻的教授真不多见,姓易的年轻教授更不多见。
尽管不敢去确认事实,但她心里早已不受控制地去笃定事实。
身后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林冀,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男人的声线偏低,不带情绪,像是冬天的雨,夹杂着凉意。
盛微语觉得自己已经在死的边缘了。
只要身后的人再往前走上两步。
林冀饶有趣味地看着对面女人过于紧张的反应。
相比较刚刚提醒她认错人时的尴尬,听到易言说话后,她似乎表现得更为紧张。
易言的熟人?
他与易言相识多年,交际圈重叠大半,国内的朋友,没他不认识的。
眼前这位,虽然略感眼熟,但确实是他不认识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林冀做了一个猜想。
下一秒,他看见对面的女人忽然动了一下。
她摘了那副碍眼的黑框眼镜,将全部扎进裤腰里的衬衫抽出来,只留了一边的衣角扎进去,松开领口和袖口的扣子,将衣袖稍稍往上挽,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
同样是这身衣服,比起刚才的古板土气,这样穿着,不说特别时尚,却也大大拯救了这身丑衣服的硬伤,多了分慵懒随意的气质。
她又抬起手,将绑着的两根麻花辫解开,以指为梳,顺了顺头发,秀丽的波浪卷发如瀑布般散开,柔顺得不像样。
被她随意拨弄几下,竟也觉得好看。
林冀挑了挑眉,眼前这位认错相亲对象的盛小姐,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有趣。
盛微语稍稍整理了下头发,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假装若无其事地同易言打招呼,“易老师,真巧。”
她脸上的笑恰到好处,如果不是此刻胸腔里的心跳跳得比打鼓还快,任谁都会觉得,她只是普普通通地打个招呼。
一点儿都不心虚地在打招呼。
易言平静地看着她,脸上没一点惊讶情绪,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她此刻站在这里。
又或许,是他刚刚就已经认出是她。
这让盛微语没来由地生出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下一秒,男人勾了下唇,浅薄的弧度里竟然带着几分恶趣味的含义。
“是挺巧,巧到相亲都能相到我朋友身上。”
“……”
盛微语身形不稳地晃了晃。
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摆着要让她羞耻至死。
盛微语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给自己辩解,“我只是认错了人。”
她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导师给我安排的,不敢拂了他老人家的意。”
言外之意,她只是逼不得已,不得不来。
她还没到非要相亲的地步。
然而对方似乎并不在意。
易言表情不变,只轻点了下头,“嗯。”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朕已阅?
盛微语被他这冷漠的态度气得牙痒痒。
原以为他承认还记得她之后,对她的态度会有所改变,结果却还和以前一样。
不冷不热,平静冷淡地看着她,就像是看一个耍猴戏的跳梁小丑。
盛微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静情绪。
她拿起包,皮笑肉不笑,“那就不打扰易老师和朋友吃饭了。”
说罢,便要走,却被人叫住。
“盛小姐。”
一直没出声的林冀忽然喊住她。